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他们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花半阙精心照料了君延十多天,每天换洗他手上的白纱,给伤口上药,他不能吃饭,她便端起碗如同小孩般喂他,他不能穿衣,她便忍住女子的羞怯帮他更衣。
她心中不知对他是愧疚更多,还是感激更多,但她知道,她真的欠了他的了。
因为十五到了,发病的却是君延……
他浑身哆嗦着躺着床上,高大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额头满是汗水,脸色痛的发白,他痛苦的皱着眉宇,嘴唇咬的很重,几乎沁出了血珠……
花半阙守在一旁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种蚀骨的痛意历历在目,她看在眼里,感同身受。玄九丸没有了,这里又没有药材,不能靠谢苏药铺里的药草压一压,可怎么办好?
“花……花……”一声细弱的声音从他齿缝里传来,花半阙连忙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样?阿延,还痛不痛?”
“啪……”他半好的手掌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握着。
“阿延……”他抓着她的手指很痛,可是她的心里更疼,仿佛有尖锐的虫子在咬她的心般,有种从未有过的丝丝痛楚隐隐而来。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胸口压抑的宛如窒息般……
也许是生死蛊的作用吧!她心中暗暗的猜测。
“啊啊啊……”君延突然瞪大眼睛,勾勒起身体大叫起来,猛的用自己的头撞击床下的木板。
花半阙一惊,连忙扑过去抱着他的腰,大喊道:“阿延,不要撞头!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阿延……”
可是痛昏了的君延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他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染湿,蜡冬三月,冰冷的夜晚冷的令人发抖。
他疯了般一遍遍的撞着木板,花半阙没有办法,摸起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百会穴上,他僵硬的身体顿时不动了。
花半阙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好,他的额头一片青紫,薄薄的嘴唇上咬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她整了整热毛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见他目光涣散无神,不由的有些担心:“阿延?”
“阿延,你醒醒……”她不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脸。
君延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残破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阙儿……”
花半阙闻言一愣,她再次看向他时,君延已经昏了过去……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花半阙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对上一双乌黑的深眸,见她醒来君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撑着手臂突然将她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捧着手心,不住的哈欠,咬破的嘴唇留下好几处血印,轻轻张口,“花花……冷……”
花半阙微微一愣,单薄的被褥传来丝丝温暖,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大半的被褥几乎都盖在她的身上,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软了下去,像是春风拂过的大地,温暖的山泉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从未觉得如此的温暖,对他笑了笑,反握着他冰凉的手背,轻轻回答:“阿延,我不冷……”
他顿时眼角弯了弯,受伤的嘴角刚刚露出一个弧度,却因为碰到伤口而难过的皱起了眉头。花半阙顿时心疼起来,她忙爬起来,伸手轻轻了摸了摸他唇角的伤口,“很疼吗?以后千万不能咬了?知不知道?”
她的手指温热细腻,轻轻碰触他的肌肤有种奇异的舒适感,他微微凑了过去,享受般闭上了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模样,心底一片温柔,阿延,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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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清冷的风夹着丝丝细雨,在这水墨画般静谧的山谷里静静流淌……
花半阙一袭粗布衣裙,及腰的墨发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挽着,背后的花卷用一块白布仔细的包裹了起来,她手里撑着一把微旧的油纸伞,樱红的梅花纸伞堪堪遮住两个人的身子。
谷间一泓清泉透彻清凉,不知名的紫色的野花轻轻地风中摇荡……
万花谷,我回来了……
花半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湿润的空气里有熟悉的青草的芳香,令人陶醉……
“花花……”一旁的君延突然摘了一朵浅紫色的花朵,递到她的面前,讨好的看着她。
花半阙细细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这一路他们千辛万苦,靠着她的医术挣些银两,除了基本的吃用,大都用在了君延的身上,路上他又发病两次,花半阙靠着自己炼制的药丸稍微压制了一些,可是下一次他反而发病的更加厉害了,眼角下的蜈蚣似的伤痕似乎延长了许多。
花半阙吓了一跳,药丸也不敢给他吃多,见他痛的受不了,才不得已用银针刺在他的百会穴,而每每这时,他的表情很奇怪,既痛苦又似清醒。因为她已经不知一次听见他叫她阙儿……
可是第二天后,他又变成傻傻的阿延了。
花半阙内心纠结了许久,她在想要不要治好君延,如果治好了他,阿延会不会就这样消失了?虽然她并不想让阿延承受她的痛苦,可是,阿延那么好,比起君延她更希望或者的那个人是阿延……
“花花……”他对着她轻轻的笑,眼角的蜈蚣印记的伤痕清晰的印在她的眼帘……
她深思的眼眸不由的收缩了,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眼角的伤痕,定定地开口:“阿延,我带你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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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流水人家。
墨烟阁静静的伫立在落星湖畔,古柳悠悠,溪水潺潺,在花海的尽头勾勒出一抹清丽婉转的世外桃源……
近情情怯,她轻轻的站在这熟悉的门庭前,柳树下的石桌上似乎还残留着师傅未下完的棋。
紫藤花的藤蔓妖娆的爬上了阑珊,细细地吐出一串串晶莹小巧的花束……
她清澈的目光如水般静静地凝视着木栏里的那扇门,放慢的呼吸很轻,仿佛置身于梦中般,她的眼前好似浮现师傅在树下破墨勾画的情景,还有她背着药书,查看着草药……
她的鼻子酸了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她回来了,任性的她离谷出走,害师傅千里担忧追了出来,只为给她续药……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花半阙洗了洗鼻子,不知道师傅看见她会不会大吃一惊,会不会开心一点了……
她手指紧紧地握住油纸伞,正欲敲门。木质的房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
紫衣墨裙轻轻包裹着她鼓起的腰身,乌黑的发丝简单的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露出晶莹剔透的耳朵,小巧的耳垂带着一双紫色的耳坠,如衣服一样的颜色,却比衣服上的紫色更加纯净,她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拎着一个朴素的食盒,有些费力的将木门关上,然后转身露出紫荆温婉清丽的容颜……
花半阙脑子嗡的一声轰炸开来,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起来,手里的油纸伞顺着无力的手腕滚落在地,被风吹落进湖水里,冰冷的沉了下去……
“阙儿?”紫荆又惊又喜,捧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欢喜的走来:“阙儿,你回来啦!太好了!”
“紫荆……师……”她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呼吸仿佛被厄至在喉咙里,目光直直的落在她圆润的腰腹,心里有种麻木的刺痛一点点蔓延到眼眸,她艰难的移开视线,对上紫荆喜悦的笑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垂下眼眸轻轻的开口:“恭喜你,师娘……”
紫荆微微一愣,似对这个称呼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半响,她抿唇而笑,紫色的耳坠轻轻的晃动,“阙儿,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你能不能帮我将这食盒带到摘星楼给你师傅?”
“我……”花半阙抬头怔了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紫荆的眼眸干净纯净的宛如山涧上的泉水,不带一丝杂质,轻轻的将食盒放入她的手掌心,浅浅微笑的脸庞孕育着母性的光芒,“阙儿,虽然你师傅从来不说,但是这些时日他一直很担心你。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