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燕歌行(1 / 1)
雍南关。
出平淮三百里,四通八达的雍州驿路纷纷汇集于南蛮山脉亘古不化的积雪中。往南,再往南,锈满暗赭的灰石城墙陡然屹立,用古老与沧桑诉说着千百年来不曾眠去的战意。石墙上道道裂纹皆是无声拒绝,将蛮族万万兵马挡于雍南关外。
高墙上殷红如血的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江流滚滚东逝去,惊涛拍起千层浪,震天涛声扶摇直上九万重。深黑玄铁铸造之锁链纵横天堑,吊起座百尺索道。索道一头通向雄踞大岐南端门户的雍南关,一头则是目不能穷的南蛮山脉。传言在千里冰封的蛮山之巅,南蛮部族筑高台击鼓而歌,扬言挥师北上,横扫中原。
酉时北风正劲,鹅毛雪花卷在风中扑面而至,刺骨寒意钻进棉衣冷得让血都能结上层冰。一队兵马冒着风雪行进,两三寸厚的积雪没过马蹄,马匹重重打了个响鼻。
为首银甲□□的将军引战马在前开道,马背上赫然驮着名袍泽染血的南蛮少年。数十将士押粮车紧随其后。
他们的眼此刻焕发出耀目神采,那样炽热,那样明亮。他们的国,他们的家,他们用血肉躯体筑墙为盾,誓死捍卫的关隘只余咫尺距离。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凯旋的荣耀,他们的喜悦亦将在血雾中化作飞尘。
古拙城墙在洋洋洒洒的飞雪中悄然伫立,墙顶雕刻“雍南关”三字的凹槽内铺着薄薄一层蛛丝,静静落下小片阴影。城门前,布衣文士双唇微启,“关将军,接旨。”二十名带刀侍卫应言一拥而上。身后将士怒目对峙,一时剑拔弩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边将关贺洲,勾结南蛮意欲谋逆,押卸进京,择日问斩……”
南蛮军队叩关在即,京中正正歌舞升平。圣上一语释兵权,乱臣贼子死不足惜。雍州大乱只一曲前奏,大岐江山于摇摇欲坠中无言倾颓。
不知何人之血高溅三尺,洒落白茫茫的荒原。那一双双眼终是不能合上,千百回他们于睡梦中伴着擂擂战鼓马革裹尸犹未有悔,却不料因莫须有之罪名见疑于君主,壮志未酬,血洒雍南,此恨难平,此恨亦不能平。
昂首西北望,银枪破长空,弓矢掠马过,刀剑疾如风。银色战甲染上点点腥红,像极京师别院曼舞红梅。那些年章台走马,其中风流历历在目,曾经把酒言欢少年郎,而今却化冷面催魂鬼。
雍南关易帅,斩的岂是区区关贺州,乱的又何止小小雍州城。此番风云突变,大岐浩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