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夏跃春开着车往上海跑,打了杨慕初几个电话都不通,又看不见他人。刚刚他很冷静地听完所有东西然后出了门叫了辆出租车就不见了。如果在平时,夏跃春懒得管,可是这段日子,如果再被东西缠上,想到这里,夏跃春又急又气,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车停在杨慕初公司楼下,夏跃春解开安全带,听到敲窗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是杨慕初的秘书俞晓江。
她穿了一身职业装,化了淡妆,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鬏。很清爽的样子,眼睛里也透着几分精明和理性。俞晓江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眼睛垂了垂,显得挺倦挺累,“他回家了。有空的话,聊一聊?”
夏跃春耸耸肩,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俞晓江和杨慕初之间的故事,简单点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是男女感情的事,在当局者的眼睛里,很难简单得了,即便是对俞晓江这样聪明而又理智的女人。
天边红色的太阳逐渐沉下去,红色橘色黄色的光影和云交织铺垫,夜色慢慢爬上来,染黑了整个天空。
月亮悄悄走到天边,露了很大一块脸。
杨慕初关上窗户,月色从玻璃窗外面侵占进来,像牛奶一样,润了整个房间。他光着脚走到床边,把自己扔到床上。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很年轻的面孔。
俞晓江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点酒。她看向窗外,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把黑夜变得五颜六色,精致又华美。
“我一直都很明白,他的心思。”俞晓江转过头来,淡淡地开了口。夏跃春点点头,现在那个对面的俞晓江,她要的也许不是解开心结,而是想要和一个人说很多很多的话。所以他带着一双耳朵就可以。
俞晓江他认识。当时杨慕初还在国内读大学,后来认识了商院的大才女俞晓江,夏跃春也跟着就认识她了。本来杨慕初俞晓江金童玉女一对人人以为要成了,但是杨慕初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俞晓江倒是真的喜欢杨慕初,后来杨慕初回国接手公司的那段日子,成天忙得焦头烂额,俞晓江一直在后面跟着打点帮忙,杨羽柏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但是杨慕初仍旧没有动静。俞晓江后来留在公司当杨慕初的秘书,两个人走得很近,却始终没有走到一块。
“后来我想,我跟着他那么久,就算是得不到回应,也不枉费我喜欢他一场,也是对我自己一个交代。”
夏跃春皱皱眉,扶了扶眼镜,“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阿初他,没有办法给你交代?”
杨慕初看到了很白很白的月光,像牛奶一样淌在屋子里。绣了很繁杂花纹的地毯,很大的床。
他走到床前,慢慢靠过去,掀开了薄薄的被子。里面露出一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杨慕初心里忽然想哭,他本来应该害怕,震惊的心理,全都被那饱满的心疼与欢喜替代了。那清亮清亮的眼睛,有些乱的头发,月光下显得苍白的皮肤,挺而高的鼻梁,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杨慕初的心像被风吹过的水,皱了起来,一漾一漾,他往前靠了靠,碰上了那两片有些丰满的唇。
月光很安静地铺在房间里,整个房间都是白白的,那样温柔的白,好像是被时光洗旧了的岁月。
杨慕初整个心里都是安然与欢欣。他觉得自己浸泡在一汪奶白的水里,那温柔的,晃动着的水,闪着细细的光,好像黑夜里飞过的寒鸦,翅膀上闪过的那一道幽光。
他抱住了水里那一条大鱼,那条鱼很滑,很柔,很长,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抱住了一怀的清丽微凉的月光。
月光变得越来越暖,杨慕初眼睛里只剩下了那一片温柔的白,然后他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
杨慕初睁开眼睛,他的面前是打开的玻璃窗,九楼的风吹过他的脸。
他一拳打在墙上,心头的火熊熊燃烧。
“你们,有本事,就来啊!一个一个,通通给我……”
杨慕初坐在地上,凉意慢慢浸染了整个身子。夏跃春说,他上辈子把别人的别人的生魂骨血化作怨气,用阵法困住了一个人的魂魄。
但是那些人,因此而不得超生,前来索命夺魂。夏景荣替他换命改运,才有了今天还活在世上的杨慕初。
让他心一沉的,是夏跃春告诉他,那个被困住的魂魄,即使在当时能够有几夕短暂相聚,却也因为吸收了怨气,不能转世为人。
杨慕初的心沉甸甸,很苦很涩。地板上的月光,和能梦里的很像很像,但是少了动人心魄的温度。
他很想再做一次梦,看梦里大片的月光,和梦里的人,那叫他不忍心放手的温暖。
夏跃春的手机亮了亮,俞晓江低头往嘴里送了块牛排,很适时地闭了嘴。夏跃春打开手机,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口气。“杨慕初,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他在心里愤怒地吼了一句。当然,那个时候的夏跃春,的确是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似乎是真的欠了他的。如果他知道,也许会默默望天,感慨一句天意如此。
1938年11月,天气并不冷。杨慕初走进房间,轻轻爬上床。
月亮淌在房间里,隔壁的留声机还在唱着甜甜的歌。月光与歌声交织在一起,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杨慕初伸过手,揽住了杨慕次柔韧的腰,脸贴到他肩上,张嘴在那肩头上轻轻咬了一口。意料之中地听到了有些不满的一声,“大哥……”
杨慕初笑了一笑,把人翻过来,自己顺势趴到他身上。杨慕次有些紧张地推了一把,“大哥……你把信……”杨慕初眼神暗了暗,猛地低头在他长长的脖颈上咬下去。估计这一下有些狠,杨慕次闷闷地哼了一声。
杨慕初叹了口气,松开牙齿,看看那脖子上的牙印,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舔。杨慕次半闭着眼睛,手搭在面前那个脑袋上,发丝蹭在他下巴和脖子上有些痒。
“你瞒我那么久,知不知道我……”杨慕初停了动作,声音闷闷的。
茶室一事,杨慕次尸骨无存,现在居然变成——杨慕次被杜旅宁救走,在重庆接受训练,随后被派遣到上海军统闸北区。
杨慕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两个月前看到窗户里翻进来的人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又一个很平常的梦。
他高兴得快发了疯,但是又觉得怒。虽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瞒着自己,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怒。
杨慕初忽然抬高身子,撑着手看着杨慕次,脸色阴沉沉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伸出手,从杨慕次的唇上慢慢下滑,动作很轻很柔。
“我有多恨!”杨慕初咬牙切齿地道,手上忽然加大力气,狠狠扣住杨慕次脖子。看到杨慕次平静又清澈的眼睛,他像是卸下了浑身的力气,慢慢松了手。
“我恨他们,他们,我也怨你——连信也让我烧了。”杨慕初伏在杨慕次胸口,喃喃道:“后来,我就不停地给你写信,很想很想你的时候,就给你写一封。”
杨慕次吸了一口气,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大哥,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你……”他几天前发现了那些东西开始,就一直想着要毁掉,杨慕初总是搪塞过去。
虽然说,现在的杨慕初已经不需要扮演杨慕次的角色,他写给弟弟的信,也没有必要担心是杨慕初还是杨慕次的问题。
但是,杨慕初和重庆方面答成的协议,和日本人合作建工厂开公司,同时和重庆和日本方面做生意,用日本人需要的军需换取后方物资。
这个身份,让他不能不小心,夹在两方之间,事事如履薄冰。必要时,连人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信?
杨慕初不回话,舔着杨慕次锁骨。杨慕次挣着要起来,不提防他伸手在要害上抓了一把,顿时轻呼一声,整个人又跌回床上去了。
杨慕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上海军统第三组闸北区行动负责人,杨慕次少校?”
“我记得杜旅宁那个老狐狸告诉我,你的任务,除了协调闸北地下工作整治军统和帮派派系,还有,配合我来保证生意顺利进行?”
甜腻的歌声从留声机里传出来,遮住了夜里某些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