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结局）两相忘（1 / 1）

她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在王太后的长乐宫中。

班朱素袍清颜，依是清丽如莲。捧着一卷书简，缓缓走过树影浓密的梧桐荫，脚步沉稳轻盈，步步仿佛踏在水面一般，了无痕迹。

然而，班朱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拐角处，已然雍容成熟的女子，她穿着斑斓辉煌的奢华宫袍，立在宏大壮观的宫殿廊柱之前，带着一股凛冽的情意，朝她袭来。

班朱只是垂眸，屈膝，给她行礼。

宜主见到她这般温顺乖巧，却只觉心寒。轻轻地走近她，带着摇颤不已的心，然而却觉得，离她愈近，她们就离得愈远。

心痛。伸出手来，她执起班朱的柔荑，细细抚摸。依旧是滑腻的触感，像触摸着天上一朵云，或者触摸着一片花蕊，娇弱柔腻，很淡很软，像她的人，亦像她的心。宜主抬起头来，含泪凝视她，两人互相对视着，默默地站立在偌大未央宫后苑的中央，几乎站成了永远。

——“你还记得那把琴么？”

——“婢妾怎敢忘记。”

——“你打算就在长乐宫终老么？”

——“……能够在此终老，亦是婢妾之福。”

——“凤……”

——“婢妾还有太后之事亟需处理，容妾告退。”说罢，班朱已然转过身去，慢慢走远。一身清素的淡灰色素袍，愈衬得她整个人如同隐逸的居士，不带着任何尘世间的烟火之气……

她望着她缓慢从视线里走远，走远，最后淡成虚无……

默无声息。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笼罩在天空上，蓄谋已久的乌云，终于沉痛地开始下起雨来，瓢泼倾盆的大雨，从天空之上下落，如同河水决堤。

“皇后娘娘，下雨了，快些回宫吧……”

“皇后娘娘……”“皇后……”

身边的侍女们都在着急地催促着，拼命地催促着，可眼见前面的皇后根本不曾理睬，最后终于个个急了起来。再过一瞬，已然纷纷散开，呼叫着躲雨去了。

只剩下站在大雨中的衣裳华贵明丽的女子，那原本稚嫩的面庞，被这风雨侵蚀出一道一道严酷的风霜来……

雨水仍旧不断地拍击着，疯狂地倾泻着，打落在她繁复名贵的华袍上，打着那衣袍上代表的皇家权贵的图饰和明贵的镶嵌饰品，打着她娇弱苍白的皮肤，雨水溅落在她的眼睛里、耳朵里，顺着她的脖颈向下流，肆意入侵她身体每个角落……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在仙山上的初遇，然后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们曾经水乳|交融的那一个夜晚，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