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1 / 1)
她麻木的看着石阶上的匕首,匕首上刻着繁琐的花纹,每一条纹路似经过千锤百炼般,发散着令人窒息的美……
多好看的匕首啊……
即使肮脏的鲜血也不能在它的身上留下半分印记……
即使刺进心脏也一定不会痛吧……
只有一下就好了……
很快的……
她白的仿佛透明的手指轻轻碰触了匕身……
“你要自杀吗?”一道红色的衣袂轻轻落入她的眼眸,瑛虹依旧一身耀眼的红衣铠甲,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那双厌恶她的目光都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你来了……”花半阙抿唇笑了笑,将手里的匕首一把塞进她的手里,急声道:“太好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动手吧,为了你弟弟……还有……还有君延……”她指着地上的尸体,诚恳道:“我杀了他。”
瑛虹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匕首冰冷的如寒冰,她用力的握了握,然后低头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尸体,认真仔细的擦着他脸上干掉的血迹,低声开口道:“我一直在这里……”
“今天是青落的葬礼,”她说:“我没有打算让你活过今天……可是……”
“我改变注意了。”瑛虹温柔的一遍遍抚摸君延冰冷的脸庞,浅浅的笑了笑,“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说完她一掌推开眼前的人,然后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心口……
“瑛虹!!”滚落在侧的花半阙惊恐的大喊着,“不要……不要死……”
她踉踉跄跄的爬了过来,伸出的手却恐惧的不敢触摸她,像是易碎的珍品般,她哭着看着她止不住的血,“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我……瑛虹……”
“青落死了……他也死了……我活着做什么……”瑛虹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她目光留恋在怀里的君延身上,低头轻轻的蹭了蹭,“真好啊……最后和你死在一起的是我……”
黑夜渐渐来临,晚风吹过苍老的古松,无数的松针发出丝丝的摩擦声,像是数不清的孩子痛哭的声音……
“瑛虹……”花半阙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她干涩红肿的眼睛已经再也留不下一滴泪了,她看着渐渐虚弱的她,哽咽道:“你要我如何……要我如何……”
“花半阙……”瑛虹感觉身体有些冷,不由的更加紧紧地抱着君延,她抬眸轻轻的看着她,神色柔和:“我一直都很讨厌你,讨厌你让青落魂不守舍,讨厌你吸引君延的注意……讨厌你明明那么脆弱,却那么顽强的活着……”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截白玉簪,赫然是断掉的另外一只,她轻轻放在花半阙的手里,低声道:“在昆仑找了十天十夜,也只找到了这个……”
“花半阙,我把它给你。你能不能答应我……活的久一点……”瑛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让我赶上他们,然后逼着他们和上几大碗孟婆汤……”
“然后……下辈子……”
“不要再遇到了……”
她紧紧抱着君延的手臂顿时滑落下来……
花半阙怔怔的看着她,手里的半截玉簪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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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府的将军居然在自己的府上被杀,而他旁边死掉的居然是骑督将军的姐姐,瑛虹校卫。而将军夫人仿佛像人间蒸发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扬州城留言四起,有人说将军夫人是鬼怪,害死了将军和校卫,也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人跑了……
大街小巷,茶楼饭肆几乎都在谈论着这件大事,不过无论怎么传言,只要找到将军夫人便可以知道真相了。
于是街道城门里到处都是天策府的官兵,张贴着花半阙的画像,到处侦查,弄的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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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在灵隐寺下了整整一夜,花半阙蜷缩着身体依靠在紧闭的木门旁,哗啦啦的雨声无情的拍打在褐色的瓦片上,简短的屋檐时不时的便有冰冷的雨水溅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冰凉的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汲取着最后一丝温暖……
当鸡鸣声划破天空的那一刻,花半阙冻得嘴唇发紫,她双手僵硬的环抱着蜷缩的身体,瑟瑟发抖……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缓缓开了一道细缝……
“你居然真的傻傻的在这里呆了一夜!!”年少的小和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叫道:“你不要命了吗?快点回家吧!”说着竟要关门。
花半阙挣扎着伸手紧紧地抓住门的一角,苍白的脸色白的像馒头般,她发颤的牙齿哆嗦的开口:“麻烦……你……让我见……见曾释……一面……”
“你……”小和尚顿时觉得头痛,这个女施主已经蹲在他们的庙前三天了,既然到了晚上,也不肯离去,如果不是看她可怜,偶然偷偷扔几个馒头给她果脯,恐怕她早已经饿死在庙前了。
罪过,罪过啊。想到这里,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声阿弥托福,低声道:“算了,我再去问问。”
“谢……谢谢……”花半阙感激的看着他,目光里的喜悦落在小和尚的眼里,不由的心里怔了怔。
他连忙垂下头,耳根子一红,扭头就跑了。
不到片刻,他脚步从容的回来了,对她无奈的摇头,“阿弥托福,我师兄不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说完他不等她答应,赶忙关上了门。
花半阙失落的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她轻轻的将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从木门的细缝里偶然飘来一两句梵音,似初日的阳光,温柔的照进她的心田……
她伸手轻轻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一把桃木梳……
木梳雕刻的精致如月牙般,背面刻了一个“夕”字,小巧而又简洁,因为时间的磨延,有些旧意,唯有中间的一根木齿崭新如初……
他说:“师姐,我终于把它修好了,你可不要弄坏……”
花涧……
她骨瘦的手指一遍遍的轻轻抚摸着木梳,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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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三天,看门的小和尚愁的眉毛都要掉光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摊上了一个这么倔的人,而且还是个女的,师傅一直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
他偷偷的省吃省喝留给她,明明说好吃完喝完就走的,怎么还死皮白啦的不走了!!气的他真想打人,可是佛祖看着了,他总不能拿扫帚赶人家吧,更何况,对方那么虚弱,好像一副你推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的模样,吓死和尚好不好!哭!
第七天,他如往常般扫着地上的落叶,粗裂的竹枝扫帚在地上发出“丝丝”的摩擦声,既平淡又无趣,然后他的耳朵不由的朝着庙宇的大门方向……
奇怪,她今天怎么不敲门?不饿吗?小和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几天只吃一半饱的他,顿时心酸的想要哭,于是气恼的瞪了一眼门外根本看不见的人,狠狠的扫着地上的落叶……
曾修从禅房里走了出来,见曾无鼓着脸颊气恼的扫地,不由的停住了脚步,他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啊……师叔好。”曾无连忙行了一礼,恭谨的开口:“前几日来了一位曾释师兄的故交,一直纠缠着在门外不肯离去,可是曾释师兄已经闭关了,谁也不会见。”
“原来如此。”曾修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下去吧,我来劝劝她……”
“是。”曾无连忙扛着扫帚跑走了。
紧闭的庙门终于开了,花半阙抬眸看着眼前一袭玄色僧袍的人,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眉目清朗,看着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低念了一声佛号,开口道:“凡尘烟火终虚渡,施主又何必如此执念了……”
没有看见熟悉的容颜,花半阙失望的垂眸,她静静地握着掌心里的木梳,低声问:“我只想见他一面,也不可以吗……”
“施主,见与不见都在心中,若是有缘,佛自会引你们相见……”曾修目光柔和,身上的焚香淡淡的传来……
他的声音轻灵如佛的低语,带着令人颤动的弦音,一丝丝的流进她干枯的心田……
“真的吗?”她期盼的目光对上他的,声音满含着希望:“真的可以再见吗?”
“阿弥托福……”曾修轻轻点点头,低声道:“佛便是缘,缘便是佛,心中有佛,便是有缘……”说完他轻轻转身离开……
身后的门在这一刻轻轻的闭上了……
一点点合上的门缝里,她看见庙宇里莲花座上佛祖的微笑……
她怔怔的流泪……
佛浅浅而笑……
庙门一点点关上……
她握着手里的木梳,俯身将它埋在门前的白松下……
佛啊,从今日起,我信你……
她拿起剩下的包裹,包裹简单轻便的仿佛只是一层单薄的纱布……
那里面只剩下了一瓶空掉的净花琉璃瓶,和断掉的白玉簪……
断掉的白玉簪被她用一根青色的发带细细的缠绕一圈有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