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1)
她跪在万花谷谷口三天三夜,泪流干,血凝结,苦苦哀求的声音嘶哑的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期间只有花涧一个人来过,他精致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憔悴的看着她。
花半阙迷茫的视线印上他的紫墨身影,她费力的张开干裂沟壑的嘴唇,哑声祈求道:“花涧,师傅了?你……让我看他一眼……可好……”
花涧缓缓蹲下身子,他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很悲伤的看着她,他说:“师姐,我叫你最后一声师姐……”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脸上的污渍,却被她的左手死死的抓住,她泪眼婆娑,破碎的唇畔止不住的哆嗦,“花涧……”
“你知不知道紫荆师叔对墨师叔有多么重要……”
他的话语很轻,隐藏的愤恨却另花半阙虚弱的身体不由的一颤,她张了张嘴,眼泪无声的落下,我知道啊……
他说,是心爱之人,吾妻心爱……
原来不是喜欢,是爱……
是爱啊……
她一直追问的话语,他终于告诉她了,他不是喜欢紫荆师叔,他是爱她……
她的心痛的撕心裂肺,心口隐藏的刀疤一遍遍的凌迟着,她的眼泪似落下的雨水,一滴滴的落在花涧的手背上,她颤抖的身体如落叶般无助,悲伤的呜咽声从嘶哑的喉咙里如濒临的小兽……
只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花涧干枯的心里一丝丝抽痛着,他收拾残留的机甲龙,一心念着她急忙赶回摘星楼,却已经楼去人空。
所有的人告诉他,是花半阙的错,她误信他人,导致幻彩珠被夺,机甲龙出世,万花灭顶,死伤无数……
紫荆师叔死了,她的孩子还未出生,还未看这一眼世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在花树下细心的缝织小孩的衣裳,见到他还笑道,花涧啊,不久后,你就可以多一个小师弟或者小师妹玩耍啦……
她在花树下的笑容渐渐破碎成光影,他心里悲伤中带着痛恨,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坚持送她走,否则,就不会回去拿那些书画,更不会死在花半阙的花卷上……
悲凉之后,心已成殇……
墨师叔刺瞎了自己的双目,他从此,再也不能作画,他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寻药看病,他在落星湖畔竖起了一座坟,不休不眠整整跪了三天三夜……
他远远地看着,恨不得将自己杀了……
他连看一眼都不敢,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墨师叔,去见紫荆师叔和她未出生的孩子,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万花谷……
他回到腩溪阁,看着师傅铭丁大醉,不醒一世。他默默的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十四个头,师傅养他十四年,教导他十四年,如今他要走了,他要去洗练自己的罪过了,他留下一封书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师傅啊,其实,紫荆师叔的死,都是我的错啊……
是我的错啊……
“师姐,我要走了……”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蜿蜒的滑过他冰冷的唇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成海。
“花……涧……”花半阙拼命的摇头,她哭着看着他,似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他渐渐抽离的手,“花涧……不要……”
他的目光被大片大片的悲伤代替,有太多太多的怜悯,一直不会挽发的青丝无力的垂落在胸前,他悲伤的目光夹着一丝痛苦与不舍,落在她哭泣哀求的脸庞,突然俯身深深印上她干裂苍白的唇。
花半阙水润的眼眸蓦然睁大,她努力的睁着眼睛,很用力,用力,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渐渐松懈,滑了下来,好似把所有的力气用在努力挣开眼睛上……
眼前一点点模糊,似被无情的泪水阻挡,她看不清他的脸上的痛苦,她只看见他墨色的眼眸那么悲伤绝望……
“这恐怕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眼睛一点点的合上,意识渐渐剥离,她抓住他的手用力而又无力,指尖划破他的手腕,一点点蜿蜒而下……
他看着她昏厥过去的容颜,目光很用心的,很用心的一寸寸拂过她的苍白的脸,好似要把她刻成记忆里的画,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他的目光落在她折弯的右手上,眸光深处露出隐藏的心疼,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矫正她的手腕,骨头已断,她今后恐怕连针都拿不起了……
“师姐,你多保重……”他低声道,紫墨的衣角如风拂过树叶,轻轻从她身边掠过,他墨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影重重里……
花涧走红后不久,听闻墨债狂笑而醉,醒后人目不识,疯疯癫癫,已然疯了……
三月后,长安城来了一名落魄的将军,竟然是洛道战败的天策府的将军,君延。他向唐皇献上一枚举世罕见的幻彩珠,在阳光下成七色之光,堪比雨后彩虹,夺目绚丽。龙悦,竟赦无罪,赏赐千两,然被拒,龙问其由,君伏地而言,与万花谷医女两情相悦,不求黄金千两,只求一直婚约。龙许,赐十里红妆,为民间笑谈……
************************************************************************
华山之颠,白皑皑的一片,覆盖在厚厚的的积雪下的纯阳宫,银装素裹,在阳光下,似精美的水晶宫……
一道紫墨的身影静静地坐在石台上,她的乌黑的头发轻轻的垂落在腰间,右手被白纱裹了一层层,洁白的颜色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身后传来脚踩积雪的声音,白衣道袍的男子,清瘦的肩上背着一把轻剑,面冠如玉,手执几枝盛开的腊梅,寒彻冷厉的花香袭人,凑近她的鼻尖。
“我在山下采了几只寒梅,你闻闻,喜不喜欢!”尚白唇角含笑,声音潺潺如泉水,微眯的桃花眼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色很白,白的几乎透明,淡粉的唇色轻轻的抿着,失去焦距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山下的云海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这样已经很久了,花涧飞鸽传书过来后,他赶去万花谷时,她躺在谷外不醒人世了。他带她回到了纯阳宫,安顿在一所小阁里。
阁楼外山高水深,极少有人来这里,是一个修养疗伤的好地方。
她醒来时看着他的目光很迷茫,他以为她忘记他了,他勾唇浅浅而笑,定定地看着她,一如初见,他说:“我叫尚白,尚伊飘雪,白露成埃……”
她失血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乌黑的眼眸一瞬间波涛汹涌,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小阁里,显得格外令人心碎。
自此后,她的眼睛再也没有什么神采,也不再开口多说一个字。
山下的大夫说,她不说话,也许是哭的太久伤了嗓子,也许是她不愿意说……
他想,她大概是不愿说的吧!
“落雁峰的梅花开的正艳,我待你去看看,好不好?”他轻轻执起她未受伤的手,将手里的梅花放进她的手心,低声道:“那里经常有寻食的白兔,摘桑果的松鼠,还有踩雪游荡的雪鹿,浑身雪白,鹿角晶莹剔透宛如上好的胡珊,比花海的麋鹿还要好看许多……”
她羽扇般的睫毛颤了颤,乌黑的眼眸闪起一丝涟漪。
尚白轻轻的笑了笑,拉着她未受伤的手腕一步步朝着梅花林走去。
远处的梅花繁枝漫烂,大片大片的灿烂的颜色蔓延成海。远远望去,仿佛那是一片似曾相识的花海……
她仰头目光澄澈,头顶上的花枝轻轻摇曳,娇嫩的花瓣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细雪,被风轻轻摇动,细碎的雪花在花瓣间的细缝里轻轻飘落在她的脸上,转瞬融化留下一点冰凉……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他闭着眼睛,享受般轻轻嗅着眼前的梅花,鲜艳的腊梅在他的唇边开的更艳,“我时常在这里练剑,这里的一树一花,和我朝夕相伴,就像我多年的好友般……”
尚白静静地伫立在梅花树下,他唇角笑意蜷镌似醉人的三月春光,乌琢般的眼眸印着她清秀的脸庞,“你呆在这里,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话语间,一柄青剑从他的背上直冲而下,剑锋轻鸣一声,落入他的手掌。他白衣道袍在梅林里翩然而至,细雪纷飞,繁华似锦……
青剑挥舞的光芒印着地面的积雪,拂落起一片片飘散的花瓣,染上他的眉,他的肩,他舞动的白色锦袍,剑舞清扬,风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