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负雪阁前毋妄言（1 / 1）
这日清晨我正在两位姑姑房里服侍她们吃饭，欠二叔正在对她们讲那日在醉仙楼演出完后遇见关汉卿的事，两位姑姑听了似乎都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竟久久不曾说话。
过了好一阵，燕姑姑才向欠二叔道：“关先生可还好么，你有没有向他提起……我们师父？”
欠二叔摇头道：“当时后台那么多人，我不好提的。关先生除了有些风霜之色，仍旧神采熠熠的。”
燕姑姑叹道：“怎么会没有风霜之色，已经十年过去了，连我们都不年轻了。只是不知道师父她还好么？”又向赛姑姑道：“既然关先生回来了，我们就去见见他，问问咱们师父的近况，姐姐你看如何？”
赛姑姑冷笑道：“我猜他也未必知道罢。”欠二叔笑道：“还问什么，关先生如今回来了，想必不久朱娘娘也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两位姑姑都严厉地望向欠二叔，欠二叔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把嘴闭上。
这时门外有乐工走进来道：“两位先生，外面有位道长求见。”
燕姑姑忙道：“快请进来。”话音未落，只见走进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却是寻芳。我见他来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两位姑姑互相望了一眼，道：“不知道长尊号，来玉梨院有何事见教？”
寻芳笑道：“赛姑姑，燕姑姑，欠二叔，你们都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寻芳呀，长春观洪道长的小徒弟。”
两位姑姑和欠二叔都吃了一惊，将这个清秀的道士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欠二叔先开口道：“原来是你呀。”欠二叔向两位姑姑笑道：“怎么你们忘了么，从前总跟在洪道长身边的那个小道童啊。”
两位姑姑方想起来，燕姑姑向赛姑姑笑道：“我们这记性是怎么了。”又向寻芳笑道：“当年你才六七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不是一转眼，都十年了呀。”寻芳笑眯眯地道，“可是我还记得两位姑姑，当年总瞒着我师父买糖给我吃的。”
燕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向赛姑姑道：“这孩子还像当年一般顽皮。”
“说起来我们和洪道长也有十年不见了，听说他去南方云游了，莫非回来了不成？”赛姑姑道。
“哎呀，我把重要的事情忘了。”寻芳锤锤自己的脑袋，笑道：“家师派我来请两位师父到我观做客。”
燕姑姑和赛姑姑都笑道：“洪道长也太客气了。故人回来，我们去拜访是应该的，怎么敢劳道长招待呢。”
寻芳笑道：“我师父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两位姑姑，所以要我务必请到你们。”
燕姑姑向赛姑姑道：“姐姐，我们前几日还说，这些天玉梨院诸事不顺，要去长春观祈福一番呢，如此正好。”赛姑姑点头不语。
燕姑姑向我道：“你去准备些上好果品以及……”她又笑向寻芳道：“你们师父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荤素不忌？”
“那是，不过喝酒却戒了。”寻芳笑道。
燕姑姑向我道：“既然这样，再准备些上好点心和好菜。”我连忙答应着。
只听燕姑姑对寻芳道：“你稍等片刻，我们收拾准备一番便和你一同去。”
见我转身出去，寻芳连忙向两位姑姑道：“姑姑请便，我先去园子里转转。”说着便跟着我一同出去。
“你不是要在园子里转转么，跟着我做什么？”我见寻芳一直跟在我身后，已猜到他的鬼心思，故意问道。
“我就是随便转转，你管我呢，你怎么不说是你老走在我前面。”寻芳一面左探右看，一面向我扮鬼脸。
听到他这样说我便停下了，“好，那我让你先走。”
寻芳却不走了，坐在一个山石上，道：“我走累了，要歇一歇。”
我懒得理他，便快步朝厨房走去，寻芳又跟上来，可怜巴巴地拉住我的衣袖道：“好姐姐，你不给我带路，我走丢了怎么办？”
“这园子就这么点大，只要你不走丢到隐香姐姐那里就行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又拿这个少年没辙。
寻芳听我说出他的心思，连忙笑道：“好姐姐，你告诉我隐香姐姐住在哪里，我就不来烦你了。”
“你上次偷藏她的手帕，现在还敢问她住的地方……”见我作势要打他，寻芳连忙抱住头跑开一段距离，见我往前走，他又跟上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我终于受不了了，朝他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寻芳被我吓到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道：“我只是想见一见我倾慕已久的仙姑姐姐。”
见他左一句隐香姑娘，又一句仙姑姐姐，我实在是服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小道士，但是宋隐香的住所我又怎能随便告诉一个男子，虽然他是道士，可是却是个好色的小道士。
如此纠缠着便走到负雪阁，寻芳停下了脚步，呆呆看着前面，只见宋隐香和丫鬟馥儿正在和赵松雪在负雪阁前说话。
只听馥儿向赵松雪笑道：“这段日子总是麻烦公子前来问诊送药，姐姐特意和我一起来向公子道谢的。”
宋隐香叹道：“公子恩情，无以为报，平日里听馥儿说公子事忙，也不敢来打扰，只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姑娘言重了。”赵松雪笑道，“不过是些举手之劳，区区小事，还劳动姑娘亲自前来，赵某不敢当。”
“公子虽说是小事，可是在我们姑娘看来就是大事，自从姑娘流落到此，处处受人欺负，哪里还有人嘘寒问暖，更别说关心她病了痛了，不光姑娘，就连我也对公子感激万分。我给公子磕头了。”说着馥儿便下跪磕了个头，赵松雪急忙扶她起来。
宋隐香连忙道：“应该是我向公子行礼才对。”便屈身向赵松雪行礼，赵松雪连忙道：“隐香姑娘快不要如此。”伸手欲扶她起来。
“住住住……住手！”寻芳大喝一声，走上前去，挡在宋隐香身前，将赵松雪的手推了回去。
“你是何人？”赵松雪吃了一惊，见寻芳一身道服，满脸警惕地盯着自己，我连忙走过去笑道：“是长春观中的小道长。”
寻芳只看着宋隐香，笑道：“好久不见了，姐姐，自从那日分别，我对姐姐是无时或忘，只盼能再见一次姐姐神仙般的容颜，只是跟着师父不好来找姐姐……”宋隐香被他这一番表白吓了一跳，求助地望着我。
我连忙呵斥道：“寻芳，你胡说什么，还不快走。”
寻芳却不理会我，绕着赵松雪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三圈，评论道：“虽然你长的比我略有差距，但还算一表人才，我警告你，隐香姑娘是我的仙姑姐姐，不许你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许有不轨之举。我早一眼看穿你了，表面上正人君子，实际上觊觎我的隐香姐姐好久了……”我见赵松雪一脸无奈，拉着寻芳就走，寻芳边被我拉着走边向宋隐香喊道：“只有我对姐姐才是真心的啊啊啊……姐姐你要珍惜我啊啊啊……”
到了厨房，我真想把寻芳的嘴用炉灶里的灰塞满，他一会说要娶他的隐香姐姐为妻，一会又让我在隐香面前多给他说些好话，好不容易我才忍住杀了他的冲动将姑姑吩咐的礼品准备好了。
来到待灵山下，只见青山巍巍，比起前些日子我和宋隐香来的时候更添绿意，我跟在两位姑姑和欠二叔身后，手里提着食盒，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下现代难有的清新空气，寻芳却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走去。
翠奴和玉莺分别扶了两位姑姑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去，欠二叔边走边笑道：“咱们许久不来这待灵山了，如今再来，竟连路都快不认得了。”
燕姑姑笑道：“这十年间又没有什么需要发的心愿，洪道长又出去云游了，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欠二叔笑道：“想当年洪道长对我们朱娘娘那也是一往情深……”
“行了，你怎么总说这些事情，难道是嫌山太低了，还想多爬几段路不成！”赛姑姑斥责道，欠二叔急忙收声。
说着已经来到道观牌楼前，只见洪丹谷迎出了山门，笑道：“两位美女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哈哈。”
燕姑姑和赛姑姑愣了一下，欠二叔笑道：“洪道长还是这般风趣。”
洪丹谷大笑道：“我是实话实说，想当年我出去云游的时候，你们还是二十几岁的姑娘，一别十年，以为你们肯定不如以前漂亮了，没想到你们如今比那时还要好看啊哈哈。”
燕姑姑和赛姑姑面面相觑，燕姑姑笑道：“洪道长，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说话间洪丹谷和寻芳便引着我们穿过三清殿和玉华宫，来到西殿的客堂里，彼此见过后坐下，洪丹谷笑道：“我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本该早些请你们来，只是观里事忙就搁下了。”
燕姑姑笑道：“道长怎么这般客气起来，我们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便示意我将带来的礼品交给小道童。
洪丹谷见到我，吃了一惊道：“咦，小姑娘，是你呀。”
燕姑姑道：“她是我们院中的丫头，道长见过她的？”
寻芳插嘴笑道：“见过好几次呢，她呀，一见我师父就管他叫神仙……”
洪丹谷见我满脸焦急，微微一笑道：“不过萍水相逢，没想到她竟然是你们院中的人，可见咱们的确是有缘。”
赛姑姑道：“听寻芳说，道长请我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究竟是何事？”
洪丹谷看了寻芳一眼，寻芳大声道：“是一件大喜事，我们道长十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我们都不解，寻芳笑道：“两位姑姑，如今你们要叫我师父为师丈了。”
两位姑姑大吃一惊，站了起来，向寻芳道：“你说什么？”
洪丹谷摸着胡子笑嘻嘻地道：“你们师父嫁给了我。啊，十年了啊，她终于明白我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武功过人，愿意和我做一对神仙眷侣了啊啊啊……”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话，这位洪道长和两位姑姑的师父珠帘秀结成了夫妻。
“这，这是怎么回事，”欠二叔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朱朱朱……朱娘娘嫁给了你你你……”
“怎么，难道我比不上那个关汉卿不成？”洪道长翻了一个白眼，那表情简直和寻芳一模一样，我终于知道寻芳怎么变成这样了。
燕姑姑笑道：“道长不要生气，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我和姐姐竟从未得知，不知你们是何时成亲的？”
“就是一年前，”寻芳笑道“自从朱娘娘去了南方，我们道长便也跟去了，对朱娘娘每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鞍前马后，足足坚持了九年……”
“终于，她被我的一片痴心所感动，终于嫁给了我，我们简直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举案齐眉……比翼双飞……”洪丹谷像念诗一样深情地朗诵着。
两位姑姑却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燕姑姑才缓缓地道：“原来洪道长云游，是追随我们师父而去，并足足照顾了她十年，我们原先只知道长对师父有意，没想到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师父相嫁也不足为奇，如此真的要恭喜道长了。”
赛姑姑也叹道：“师父终身有靠，我们做徒弟的也就放心了。多谢道长十年如一日照顾我们师父。”说着两位姑姑便要下拜，洪丹谷连忙止住，笑道：“你们千万别这样说，我这么俊美如神仙的男子，她怎么能不为我倾心呢……”
寻芳翻白眼道：“就算朱娘娘不要他照顾也不行，我们师父最会死缠烂打了……”
“那么朱娘娘如今在何处，没有和道长一同回来么？”欠二叔问道。
洪丹谷笑道：“我先回来布置新房，她再游玩些日子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