53 第三章 辩驳(1 / 1)
“他是‘血手盟’的人,杀人还会有理由吗?”人群中再次发出声响。
“对啊,‘血手盟’里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另一人附和道,但这一次说话的仅有寥寥几人了。
司马仑接口道:“天可怜见,金家有人并没有立即死,他指正凶手就是你。龙封镖局中人身上的剑伤正与你的剑法相吻合——这是你们‘血手盟’的独门剑法,而‘血手盟’的其他人都已经死在你手上了。还有晓风山庄外的目击证人,这一切你怎么解释?”
骤然,宇文拻冷冷的看着他:“你都认定了,来问我做什么?”
旁边另一个虎首燕额,气度高华,紫貂大氅霍霍飞扬的中年男子步步相逼:“你是承认了?”
司马仑倏地身影如电:“小子看剑!”他要亲手杀了宇文拻,否则崆峒派的名声便就此毁了。他既然承认了,杀他也就名正言顺,介时自己便是为武林除害的英雄,还有谁会记着这个为祸武林的败类的话?
宇文拻星眸眯起,人影一合即分,却已是三人的局势——宇文拻手中握着司马仑的长剑,但剑刃已断,而圣灵大师已拦在面如死灰的司马仑面前。
圣灵大师道:“阿弥陀佛。宇文施主这般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份惊天动地的武功,又为何要自毁前程?”
宇文拻冷笑:“大师说完了没?可以动手了吧?”
慧净师太大怒:“你这是自己承认了?这可没有人逼你了?那么今日贫尼就为武林除害!”
她这么一说,数百人都准备出手了——单打独斗,自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己方有数百人,更有圣灵大师,慧净师太,青城派掌门人袁海良等等这样的绝顶高手,还怕什么?
这样的阵仗,本来是不论是谁都无法阻拦这场大战的展开了,可偏偏就有一个温婉宁静的声音传了进来:“住手。”
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却毫无阻碍的穿过数百人的斥骂叫喊,清清楚楚的进入每个人的耳中;但却仿佛有魔力般让每个人都停下手来。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玄羽山庄的门口。
那只不过是两个少女,当前一个不过十六七岁,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双眸却如天上最亮的星子,光华流转间竟令人不敢逼视,也不知是自惭形秽,还是怕心底的秘密被肆意的翻看,额前缀着的黑珍珠,墨黑与雪白相映,为她平添了一份高华,一份神秘。一身貂皮氅衣,清雅出尘,看来仿佛是那养在官宦书香家里的千金小姐,风吹吹便倒了。但当她款步走来的时候,众人却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
她就这么走来,却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度,甚至连多看她一眼仿佛也是一种亵渎。
宇文拻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这世上所有人都怀疑自己也无所谓,只要她相信就好。
纵然她没有说一句话,但他却毫不怀疑,她是相信自己的。
她在他面前站定,只是看了他一眼。
仅仅只是这样一眼,却包含了所有的情感;仅仅只是这样一眼,便如漫天乌云中骤然射出的一道阳光,令人无端的安心。
旋即回身,对圣灵大师、慧净师太等的武林中人裣衽为礼:“写臆阁南宫墨痕见过各位前辈。”
圣灵大师微微一怔,便即口喧佛号:“原来是南宫阁主。”
慧净师太、司马仑,袁海良等人一愕之后也连忙还礼。
百年来,写臆阁已是这个武林的神话,它神秘的存在,偶尔伸手,却必定震动整个武林。没有人可以靠近它,没有人可以质疑它!
墨痕无视众人投来的或惊异或置疑的目光,对圣灵大师道:“墨痕愚钝,有件事想要请教大师,烦请大师赐教。”
现在最重要的事明明是杀人狂魔宇文拻,但是墨痕就这么提出来,却没有人敢去反驳,去置疑。
每个人都侧耳倾听着——这位武林圣贤在这个时候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圣灵大师和声道:“赐教不敢,南宫阁主请讲。”
墨痕问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是否可以当真?”
圣灵大师一怔,对墨痕问出这样的话大感奇怪,但还是回答道:“自然可以。”
不仅是圣灵大师,其余人也都着实的怔了一下,惊奇的看着墨痕
墨痕镇定自若,道:“那么十年前宇文公子已离开血手盟,更毁了血手盟,令江湖中人从此不再为血手盟所害,可谓放下屠刀,又为何强将这前尘往事与今日的案子搅在一起?”
圣灵大师愣住,说不出话来:“这……”
司马仑接口道:“南宫阁主年轻,不懂人心险要。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人恶性不改啊。”
墨痕微笑的看向司马仑:“司马掌门可是信儒家圣人之说的?”
司马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半响才道:“当然。”
墨痕颔首:“如此,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善’之一字,该是每个人都有的了。”
司马仑不料墨痕慧黠如此,一时也失了语言。
喧闹的人群传来各种诘问——
“在下舅父一家都为血手盟所杀,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现在要为舅父报仇难道不应该?”
“既是大丈夫,冤有头债有主,说不定你要杀的并非仇人,而是帮你报了仇的恩人,介时岂非要抱憾终身?”
“难道南宫阁主是认为我们这许多人都错了不成?”
“墨痕从不做臆想,只相信真相。”
……
这时一个道人道:“南宫阁主,贫道也有句话想问。”这个道人貌不其扬,年纪也不甚大,可说是普普通通。
然墨痕看了他一眼,却深深道了个万福。
那道人微微一笑,还了一礼。
众人都不由奇怪,这道人什么来头,南宫墨痕竟给他这么大面子。
却听墨痕道:“倚榕道长,不知有何赐教?”
众人大吃一惊。都知道武当倚榕道长是武当门下“倚”字辈最年轻的一个,武功不逊于他的任何一位师兄,但行事低调,罕有人见过他,不想却是这个模样。同时却也暗暗后悔,这样一个可以和武当名侠套交情,论武功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不料那道人也是一怔:“贫道自问从未见过南宫阁主,何以南宫阁主竟能一语道破贫道的身份?”
墨痕莞尔一笑:“这说来实在不值一提。武当门下历来所练都是单剑,唯听闻倚榕道长特立独行,用的却是双剑。道长今日虽未拿着双剑,但看您双手的茧子,也便明白了。”
倚榕暗暗佩服:好细的心思,好利的眼睛!口中道:“南宫阁主,你的意思是认为宇文公子是被冤枉的?”
墨痕道:“倚榕道长是想说那些所谓的证据吧?”
倚榕道:“莫非南宫阁主已有了说法?”
墨痕淡淡一笑,扬声道:“各位想必是和倚榕道长一样的想法了?”
众人齐声道:“对!请南宫阁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墨痕点点头:“那么请吧,把你们的疑问都说出来。”
那一刻,墨痕站在玄羽山庄里,站在大雪地上,站在几百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也是站在自己的面前,眸色清明,镇定自若,是胸有成竹,是洞悉一切!
多年后,宇文拻对这个场景依旧记忆如新。
多年后,有武林人这样说:恨未生在三国,见识到诸葛武侯舌战群儒的风采,那么能见到那日的写臆阁阁主南宫墨痕,此生也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