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君来卿去,生死相离(1 / 1)
面前的人依然面带微笑,但韦小宝知道她已经离开了,恐怕在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解脱,二十多年加在她身上的枷锁,终于被解开,所以,她才有这样轻松的微笑。
尽管她只有四十六岁,尽管她早已年华老去,尽管她只身着灰色道服,但她当年的风华之姿依然荡存。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离了这繁华世界,离了这清修之地。
从此世事与她无关,清存明亡与她无关,爱恨纠葛与她无关。
“韦公子!”正当几人悲伤之际,陶红英上前几步出声道。
“英姨,什么事?”稳定了情绪,韦小宝问道。
“公主生前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我一定帮她完成。”
陶红英不禁陷入沉重的回忆,尾尾道出,那天,公主站在这五台山之顶,遥望着紫禁城的方向,与她谈起过往,那些年少的时光。
陶红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同时也很高兴,二十多年了,自从明朝亡国后,公主就再也没有这样跟她交谈过。
从前因亡国只恨,她的心中便只执着于反清复明。
后来得知复国无望,她便每天都把自己困于青灯古佛之中。
二十多年没有这样与她交谈过。
她觉得公主又回到了年少时的公主,她的心中还是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
但那时的陶红英没有想到,她的公主大限将至,有一天,终要离开这人世了。
或许,陶红英一直明白,或许是陶红英自己不愿意承认。
那天,公主说,她一生被命运所束缚,逃不开,躲不掉,从没有一天觉得自由过。
即使是隐居这五台山之上,即使是每日青灯古佛之下,她逃得过现实,终也逃不过心劫。
那天,公主说,如果有一天她西去了,她不想被装进竟祝幌氡怀ぢ竦叵隆�
那样,她会觉得连死也逃不过命运的枷锁。
她希望自己化为灰烬,飘散在这天地之间,飘散在这山川河流之上,凤去哪儿,她去哪儿,水飘向何处,她就飘向何处。
像风一样自由,像水一样自在。
那就是她想要的自由。
三日后,一骑轻尘自远方飞流而来,此时已是夕阳时分,附近亦有客栈客居,但他仍然快马加鞭,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若不是马谛过后,漫天的黄尘飞舞,马上之人眼中可看出的心急如焚之色,倒很难让人想到,此人已是花甲之年,况他不似江湖侠客之士,倒似那隐居世外的高人。
素色灰衣之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之下,渐渐远去,路过的人们并不知道,那是五台山的方向。
快马狂奔至五台山脚下,那人没有顾及已经汗滴如雨的宝马,没有顾及自己一身的风尘,便疾步朝五台山顶奔去。
还没到山顶,一股禅香之味便扑鼻而来,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禅香味他非常熟悉,那是祭拜先人之时用来燃点的香。
想到这,他几乎没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阿……九!”看着五台山顶的小屋,他忍不住喊道。
然而,他找遍了房屋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口中的阿九。
别说阿九,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悲伤、疲惫、害怕等神情在他脸上不断的闪烁,使他原本仙风道骨的身姿瞬间苍老了许多。
忽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不禁喜出望外,一瞬间身影便已停在屋外。
想来他武功修为也是极高的,不然也不会听到山下正有人来临,而且,并不止一人。
人数大约到十人之多。
他有些急切的来回徘徊,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些人终于到达山顶。
然而,喜悦并没有在他脸上维持太久,他定定的看着那穿着孝衣的九人,眼中不可置信。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之际,飞身来到陶红英身旁,伸手扣住陶红英的双肩,力道之大,使得陶红英眉头紧蹙,差点□□出来。
“阿九,阿九呢?”那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紧接着便问,眼前的女子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她的轮廓他依然可以认出这是多年前阿九身旁的丫鬟。
“袁……”陶红英似乎想叫他什么,但瞬间又想到极为不妥,是以改口道:“袁大侠,能否先放开我。”
听到她这样说,那人手上的力道方松了一些,却没有放开的一丝,仍是紧问道:“阿九呢?告诉我,阿九呢?”
“公主她…….她……”一提到公主,陶红英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管手上的疼痛,只认泪水滴个不停的抽泣着。
“想来这位就是袁承志袁前辈了吧?您来晚了,师傅她在三日前就已经仙逝了。”见陶红英悲泣难言,旁边的韦小宝忙到。
这人就是几日前他同时派人出找的袁承志,当年江湖上的少年英雄,师傅与他的事他多少还是听过一点,虽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他就是师傅一生中最美丽的风景。
但如今,他却来晚了。
正应师傅所说,当初未曾赴约,今日也不必再见之言。
如今真成了生死相离,天人永隔。
袁承志不禁松开紧拉着陶红英的双手,无力的退回了几步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刚刚找遍了这里,连她的遗体也没有看到,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怨我当年没来赴约,所以才躲着我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无力的辩解着,心下却有几分相信了,但却不肯承认。
“师傅要我们把她火焚化为灰烬,飘散在天地之间,她说想要自由。“
“不!”仿佛所有的信念都在这一刻崩溃。
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却在这一刻曲了双腿,一滴泪水自眼中滑落,滚热而冰冷,凉进心底。
他听到她病危的消息,便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未曾休息,路上累死了两匹汗血宝马,换了五匹快马,才赶到五台山脚下,她却连他一面也不愿意见吗?
阿九,你当真如此恨我?
可是,我可以为当年的事解释的,为什么不等我?
良久,他再抬起头,泪水早已干渴,只余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韦小宝,他喃喃地问:“她临终前,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师傅说当日未曾赴约,今日也不必再相见。”
“还有呢?”
“除此之外,片言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