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铁鞋大盗（一）（1 / 1）
黄金阁的格局，向来是与别处不同的：上中二层是贩卖刀剑武器的地方，顾客可以随意挑选。若是不满意，更可以上三楼，找黄金阁之主谢凛亲自定制武器。这店里是没有伙计的，因为无论收银保卫或者清理，都已实现全自动化。
当然，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形式了。现在，喜好围观的群众们惊奇的发现在关闭一个多月后，黄金阁重新开张，店里居然多了一个伙计。
这个伙计哟，整日飞上飞下，擦来擦去，勤劳的好似那忙碌的小蜜蜂似得。他穿着明明不算差的衣服，款式也是十分新颖，哪怕当个伙计，仪容也是十分端正整洁。他的两撇胡子修的和他的眉毛一样漂亮，配着他俊朗的面容，风趣的谈吐，特别会讨人欢心。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来当了伙计呢？
三姑六婆们想不通啦，于是仅围绕这个伙计，就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比如家道中落于是年轻的公子哥儿出来讨生活，又或是富家子弟看上了穷苦姑娘是以体验生活，更有妖怪or仙人谢凛看中了这名伙计，于是干脆抓来逼他干活这种道德沦丧骇人听闻的传言。
陆小凤乍然听闻这些故事，也是醉了。
短短五天，周围群众就和他混得很熟了。得知他是欠人家很多钱所以做苦力偿还，姑婆们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慈爱。有时候姑婆们搬着小板凳来黄金阁外头院子里嗑瓜子聊天时，也会顺势给他带上一把，然后看着他暗搓搓蹲在角落里嗑瓜子，院子里充满了快活气息。
有时候，三楼那扇窗户就会像长了眼睛一样，嘭一声打开。然后那个长得跟姑娘似的谢阁主，就会扬着脖子用鼻孔看着他。每每这个时候，三姑六婆们都会以小贩躲避城管之势搬起板凳迅速撤离现场，留下满地风儿喧嚣，以及散落着的瓜壳子，无情等候陆小凤清理干净。
然后，陆小凤就会看到，三楼的某个人笑弯了的眼睛。于是他就只能叹了一口气，认命将这片院子打扫干净。
——这日子，可真是充满了祥和安宁呢。
呵呵。
这是陆小凤工作的第七日。
每一日他的所谓工作，都是提着抹布飞上飞下擦来擦去。至于工资，也因为他吃住都在黄金阁中，尽数用来支付所谓的水电房租费了！
所以七日之后，陆小凤的欠款依旧是十九万九千五百万两黄金。陆小凤丝毫不必怀疑，倘若他继续干下去，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债务。
当然，看起来虽然是陆小凤亏了，但其实不然。因为除了没有客房晚上睡觉只能窝在客厅沙发上之外，黄金阁中的伙食实在不错。更何况每日工作完毕，陆小凤还能得到两瓶美酒，上一次他住在这里时，每日得交五百两银子。仅凭这些，他也不算亏。
陆小凤：……这么一想，自己赚了什么的总觉得心情特别复杂呢。
他实在是想不懂，谢凛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答案，因为事实上就连谢凛自己也都无法理解。
因为现在陆小凤所做的一切事情，本是系统轻易能做到的。现在他放着系统不用，反而让陆小凤白吃白喝，岂不是又无聊、又赔钱吗？
我是这样无聊的人吗？谢凛也在问自己。他当然不是。所以他反应过来时，就想让陆小凤滚蛋。但只要看见陆小凤满头大汗还不得不在他吩咐下干活的无奈模样，他就能感觉到一种仿佛瞧见账户数字源源不断增加的感觉。
爽！
所以七日之后，他还是神在在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翻看系统面板，偶尔喊上一声“陆小凤”，特别享受。
现在，谢凛的面板属性已显示如下：
宿主：谢凛。
性别：男。
职业：铸造师，军火商。
总创造财富：323927金
财富称谓：小有家产
总人物声望：62000(紫禁城中解决叶西决战、南王造反)
综合声望：远近闻名。
至于包裹，因为赌坊赚的以及陆小凤归还的钱，已经达到四十万两黄金。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可达成大明首富之称了。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杭州天气十分凉爽，再过上不久便至冬日，恐怕将会落下这年的第一场雪。
这种日子，江湖人大多都是隔日洗澡的。但对于谢龟毛而言，不洗澡简直无法忍受。被“不洗澡就想睡沙发”这种可怕想法刷屏，谢凛一脚将陆小凤踹进浴室，严格命令不洗干净不准出来。
陆小凤也不是第一次用谢凛的浴室了。虽然还是搞不懂为啥这些铁管可以喷水，但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总之他慢条斯理洗了热水澡，顺便思考为何谢凛不是他的亲弟弟呢，这样他就完全有理由打他了。
——保证不打死他！
脑补了将谢凛摁在地上胖揍的场景，这画面美的陆小凤大笑了许久，以至于门外的谢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陆小凤太好了，所以陆小凤还有心思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看来明天还是再让他多干点活吧。
洗完澡，陆小凤靠在窗台上，迎着冷风，似在思考一些东西。
十月夜风，比起东北风，实在太过温柔。拂在脸上，就好像情人微凉的手，引人入睡。
陆小凤确实在想一些东西。
西门吹雪，叶孤城，花满楼，司空摘星，宫九，薛冰，欧阳情……谢凛。到头来，他发现自己想的最多的，居然是谢凛。
他在想谢凛来自何处，想谢凛又会去往何方，想谢凛为什么这么神秘……想着倘若一直和谢凛在一起，也许一辈子会很有趣，时间也会过的很短罢？
他想到这里，骤然惊醒，心就乱了。
陆小凤本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是个孤儿，更是浪子。他没有家，因为从未体会家的温暖，所以他也从不羡慕向往；他讨厌安宁，因为安宁会令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所以他一直不停找麻烦，也等麻烦来找他。
他总想着去做刺激的事，所以从不会停在任何一个女人身边，安安静静迎接每日朝霞与夕阳。哪怕他曾以为最爱的女人死了，他也只想过要将自己的命赔薛家，却从未想过停下前进的脚步。
但是现在，他靠在黄金阁的窗台上吹着凉风，居然有了一丝很淡很淡，淡到难以觉察的倦意。这种倦意并不是觉得黄金阁的日子了无生趣，相反，竟是觉得从前的日子有些无趣，倘若有谢凛参与，是不是能更有趣一些？
他竟然发现，自己不讨厌呆在黄金阁，就算是被谢凛指使着重复那些他原以为毫无意义的事情，他心里竟然也觉得很快活，也很有意思。
——他甚至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要是能永远住在这里，一直探究谢凛，那简直太好了。
这显然很不对。
——哪里不对？
天下如此之大，黄金阁不过沧海一粟。他还没有历经天底下那些刺激的事，怎么就想着呆在这个小地方，忽然想要休息了呢？
难道他不该休息？
他当然不该休息。温暖使人流连忘返，安逸叫人失去前进的动力。
——他应该走了。
陆小凤咀嚼这五个字，心中忽然升起了难以形容的惆怅。
他甚至尝试着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借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未来一定还会决战，也许谢凛可以阻止他们；宫九之事尚未解决，现在他们都处于危险之中；谢凛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些奇怪，他应该看着这个少年，免得他误入歧途……
谢凛已从浴室出来了。
他看着陆小凤一动不动发呆模样，心下有些好奇。便披散着湿润的长发走到他身边，淡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陆小凤回神，微笑着转头。然后，他便瞧见近在咫尺的那张，曾无数次令他心下无比惊艳的脸。
谢凛就站在他身旁，几乎是与他肩并着肩。许是好奇的缘故，谢凛的眼睛里没有讥诮，莫名温和。
陆小凤明明已习惯了谢凛的脸。只是也许是此刻月光朦胧，水汽朦胧，笼在谢凛的脸上多了若有似无的柔情。
陆小凤凝视着谢凛的眼睛，谢凛也在凝视他的眼睛。陆小凤没有眨眼，谢凛也没有。
暗夜里，有比安宁更温柔如水的情绪，缓缓流淌。
许久。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被狠狠震了震。
谢凛豁然回神。
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微皱了眉。他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可爱，这应该是一种错觉；甚至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但这也是错觉。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已平复了心底这种难以形容的、怪异的骚动，冷冷转身：“滚远点，看着你就心烦。”
陆小凤也回了神。
他直起身，忽然“嗖”一声就从窗户飞了出去，背影也很快就融入暗夜里，消失不见。
谢凛：“……”
擦！
还钱的时候这么拖拖拉拉整的好像在要他的命一样，现在让他滚远点，居然真的就毫不犹豫地滚了！
谢凛岂止是风中凌乱，简直风中凌乱。他看着大开的窗户，先是伸出脑袋张望了一番，确认黑夜里当真看不见陆小凤的人了，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拉开系统面板仔细瞧了瞧账户余额有没有减少——当然，这次陆小凤显然很小心，并没有弄坏他的窗户。
谢凛顿时更心塞了！
他“嘭”一声关上窗户，然后怒回房睡觉。走到门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怒冲冲走回将沙发收进包裹，然后才进屋睡觉。
只是今夜，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