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1)
晚风送凉,百鸟归林,夕阳染红半边天。
忽有振翅之声,却原来是一群十余骑从林中而来。
他们走的并不快,一路谈笑不断,然个个劲装打扮,飞鱼袋插装金雀画轻弓,狮子壶攒点翠雕翎端正,还牵着几条威猛的赶獐细犬。如此行头,自是打猎无疑。
“今天可是大丰收啊!”
“是啊,瞧着野猪、黄麖、野兔……回去可有下酒好菜了!”
“哎,你们说这些人中谁射的最好?”
“废话,当然是大少爷了!”
“我自然知道大少爷了得,咱们比不得,那除大少爷外呢?”
……
最前面那匹身高膘肥,全身黑亮如漆的宝驹上坐着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着一袭八搭晕锦裁就的长袍,繁杂华美的金线刺绣,显示了他尊贵的身份,面容略显清秀,但眼眸中却透着几分凌厉与高傲。赫然便是南京首富金家长公子金锦枫,
今日金锦枫见风和日丽,一时起了兴致,领着一群家丁门客前来打猎,听着众人的谈论,他只是嘴角噙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突然,金锦枫剑眉一挑,眸中闪过一抹亮色,一张泥金鹊面细弓高高弹至半空,他抬手、搭箭、拉弓,响亮的破空之声响起,接着利箭带着它主人的战利品落在了前面的不远处。
众人看的分明,一箭贯穿了两只苍鹰的眼睛,不由都震天价的喝起彩来。
金锦枫身边一个家人驱马上前去拾那支箭。
不料那家人都到了跟前了,竟半日也不见他下马来,后面的人都急了,叫喊起来。
“周顺,你干啥了?还不快去拾来!”
“嘿,愣在那儿干啥?”
“周顺,大少爷等着呢!”
周顺闻言,却犹自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众人都不由有些奇怪,叫嚷的声音渐渐小了……
金锦枫身边的铜仁看着这一幕,一丝寒意自心底升起。铜仁是金家当家人金迪金宗主的心腹。早年闯荡江湖颇有名头,后来随了金迪,深得金迪倚重,故将长子交给他,令他好生保护。眼前此景,着实透着几分诡异!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道:“周横,过去看看。”
周横是周顺的兄弟,见兄长行为反常,正要上前,便听铜仁吩咐他,当下立即驱马过去。不料刚走出一丈来远,周顺突然仰天而倒。
众人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只见周顺眉心有一颗鬼头,约摸小指头大小,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一双眼睛几乎占了鬼头的一半,森冷之意自鬼眼激射而出,仿佛要择人而噬其魄,又仿佛是对世人的不屑与轻蔑。
只是一枚暗器罢了,武林世家出来的人,打打杀杀还算得上是稀奇事?可为什么指尖是冰冷的?吸进去的气仿佛冷的能将五脏六腑冻住?
倏然,人头滚了下来,左手、右手、左脚、右脚,仿佛是坏掉了的木偶,四肢一件一件纷纷自躯体上落了下来,鲜血将整个躯体浸染,也将在场所有人的眼眸浸染。
“啊……”胆小的已自大喊出声,胆大的亦面色苍白。明明周顺所至的地方连他们的视线范围都还未出,怎会如此?
“鬼,有鬼……”有人低声喃喃。
不知为何,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阵阵阴风吹来,带着薄薄的白雾。鬼域的魔尊将他们划入了自己的结界,因为他太久,太久没有收取这么多人的魂魄了,主宰人的性命本来就是件绝顶刺激而有趣的游戏。
“有鬼……”游丝般的声音,令人每一根寒毛都战栗起来,每一寸皮肤都感到森冷,那像地狱使者的呓语般的声音……
就在白雾升起的刹那,铜仁高喊:“大家小心雾气,可能有毒!”
铜仁是老江湖,一生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危险,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金锦枫这样反复对自己说,心,也便宽了一半。
也便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随风而来:“不必担心,雾气没毒。”这声音奇特已极,低沉、短促、嘶哑,游离不定,似近似远,竟不似人类咽喉所发,这是地狱的声音,幽咽、悲伤……听,那是冤魂的哭诉、惨叫、怨恨、不甘……
金锦枫只觉得毛骨悚然,刚刚的三分胆量又已被这满天满地的沙沙树动之声磨尽。
这树叶,为何突然全都动了起来?风不是反比刚才小了吗?
铜仁一手握紧腰间的八角铜锤,大声道:“大少爷别怕,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话是如此,但若现在有人能看到他的手,就会发现,那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可惜看不到了,因为白雾越来越浓,离得稍远些,便只能辨出轮廓了。
“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铜仁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这雾无毒,他已可以确定。
那声音再次响起:“本尊现身,必有人死。”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随之响起——有人落马!
金锦枫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我乃南京金家长子,你胆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南京金家,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家族,金家刀法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绝。但最重要的是,金家有钱,很有钱!钱可通神,这倒身份无疑是道保命符。
幽幽的笑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他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又仿佛有千百个人站在不同位置,发出同样的笑声。
白雾愈发的浓……
落马声不断传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金锦枫恐惧到了极点,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厚背金刀,手却抖如筛子,唯一的安慰便是——铜仁还活着。是的,只要铜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你是……鬼域魔尊?”铜仁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是生满锈的钝刀在磨刀石上用力的磨一般不堪入耳。
幽幽的笑声骤然变响,响彻树林,震得落叶狂飞,群鸟失惊。
笑声中,一道血箭从金锦枫坐下骏马的头颅中射了出来,喷了金锦枫满头满身,日行千里的宝马顿时倒了下去。
金锦枫猝不及防,好在他的武功造诣极深,一个轻跃,好歹没有摔倒。
“出来!”金锦枫狂喊一声,金刀化作一团金光,将他染满鲜血的整个身子裹在其中。
“啊!”的一声惨叫,是因为心中还怕?还是因为地上的那块石子?他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雾气似白羽不断堆积,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金锦枫甚至忘记了爬起身来,或者说,就这样在地上更有安全感一些。一手紧紧地握住镶着红宝石的金刀,一手像瞎子似的向着四周摸去,同时用颤抖的声音叫道:“铜叔?铜叔……”
没有人答应,铜仁为什么不答应?难道他也遭遇不幸了吗?
等等,这是什么?这是……尸体?可尸体为什么这样轻?
不,是四肢,是被截断的四肢!谁的手?谁的腿?猛地收手,掌上一片粘稠的腥味液体……
“啊——”凄厉的喊声在这片诡异恐怖的树林上空升起……
声停,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