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章（1 / 1）
客车驶进不远处的一个小车库里，众人准备在此休息一晚上，整顿整顿。
天将亮时，秦楚靠着墙壁，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转头看向窗边，这个车库里仅有的一扇小窗子被终结者严密地守着，从夜晚到凌晨，他握枪站立的姿势丝毫未变。
啪嗒一声，昏暗的车库里亮起一点红色的小火星，烟的味道散开来。
吴浩军眯着眼睛靠墙而坐，手指间夹着从主神空间带来的香烟。
“给我一根。”秦楚轻声说，同时向他伸出手去。
吴浩军叼着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他：“你还真是不客气。”
秦楚也笑起来，借着吴浩军的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送进嘴里吸了一口，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两个人在天空将明未明的昏暗中默默地抽着烟，空气中只有轻轻的吐息声和弥漫了满屋子的烟味。
半响，吴浩军在沉默中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和我一样睡不着。”
“我也想睡啊。”秦楚笑着，轻声说道，“可是头疼，睡不着。”
“怎么会头疼？”
秦楚叼着烟轻声笑，神色中带着些许嘲弄：“大哥，我不是神仙，随便动动念头就能实现所有超现实的事。你当我是魔法道具吗？”
超过自身承受负荷地使用意念，秦楚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无数根细小的针，沿着大脑神经一遍一遍来回游走。真他妈的疼，他想，不过还好，暂时还能忍受。
吴浩军默默吸了口烟，像是安慰性地拍了拍秦楚的肩，不咸不淡道：“辛苦你了。”
秦楚笑：“为人民服务。我是个称职的警务人员。”
吴浩军看着他也淡淡地笑了，这个男人再次轻轻地拍了拍秦楚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车库中昏暗的颜色渐渐带了点亮色，秦楚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以及守着窗口仍旧一动不动巍然屹立的终结者。
秦楚眯了眯眼，慢慢开口道：“恐怖片里的东西能带进那个什么主神空间吗？”
吴浩军答道：“可以的，只要主神判定那样东西是属于你的，并且回去的时候它被你带在身上。比如说在恐怖片里换上的衣服，或者拿在手里的武器。主神那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储物空间可以兑换，把东西装进储物空间也是可以的。怎么，你想拿什么回去？”
秦楚吐了口烟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吴浩军的表情瞬间变得诡异起来：“那可是个大活人！剧情人物是带不进去的，别想了。”
“那是终结者。”秦楚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机器人，没有生命。靠着程式运行动作的机器人，就像电动玩具车一样，插了电就能动。虽然看电影的时候知道他是阿诺·施瓦辛格演的，但是我们在恐怖片里，他就是个机器。”
吴浩军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不太赞同秦楚的想法，他啧了一声道：“……或许真的能带回去，但是带回去之后呢？你有想过之后怎办吗？怎么才能让他相信主神空间的事，怎么样才能够让他为我们所用，要是他觉得事情不对向我们大开杀戒怎么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电影中他可是进了钢水池中融掉了的，你怎么阻止他？”
秦楚漫不经心地笑，看着自己手指中间的烟头一明一灭，目光在上面流连：“我不知道，或许主神能够修改他的程序呢？其他的事，离恐怖片结束还有好多天呢，慢慢想。”
秦楚按灭烟头，看着吴浩军扬起笑容：“多棒的机器啊，我就只是想要他而已。”
“……”
吴浩军冷漠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觉得你太任性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夏斌也醒了，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直到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你这人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开车的时候也是，面对莎拉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这位大爷要是再来那么几下，他们的小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只有七人难度的片子里了！
秦楚伸手弹了弹夏斌的额头，露出一个懒散的笑：“任性可是世间最大的幸福啊，老是考虑那么多，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行了，天要亮了，把她们叫醒，我们整顿一下。”吴浩军打断了这个话题，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秦楚，我警告你，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允许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仿佛之前一起抽烟的平和都是假象一般，这个资深者瞬间变得冷漠起来：“我不想死在恐怖片里，也不想因为你们做的事威胁到我的生命。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了威胁到我的人。”
“你这是在警告我吗？哎呀我好怕。”秦楚挑眉，拖长了声音发出怪异的语调，“我辛辛苦苦帮你们逃过追杀，为了个机器人就要抛弃同生共死的好战友，没良心啊！”
吴浩军不耐烦地嗤了一声。
夏斌一脸嫌恶地别开脸。
刚睡醒的范蕊迷迷糊糊地醒来，被秦楚古怪的语气冷得一颤，有气无力道：“大爷我求你，好好说话成吗？大清早的别发疯……”
秦楚一手摁灭了烟头，一手掐着齐燕的脸蛋惊醒了小姑娘，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想要个机器人，我对他一见钟情。如果搞不定，毁了不就行了？”
“那可是终结者，你能说毁就毁？”夏斌嘲讽道。
“你们那个主神空间不是万能的吗？总会有办法的嘛。”秦楚满不在乎道，“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
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动作，勾起嘴角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嘭——”
吴浩军面色一冷，给手中的枪上了膛，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范蕊终于受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病！”
秦楚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精神病人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他背靠在墙上，兴致勃勃道：“昨天追着我们的那台终结者原来不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他干掉了还在在市内的那两个家伙。”
吴浩军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你是说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两个新人？”
秦楚摊了摊手。
范蕊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秦楚指了指自己耳朵上塞着的黑色耳麦。这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东西，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戴上它的。
范蕊顺着黑色的线一直向下看去，连接线隐没在秦楚的裤子口袋里。
秦楚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几人定眼一看，那看起来像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巧的音乐播放器。
秦楚一把拔掉耳麦的连接线，微弱的有些模糊的声音从播放器里传出。
“……警方正在调查这两位死者的身份，目前没有得到关于他们的任何相关身份证明以及入境记录……”
“……毫不掩饰的当众杀人行为……警方怀疑凶手是恐怖分子……”
秦楚按键关掉手里的东西，对他们得意的笑：“便携带式收音机，可以调整各种频道并且附带音乐储存播放功能。我之前在武器店里随手顺来的。”
夏斌瞪大了眼：“这么顺手，你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
范蕊眯起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出事，所以开着收音机一直留意着？”
“我是那么关心别人的人吗？”秦楚挑眉，对着范蕊勾起嘴角，“只是觉得无聊，顺手拿来收听个频道而已，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条新闻来。”
见众人一阵沉默，吴浩军冷声道：“我说过了，这里是恐怖片。”
他冷笑一声：“这个世界，哪里都不安全。不管你走到哪个角落里，要么拼死拼活挣扎，要么死掉，我们只有这两种结局。”
夏斌看了看吴浩军，低下头低声嘟囔着什么“七人难度”“明明到现在为止还好”之类的话，吴浩军听了露出嘲讽般的眼神。
他看着夏斌，微微抬起下巴，慢慢说道：“你以为，我们真能轻松度过这部片子？主神可不会这么仁慈，我们到现在为止连热身都还不算，等着吧，重头戏一定在后面。”
吴浩军扬起嘴角，突然变得冷漠起来的眼神中带着点轻蔑，使得他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等着吧，等你慢慢地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就要成功度过的时候，再重重地给你绝望。到时候，说不定你想早点死都未必能死得成。”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在恐怖片里，没有能力的人或许早点自杀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一时间，空气凝滞了。
秦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浩军，这个男人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是和善，带着他们一群什么也不懂的菜鸟东奔西跑。直到现在，他才正真地露出经历过几次生死的资深者所拥有的冷酷。
他有实力，他非常了解恐怖片的规则，那么为什么还要带着他们这几个初来乍道的新人当拖油瓶？
恐怕是要在关键时候推出去做挡箭牌吧。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我们出发。”天亮了，终结者手中端着一把枪，唤醒了神色迷蒙的主角们。
所有人动作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只有秦楚懒洋洋地斜身靠在墙上，看起来丝毫没有干劲。
“等等。”约翰在一只脚跨出车库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我们应该处理一下他身上的伤吧？”边说边指了指身后的终结者。
“那不算是伤，只能算是损害，如果需要的话——”秦楚耸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金发的小帅哥乐颠颠地往后跑，拉着面无表情的终结者坐下开始脱他的衣服，同时唤了莎拉帮忙。
秦楚终于提起劲来，一脸兴趣地凑上去。
“这弹痕真壮观。”秦楚笑着说，看着莎拉用镊子在终结者身上挖出一颗颗由于撞上金属骨骼而变形的子弹，伸出手摸了摸他一身的人工肌肉，露出愉悦的表情。
约翰看着到处是破洞的黑色风衣止不住的赞叹。
小帅哥突发奇想的问道：“你能活多久？我是指能用多久。”
终结者面无表情：“内藏电池能持续一百二十年。”
“那么备用电池呢？”秦楚随口接到，斜眼挑起一抹笑，“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备用电池能持续多久？”
阿诺看了秦楚一眼，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回答道：“二十四小时以上。”
“那你能学习一些程序未预设的东西吗？”小约翰看着他好奇的问，很显然，他对这台和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强悍机器非常感兴趣，“那样就能让你变得……你知道的，更人性化，而不是总像个呆子。”
莎拉和终结者同时看向约翰，她一直紧抿着的嘴角动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中央处理器具备神经网络处理程序，是有学习能力的电脑，但当我们被派遣出来时，天网将其预设为了只读。”
“为了不让你想太多，对吗？”莎拉幽幽道。
“完全正确。”
秦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汽水糖，慢悠悠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这设定真棒，他想。
小约翰皱眉用他那深蓝的眼珠子望向一脸冷漠的终结者，轻声问道：“……我们能重置这些设定吗？”
不，别让他学习。秦楚在心底不知道对谁说。情感模式什么的简直糟透了，冰冷的机械程式才是他最喜欢的终结者。
然而终结者从来都不会拒绝约翰的要求。所以他坐到一旁，用他那毫无感情的机械式语调一步一步地教他打开自己大脑中的中央处理器。
约翰执行得非常认真。
终结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件强大的工具，只为完美的完成任务而存在，果断并且冰冷。但是年幼的约翰想要教他更多的东西，怎么和正常人说话，怎么像正常人一样做事，怎么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把他当成人类，当成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的朋友。
见鬼的感情羁绊。秦楚把糖咬得咔嚓咔嚓响。
当他们终于离开这间车库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
他们一路向着偏远的郊外行驶，一路上，约翰不厌其烦地教导着冷酷的终结者如何更像人类，就好像是只要他多教他一些，有一天那台机器就会突然变成真正的人类似的。
秦楚看着终结者那张冷漠的无表情的脸上经过分析后模仿的可以称之为狰狞的“微笑”，想起了某一个相似的家伙，觉得颇为有趣。
车子行驶到加利福尼亚州的边缘地带，莎拉开始问起关于天网的制造者，之后她就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神情没有一刻放松下来。
直到他们停在了约翰长大的地方，一片黄沙漫漫，尘土飞扬的地方。
见过了莎拉和约翰的朋友之后，她直接要求需要新的旅行物资以及武器。
“你们几个，负责去检查武器。”莎拉这样对身后的一行人说道，用命令式的语气。
“我喜欢她，够强硬。”秦楚看着莎拉跟随朋友走远的身影感叹道，“我去检查。”
终结者拉开覆盖在地上的铁板，露出一个小小的地下室。秦楚跟着约翰他们走下去，翻着满满一仓库的枪支弹药，时不时的听着小约翰对着他们讲话。
“你曾经感到过害怕吗？”他这样问终结者，很显然，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终结者没有感情，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甚至是快乐，悲伤，感动，惊讶，什么都没有，他们脑海中只存在着一个冰冷的高速运转的中央处理器。
“即使是快死了也一样？”
终结者很干脆的回答，“没错。”
地下室的光线不算是暗，但是秦楚转头，却仍旧看不清约翰脸上的情绪。
“你就对这些事没有任何感觉？或者对其他的事有什么感觉？”约翰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终结者就是终结者，终究无法和人类有着相同的情绪反应。
阿诺说：“没有。我必须保持技能正常运作，直至任务完成，除此之外，其他的就无关紧要了。”
约翰略带讽刺的一笑：“对啊，我也得保持机能正常运作，因为我‘太重要了’。”
这样一个少年，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着学习各种各样的事物，学习着一切能够让他成为军师领袖所需要的知识，三教九流，只要有用，他就得学。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从来没有人在乎他能不能学会，因为这是他“应该”拥有的知识。
但他此刻还是一个幼小的少年。
“你才十岁，小帅哥。这个年纪，就应该无所顾忌。”
秦楚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抬头看着约翰微微一笑：“你能害怕，能高兴，也能悲伤。既然人类生来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生物，那么你就有权力去害怕。”
“你害怕过吗？在未来的那个战场上……”约翰问。
秦楚拿起一把散弹枪，低头检查它的装弹情况，前额的发丝投下一片阴影：“怕过，曾经。”
“那现在呢？”
“现在？”
秦楚微微眯起眼，勾起嘴角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