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江陵篇拾壹（1 / 1）
鹿林外三里。
本想趁夜离开的江浸月二人，却在北上伊始，就被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王文卿，带着神霄派四大高手，从神霄派赶来围堵。
“妖女！快将独火神功交出来！”
“真是碍事，”江浸月回头对身后的御风令道，“你先回神霄宫，这里交给我，马上追上来。”
御风调转方向，可是南方却驾马而来两个人，明火执仗，王文良的身上的脂粉味如此浓郁，呛得人好不舒服，说话依旧阴阳不调：“江浸月，这是去哪儿？”
不仅是王文良，连陈满泽亦是怒目而视，“妖女！若非王护法告知，我还不知是你捣的鬼！敢伤我儿子一条手臂，我要你性命作赔！”
陈盟主怒不可遏，拔剑攻来，御风亦是抽刀出鞘，速度快如闪电，为江浸月挡住。
江浸月驾马与两大护法周旋，“陈盟主，此等宵小之辈的话你也信？说我伤了陈锦麟，你们可有证据，只是这娘娘腔的一面之词吗？”
江浸月这话还未说到底，王文良的红袖已经破风而来，她也强硬空手接下，“神霄宫可不能落入你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手上。”
王文良道：“我与陈盟主早已结约，此刻正是两大派各自为难之时。孔雀山庄后继无人，神霄派群龙无首。我若做了教主，一定协助保证孔雀山庄的武林地位。”
“原来是达成了这样的约定，怪不得他这样听你的话。”
江浸月眼神一狠，红袖悉数断裂。与此同时，无数菱纱穿身而过，江浸月飞跃踏上，无论上下左右，都是闪得例无虚发。
王文良与江浸月一战，神霄宫的其他人根本插不了手，偶有在背后偷袭江浸月的，她扬唇避让，红袖直接对着背后的人穿膛而过，血溅三尺。
江浸月落于参天古木之上，“王文良如此心狠手辣，对同教中人也不惜下毒手，你们难道还要追随他吗！真是执迷不悟！”
红袖漫天飞来，江浸月眼观四路，亦是瞬间爆发，白色菱纱八方对抗，红白缠绕，各执一方。
王文卿从背后攻来，御风大喊一声小心，江浸月断袖转身，身手快如疾风，空手接下刀刃，察觉那红袖又起，扭转刀锋，将它斩得七零八落。
远距离打斗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因为江浸月的轻功飘渺，伤不到她分毫。
于是两大护法各自拔出流光浮影剑，并肩攻来！
一时间电石火花，三人战成一团。
御风本不想伤及陈满泽，只是对方太过固执，“陈盟主，王文良这等奸诈小人，你为何相信他的话！”
陈满泽却道：“你无须多言，离开神霄宫，你才会落魄至此！还不早些悔悟！”
那三大高手亦是，“御风公子！回到神霄宫，属下不会为难您！”
“我当然会回神霄宫！只是我认同的教主，除了师父神月，就只有大小姐！”
陈满泽使了眼色，三人便亮起宝剑，“那么！得罪了！”
彼此的剑锋拉开帷幕，御风公子亦是微眯视线，拨剑出鞘，杀手气质浑然天成，正面交锋的恐怖叫所有手下都望而却步。世人只知御风公子是朝廷第一护卫，却鲜有人知道他之前在神霄宫，做的都是暗杀的任务。
传言他凌波微步，行走如风，杀人只需一瞬。任是生死薄的记载，只要是御风公子的目标，阎王也只能照单收尸。
月光惨淡，竟比不上剑锋的闪耀。御风公子的剑游走偏锋，气若长虹，力斩出一道三寸深的地痕。
陈满泽急急闪过，肩部衣褶尽破，划露一丝血痕。三大高手列阵整队，肃杀有序，眼里锋芒毕露。
御风眉目微寒，夏夜的露水沾湿厚重的睫毛，只是那露水陷落的一瞬，他便凭空爆发，转瞬至上九霄。下盘攻势的杀手陷空，胸口更是一剑刺来，御风横剑抵过，半周旋身，便是凌空扫堂而过，欲意偷袭的陈满泽出掌抵抗，二人皆是挣破攻势，后退数丈。
陈满泽由两名高手扶住，御风公子退后之际，剑锋横扫而过，乘机袭来的高手皆是退后几尺难以近身。
以剑插地，纷扬撇开，没有片刻休息，便是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但是他们要的不是御风公子的性命，而是那边江浸月的。
陈满泽眼神示意，三名高手形成包围网，将御风围得水泄不通。陈满泽空隙间轻易飞跃而过，目标正是江浸月！
她本来对战两大护法已是悬念，现在陈满泽的加入，更是让她无法抵挡。
御风公子眉目渐紧，莲花出水寻求突破，却是被层层围堵，此路不通。
一剑抵上三四层攻击，就是剑身也是强弩之末，偏生御风有如天神，气力无限，强劲的内力逼过剑身，与之碰撞的剑只竟然悉数断裂！
御风公子赌上十成功力，突破围攻，便是大鹏展翅，海阔天空，飞身如练，疾驰过风。
陈满泽见那三人暂时被他击破，便挥手抵过御风公子的营救，二人掌心相持，内力竞技。
而江浸月那边，剑锋摩擦，火花四溅，转眼已经逼得她退无可退。
江浸月仰身上树，王文良穷追不舍，红袖顷刻击裂大树，江浸月翻越之间，红袖飞天缠来，锁住她的腰间，可她反应迅疾，莲花出水，扯断这缠绕不休的红袖。
王文卿流光剑一闪，江浸月偏身躲过，裂帛之声响彻，还要没有伤着自己。
这样下去绝不可以。
江浸月想到会连累御风，飞身上马，因为强硬的勒转掉头，马匹发出撕破耳膜的尖叫，江浸月道：“有种就跟来！”
江浸月策马扬鞭，王文良和王文卿亦是轻功追上，三名随从也是即刻飞身驾马前往。
可是等到御风前要追及，陈满泽却挡住去路，“御风公子，你的对手是我！”
*
他若想要去救江浸月，就只有从陈满泽的身上踏过。
可是陈满泽贵为武林盟主，他不可以执刀杀他，杀了他，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
陈满泽的意图也只是拖延时间，拖住御风而已。
他已经做到了。
*
月上中天。
周围安静得可怕。
饮雪公子在亭台顶上睁开眼睛，突然闯入的声音让他警觉坐起。
“王护法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又失手了？”
“笑话，陈盟主都去了，还怕抓不回一个江浸月！”
等他闯入江浸月的房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神霄宫地处偏北，必先经过鹿林，饮雪公子驾马狂奔，越是接近，血腥味越浓，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他赶到，御风公子的剑尖正是指着陈满泽，见此情形，他目瞪口呆。
可是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还是，“江浸月在哪里！”
陈满泽急道：“饮雪公子来得正好！这御风公子被那妖女迷惑现在——”
御风却冷冷道：“大小姐为了引开王文良与王文卿，已经驾马离开了，你快过去！”
饮雪凝眉道：“我马上去，你不得伤害陈盟主。”
御风道：“快！”
*
继续北上，西风呼啸而过。
绝不能出事。
绝不能出事。
心里想的是这样，可是一具尸体，出现在了途中。
他被红袖穿心，死不瞑目。
再往前一里，是第二具和第三具尸体。
均穿着神霄派的衣着，一个五指穿膛，一个五指扣面，鲜血满地，死状恐怖。
饮雪公子拾剑而起，奔腾前往。
*
王文卿已身受重伤，捂住腰腹，王文良和最后一名教徒正在黑夜的森林展开搜索。
江浸月肩胛中剑，应该不会走远。
她如今脸上鲜血几滴，身上白纱已被染红，五指间更是血肉模糊，看起来极为可怕。
那双深夜中的眼眸，从未露出这样的凛冽寒光。
饮雪公子下马之后，遇到的江浸月就是这副模样。
她伸出的十尺菱纱，在饮雪公子的眼前三寸停下，伴随着这股强大的内力的，是她清冽的嗓音，“……是你。”
她已成修罗，眼线上挑，目光冰冷，杀气腾腾，像是野兽一样，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分。
但是看到饮雪的那一瞬间，她身上所有的防御都卸了下来，而后又突然武装起来，因为突然从天而降的一抹影子，掩盖了她眼里的一分光亮，她几乎是灵闪躲开，然后一手断其剑，一手按其胸。
五指以绝对可怕的力道，贯穿！
鲜血迸射！
而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不曾有一丝心软和后退。
收手之后，尸体就沿着灌木滑了下来，轰隆一响。
本是月光般柔和的眼眸，此刻却浸染了鲜血，让人畏惧。
她不用剑，但是她伤人性命起来，丝毫不含糊。
她已经走火入魔，仿佛刚才看到饮雪时眼里的那一点明净是假象一般。
*
闻到这股刺鼻的血腥味，王文良迅速赶来，但看王文卿先他一步，连忙阻止。
“饮雪……公子？”
饮雪公子拿着剑。
执剑的饮雪公子，便是天下无敌。
所以连王文良也是按兵不动，“饮雪公子……”
“我来带走她。”
王文良虽不甘愿，但也只能收手：“既然饮雪公子来了，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离开，江浸月转身，飞袖追上，但是横来一把宝剑，将她的去路阻拦，“已经够了。”
王文良回头挑衅道：“江浸月，后会有期！”
等到两大护法离开，这苍茫的森林只剩下彼此二人。
江浸月背对着他。
饮雪公子也不再上前，只冷冷的开口道：
“你所谓的夺回神霄宫，就是杀了所有不服你的人？”
“是。”
“那你和王文良卑鄙的做法有不同吗？”
“没有。”
“你杀人的时候，就不会犹豫吗？”
“不会，不然死的就是我自己。”
她已冷酷到底，破釜沉舟，无法回头。
江浸月根本不是天上那轮皎洁无暇的明月，而是陷入水中泥淖，早已浑浊不堪的那轮虚假的幻象。
“我走了，你保重。”
她执拗离开，干脆无比，饮雪突然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追过来，难道就是看这样一个结局？
“对了，”她突然止步，但也不曾转身，“陈盟主已经买通杀手去拦截平湖山庄一行人回扬州，你若相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从来都是这样，江浸月义无反顾的离开，而自己只能看她的背影消失。
但是此次饮雪公子却未等到她消失就已经转身上马，等他扬鞭一刹那，江浸月眼里的泪水突然就滚落下来。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不仅是泪水，口中鲜血亦是无法阻止，汹涌而出，在她倒下的时候，御风已经及时将她抱住，“……大小姐。”
这十七年来，除了和妹妹分别的第一天，以及知道妹妹死去的那一天，御风便再也没见到江浸月流过泪水。
他以为她早就失去了感情。
可是事到如今，真是希望她没有这种感情。
没有的话，她就不会如此泪流满面。
*
饮雪公子将事情告知楚云深和杜蘅之后，自己又快速折返回来，可是任他寻找到清晨，再也没有找到江浸月和御风公子的足迹。
她终于走了。
是庆幸吗？
还是说已经无法言喻这种感情。
这种说不清是爱恋，是不舍，还是痛彻心扉的……
总而言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