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一年（二）（1 / 1）
初五，花府。
花家业大，所以往年这个时候通常是在走访亲朋好友，以及生意合作的伙伴们一起吃饭聚会，今年也并不例外。但是这些应酬花满楼惯来是厌烦参加的，好在所有人都体谅他的特殊，乐得清静。
花满楼并没有想过，好像和谢凛过着愉快小日子的陆小凤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问：“有酒吗？”
酒当然是有的。每年过年，花府准备的美酒甚至装满了整个酒窖。陆小凤哪怕喝的再多，也不过区区十几坛，无伤大雅。
陆小凤趴在亭中石桌上，迎着冷风一停不停往嘴里倒酒。他早已醉眼朦胧，甚至连坐直身子都做不到。但他还是一停不停往嘴里倒酒，一停不停。
很多时候人难过的时候，总喜欢举杯消愁，好像自己能喝醉睡上一觉，就忘记一切前尘往事。殊不知哪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脑袋也是永远清醒的，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无法忘记那些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
人生最悲伤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忘不了。
陆小凤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谢凛时他的冷淡与倨傲，再见时他的冰冷与厌恶，越了解这个人，也就越知道他的龟毛与难伺候，简直比他从前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难伺候。
除了他完美无缺的脸，印象里好像都是他的缺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令他一直一直，念念不忘。
几近疯魔。
假如不喜欢这个人。
不会受到自己喜欢男人的那种惊吓。
不会甘愿装疯卖傻讨好这样一个人。
不会在此时此刻觉得这般悲伤难受。
假如不喜欢这个人——那么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也都与自己无关。
不甘心。
他一点也不希望，谢凛的一切喜怒哀乐，无关陆小凤。
如果时间重来，他还是，想要喜欢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谢凛的未来里没有他呢？
难道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对他只是玩玩的？
难道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
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在一起——永远永远？
但是永远到底是有多远呢？
站在这条铭刻着生命的道路上，一眼望去，从来看不到时间的尽头。也许只有等到死亡降临，才看得到终点究竟是什么。
那么，在这条路上，在终点之前，陆小凤就不会变心了吗？
一旦变心……值得吗？
陆小凤已经喝不下去了。
一个人的肚子就这么大，喝下去的酒水超过了容量上限，要么尿出来，要么就只能吐出来。
现在，陆小凤已经到了喝一口就吐一口的地步了。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在意他家的酒水，只是不能明白他走之前两个人明明好好的，不过几天时间里又为何会到如此地步？陆小凤甚至在大年初始离开黄金阁，醉倒在酒里也不肯回去。
——就算是吵架，陆小凤也断不会如此消沉。
——除非他们已经闹崩了。
将这个猜测丢出脑袋，花满楼按住他去拿酒坛的手：“别再喝了，陆小凤。你若还想喝酒，便先睡一觉，等你睡醒再喝。”他的语气温和，就好像冬日里唯一的暖阳，总归温暖人心。
陆小凤便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这个时候，谢凛已食不知味地吃过了他的午饭。
系统连续五天锲而不舍地骚扰着他：“亲亲亲~”
谢凛充耳不闻。
系统继续道：“亲你又故意不理我，真讨厌~~”然后它就开始“真讨厌”地循环一百一千遍。
谢凛冷笑：“滚。”
系统欢快道：“亲你是不是又在想某个人呀~”
谢凛继续冷笑：“呵呵。”
系统依然欢快：“矮油，这么想他就去找他嘛！到时候把他一起带回家呀~”
又是这句话。
陆小凤走后的这几天，系统就一直在他耳边重复这几句话，以“只要达到系统要求，无论买多少张票都是可以的”这种具有引导性的话语，诱惑着他去找陆小凤。
系统为什么希望他回家？
谢凛敛眸，停止思考这个问题。他站在窗前，眺望远方。黄金阁三楼比周围住房都高，是以远到百米之外发生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还是没有他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
也许那个人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抑或，再也不会回来。
将陆小凤这个人暂时尘封起来丢到角落里，谢凛果断投入到了新生活的建设里。
工人们的年假已经休完了，郊外的兵工厂继续动工，谢凛与新的知府，锦衣卫头领之间的联系自然也密切了一些。
鉴于谢凛的特殊身份，哪怕皇帝用人不疑，知府与锦衣卫也不敢让谢凛独掌整个工厂大权。事实上谢凛之于工厂的地位只是总技术指导、技术顾问，锦衣卫头领徐哲给与他最高的尊重，但他没有实权。
谢凛并不在意这些，若是留在这个世界不回去了，他也不可能把这个工厂当作自己的产业。
摈去不能被朝廷知道的那些东西，谢凛对于朝廷秘密找来的这一群工匠也算是倾囊相授了。无论枪支图纸，抑或制造工艺的步骤，甚至包括钢铁材料的所有冶炼方法，都是尽数相告。除此之外，还有整个工厂的布局，所有冶炼炉的制造，他都参与其中设计。
整天忙成了死狗，也就没有时间去想陆小凤了。好在制造武器只需要精力与短短片刻，否则还真没力气兼顾黄金阁了。并且最近的江湖似乎也比较太平，或者是他制造的武器质量实在太好，以至于周围竟然没有帮派需要购买更换刀剑。
与漕帮的交易也是十分顺利，现在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一切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他也预测不了——这主要看皇帝有多大的魄力与能力来整顿这个大明。
当然，谢凛也不在意这些。
他始终是游离这个时代之外的人，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他已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倘若大明最终还是倒了，他也问心无愧。
也许等到不久的将来，完成任务之后，他便会远走西方，当然要去看看这个时代的西方盛景。
无论身边是否会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