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1 / 1）
一道闪电划过阴霾的天空，“轰隆”一声，涔涔的雨水在雷鸣声中急促着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昏厥的花半阙被一声厉喝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裴元师叔和墨债师叔摔着众多弟子，目光冰凉的看着她。
她脑子渐渐清醒，连忙俯身跪好，“师叔……”
“孽障！你还敢叫我们师叔！！”墨债扬手给了她一巴掌，他衣裳凌乱，不苟的头发也散散的落下一缕，恨恨道：“你知不知道，万花谷因你遭此大劫，死伤无数，你对得起这些年来，悉心教导你的掌门师叔吗？”
“我……”脸颊痛的麻木，她嘴角留下一丝血腥，不由得捂着脸，惊愕的看着墨债身后一片片白纱包裹的尸首，声音颤抖：“怎……怎么会这样……师兄师姐们怎么了？”
“你在问谁？”裴元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凌厉道：“你在谷外带回了的男子，在哪里？”
“阿延……”她茫然的抬头，呢喃道：“阿延不会的……他……他是个傻子……”
“傻子？”墨债嗤笑，“傻子会偷盗幻彩珠？会投放机甲铁龙？会祸害万花谷？花半阙，正真的傻子是你吧！”
宛如一道闪电击中她的脑袋，她双目呆滞看着墨债唇角的鄙夷，脑海一片空白……
他骗了她……
他在装傻……
正真的傻子，是她……
他傻傻的笑容还在脑海里回荡，飘落的雨水砸的她眼睛生疼，她干裂的嘴唇止不住的发颤，目光落在那一排排被白纱包裹的师兄姐妹的尸体上，她的瞳孔猛烈的缩了缩，胸口宛如被石头狠狠的砸中了般，传来一阵阵刺痛……
雨水冰冷的一片，在所有人冰冷的目光里，她浑身冷的发抖，像寒风里苦苦挣扎的树叶，无助的让人心碎……
“裴元师叔……”她深深地闭上眼，苍白的额头重重的落在冰冷刺骨的石块上，她的泪混着雨滴落入了汇聚的水摊上，无力道：“弟子遇人不淑，另万花谷蒙此大劫，害师兄姐妹白白送了性命。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合于世，唯有一死谢罪，求师叔……动手吧……”
她纤细瘦弱的身体恭谨的跪伏在地，裴元幽深的目光怔了怔，“你……”他的嘴唇动了动，眼前突然浮现出女孩年少的模样，坚韧，乖巧，对所有人恭敬有礼……
一旁的墨债看着裴元眼里的纠结，他一挥手露出腰间锐利的枫染笔，冷声道：“师兄在犹豫什么？她就是一个祸害，你不忍动手，让我来！”说着他手心蕴含三成内力，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纹丝不动的人。
“等等……”裴元连忙拦住他，低声道：“虽不说她也是我们本门弟子吧，人命可贵，何况她是丹青唯一的徒弟，便由他来解决吧……”
“什么？”墨债一脸不悦，待要说话，突然人群后有弟子喊道，“代教掌门来了！墨师叔来了！”
跪伏在地的花半阙身体一顿，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人群渐渐散开一道缝隙。
他的表情在烟雨中朦胧的看不清，紫荆静静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唇角的血迹被温柔的雨水一点点摩擦干净，她闭着眼睛，额间轻轻的抵在他的脖向，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一件小孩的衣裳和一个暗青色的花卷，仿佛沉睡般，如此的安静……
“师……师傅……”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的看清他的脸，声音很轻，很小心，仿佛怕惊醒熟睡的人，“师娘，怎么了……”
他紧紧抱着紫荆的身影一动不动，清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隐藏的红丝，俊逸的眉峰被雨水染成水墨画般，他的唇抿的很紧，显得很用力，薄利的唇畔白的如刀锋……
安静的摘星楼安静的只剩下风路过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吼叫声，一道身影疯了般冲了过来，“荆妹怎么了？荆妹怎么了！！”
墨债赤红了双眼，龇目欲咧，张开双手宛如厉鬼般凌厉而来，就在他青筋鼓起的指尖即将碰触到紫荆的衣角，墨丹青身形如风，抱着紫荆的身体轻轻滑过他的身影，擦身而过之际，指尖的落叶宛如利剑般带着凛厉的杀气朝着他的胸口飞去。
墨债紧紧地闭着嘴巴，双脚却硬生生的被逼出十尺之远，他紧蹙的眉宇忍耐许久，最终还是一手捂胸，膝盖着地，口吐鲜血。
墨丹青表情很淡，他低头看着紫荆安宁的脸庞，声音冷如寒冬，“不许碰她。”
花半阙死死的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用力的擦着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她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千言万语凝聚在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墨丹青，你这个混蛋！”墨债痛苦的眼眸里满是泪水，他嘶吼道：“全都是你的宝贝徒弟害的，啊啊啊，你还我荆妹啊……”
墨丹青冰冷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他小心翼翼的屈膝动作温柔的将紫荆轻轻的放在地上，雨水还在下，一点点浸染她的衣裳，显露出她七八个月大的肚子。
他墨色的眼眸里终于露出隐忍的痛意，伸手毫不犹豫的脱去了自己的外袍，温柔的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手指无意间碰到她冰冷的脸，他修长的手指不由的颤了颤，许久，才缓缓收回手，将散开的花卷从她的手心一点点抽离。
他转身，手里的花卷一头着地，露出青暗的低温，深色的画调，映入宣纸素伐上的一株红梅，枝干仓岁，红梅烂漫如辉，似有连绵细雨，缠缠绵绵……
只是，那画上印着一滩血，点点猩红，胜过三月的桃花……
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洁白如雪的内衬白衫染上一抹刺目的鲜红，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花半阙呜咽出声，她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心，长长地指甲深深地刺入她的掌心，尖锐的痛意另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师傅……”
墨丹青清冷的目光冰凉如水，他低头看着她泪水滑过的脸庞，将手里的花卷摊开在她的面前，低沉的声音似被风吹散在树叶里，他说：“这幅画是我送给你的……”
“因为这幅画，我失去了最心爱的人，还有我未出生的孩子……”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不该画这些的……”
他的手指冰冷的拂过花卷，脆弱的花卷在他的指尖发出撕裂的悲鸣声，如片片冬日里的雪花，轻轻随风而散，摔碎在尘埃里……
“师傅，不要……”她还来不及阻止，她呵护珍爱的花卷如此惨烈的撕碎在她面前，被送给她的这个人，亲手撕毁……
心在这一刻宛如被刀一片片划过般，她哭着去抓这些碎片，一片，两片，三片……微风拂过，染湿的花卷碎片在风中漫天飞舞……
“因你一己之私，害同门性命无数……”他的目光平静而冷漠，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说：“我不该留下你，不该收你为徒……”
“师傅……”花半阙心神剧痛，他的话似刀割般一寸寸的凌迟着她的心，她祈求的哭泣，“师傅，徒儿错了，呜……求求你，不要……”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右手腕剧痛传来，她瞪大双眼，喉咙里似被千万石头堵住般，他目光依旧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放开折断她右手腕的手，好似碰触到没有生命的玩偶，声音薄凉如冰：“从今日起，师徒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墨丹青的徒弟，也不再是万花谷的弟子，太素九针的医术，还回来吧……”
“啊啊啊……”一声尖锐的声音划过阴暗的天空，她纤细的手腕被折成一个奇怪的弧度，蚀骨的痛意似要将人撕开，她狼狈的滚在地上，惨白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死死地咬着嘴唇，痛苦的大叫着……
“丹青……”一旁的裴元皱着眉头，低声道：“废了一个为医者的手，你比杀了她还要残忍，丹青，我不想你如此……”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墨债冲了过来，一脸狰狞的抓住他的衣领，恨道：“全是你的错！荆妹当初就不该嫁给你，你这个混蛋，当初为什么要收这个祸害，害死荆妹……”
“师傅……不要……”弯曲的手腕渐渐麻木，剧烈的疼痛都比不上她蚀骨的内心。她一点点的匍匐爬向他，右手腕尖锐的疼如锥子般一下一下敲击着，她哽咽的声音卑微到尘埃里，拼命伸出左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哭道：“师傅，求你不要和我断绝……你生气就杀了我也好，只是，我求你……师傅，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冰冷的石台上，左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角，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无力，然而，他静静地背对着她，白色的衣角轻轻被风吹起落下，他一点点迈步，手心里的衣角一点点抽离……
“不要……”她哀求的呼唤着，用力拽着那抹白色，惨白的手背鼓起一道道青色的血管，她抓的那么用力，声音嘶哑难听，“师傅，求你不要走……”
“你别走……师傅……”
她匍匐在地，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落她的身上，她的哭声悲伤如雪，唇角的血腥沁进口腔，留下千疮百孔的心，还在滴血……
墨丹青没有回头，他墨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扑通”一声笔直的跪在裴元面前，声音冷冽如寒潭，开口道，“我墨丹青有违掌门之拖，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另万花谷弟子无辜而亡，我是罪人，在此卸去代教掌门之职，由裴元师兄暂时接管，带孙掌门回谷，再严厉严惩。至于花半阙……”
他跪落的身体笔直，声音冷的像冰，“即使恩断义绝，我依旧难辞其咎，遇人不淑，这双眼睛不要也罢……”话音刚落，他伸出两指如闪电般刺向自己的双目，顿时，鲜红的血液顺着那深深的眼窝滑落下来……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万花，花半阙踉跄着爬了过去，心口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她伸手死死地捂着他双目止不住流的鲜血，血液从她的指缝里一点点浸了出来，粘稠的液体滚烫的如火焰般，她哭道：“师傅……为什么……为什么啊……”
“如果你再喊我一声师傅，我就自鸣双耳。”他挥手一把推开她，孤傲的身影卓然而立，“来人，将花半阙赶出万花谷，从此不许她踏进一步！”
”不要……”花半阙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石台上，她看着他流血的双目，左手的指甲死死的抠着冰冷的石阶，她呜咽的声音仿佛被掐在了喉咙里，悲哀的目光满满都是祈求：“不要赶我走……我错了……师傅……”
“一旁的弟子满脸的愤慨之色，他们伸手毫不留情的将她从墨丹青的身边拖走。她的左手死死的扣着石阶间的细缝，嘴角的血丝一点点蔓延下来，她努力挣扎着他们抓着她的手，疼痛而无力的右手腕被迫弯曲成一个奇异地弧度，一点点的，费力的，紧紧的抓着地面……
她努力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身影，卑微的声音从她破碎的唇角一点点吐露出来：“师傅……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出谷了……再也不寻药了……”
“再也不要让你生气了……”她呜咽的话语在风中悲伤如雨，十指尖被冰冷石块磨破了皮，鲜红的指印一点点划过石阶，一点点远离人群，远离他……
“师傅……求求你……”
“别不要我……”
她的话语最终被执行的尚德弟子无情的拖出人们的视线……
墨丹青毫无血色的唇角冰冷如刀锋，墨色的衣角上鲜红的血液在雨水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师弟……”裴元悲痛的看着他，连忙伸手止住他的穴道，急声道：“你疯了么？为什么要自残……”
“犯错严惩，”他修长的身影在丝丝雨中格外笔直，声音清冷一如当初：“万花谷清规易如此。”
一旁的墨债呆呆地看着他，面色惨白如纸，低喃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