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十三章 丝巾（上）（1 / 1）

这天晚上,秋水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醒过来。

她裹了一下被子,却不想马上起床。她脑海里又回想起昨晚那一幕幕奇妙的场景。对她来说,他就像个奇迹一样:第一次在外面球场无意看见他,他神奇地投中了最后一个球,然后就是满天夕阳光中他那令她几乎心碎的微微一笑;第二次在酒店和他邂逅,一个晚上他都在和对手唇枪舌剑,而她也一次次化险为夷,其惊险刺激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拼杀;而昨晚则是最轻松最欢快的,他们娱乐了别人,也娱乐了自己。更值得回味的,是在参与节目过程中,她和他曾经多少欢笑、多少柔情,她怎么也无法忘记两人数次对视中,他眼中的欣喜赞赏以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意。

“为什么每次和他不期而遇,总会发生让自己终身难忘的故事呢!”

“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我呢？”昨晚他们在路上走时,他除了开两人是家人的玩笑外,并没说其它露骨的话。可是那已足够让她感到甜蜜了, “即使他最终还是对我无意,我还是一样会永远感激他,感激他为我带来了那么多的神奇与欢乐。”

“咚咚咚!咚咚咚!”这时她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思津过来了？秋水赶紧坐起来。正当她手忙脚乱地准备穿衣服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叫她名字的男声。

是欧阳的声音。秋水失望不已,心里挣扎了一下,于是又躺回去裹紧被子。她想还是装睡不理他吧,既然对他无意,还是离他远点好一些。欧阳又敲了几下,见始终没有回音,可能以为她早出去了,也就离开了。

听见欧阳脚步声走远了,秋水才起来洗漱了一番。房间里刚好还有些面包,于是她当早餐吃了。昨晚领回来的参与节目纪念品是一只精美的水笔和一本质地优良的笔记本,她心里一动, “对了,我为何不把这几次奇妙的经历用文字描写下来呢,等几年或几十年后,再回头看肯定别有一番温情。”

她一直写到中午十二点多,才出去吃了饭。刚一回到屋里,外面嘻嘻哈哈,好几个女孩子就接踵而至。

“秋姐,听说你昨晚在会场中心大出风头,”周红梅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 “那真叫个风采盖世、风华绝代、风光无限……”

“还‘风马牛不相及’呢,就可惜了你们三个!” 秋水一见是她们,也肆无忌惮起来。

来的女孩除了周红梅应荃,还有一个叫秦玲,也是和她们同个班组的,平常她们几个是聊得最投机的。应荃瞪大了眼睛,“你说我们是风、马、牛,昨晚‘不相及’秋大美人的精彩表演？”

“这可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秋水大笑, “只是奇怪,你们听谁说我昨晚上台表演的事了？”

“早上我们意外碰到另一个班组的许阿姨,她昨晚有去。她向我们详细地描述了你的神奇表演。”另一个女孩秦玲答道。周红梅跟着道: “她说你在台上笑一笑,结果台下观众就笑得人仰马翻!”

“何止人仰马翻啊。我还一笑倾城,再笑倾人国呢!”秋水跟着她海吹。

“哎呀,秋大美人真是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应荃哈哈大笑, “就怪陈新中,昨天非要拉我到他朋友家吃饭,害得我错过了你的出彩时刻!”

“不过我们今天来,最重要的是来刑讯逼供!说吧秋姐,你那个‘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红梅道。秦玲也笑道: “是啊,许阿姨把他说得天花乱坠的,真没想到,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自己卖了!”

“什么家人什么卖呀？”秋水脸红的不行, “我……”

“你可别说没有哦!”应荃打断了她的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可是你当着全场的人说的,你想抵赖门都没有!”

“还有‘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秦玲帮忙举证。

秋水心里一阵甜蜜,腼腆地道: “你们别想太多!他呢,的确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昨晚说他是我家人,那是因为逼不得已才胡言乱语的。”

“不对不对!许阿姨说你们一整晚在台上互相眉目传情,那个甜蜜旖旎,啧啧啧……”周红梅不依不饶。

“什么眉……眉目传情!”秋水脸更红了, “说得我们好像是在偷情似的!”

三个女孩笑成了一团。秦玲道: “好吧,既然不是偷情,那你们一定是‘合法夫妻’啰,那总该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我们可是好姐妹!”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你们干脆说我们孩子都有了岂不更……”秋水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真的？秋姐!”周红梅一脸惊讶, “几个月啦？让我摸摸你肚子看看!”

秋水真的招架不住了,这帮鬼灵精怪!要是再让她们胡闹下去,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正了正神色道: “好了一帮小妹妹,姐姐就实话实说吧。我呢,的确喜……喜欢他,但他呢,他对我始终似有若无的,我看不懂他的心……”

“他对你的美色居然无动于衷？ ”应荃一脸坏相, “怎么可能!要是我是男人,早就对你饿虎扑食……哎呦!你干么掐我啊!”

“谁叫你满脑子不正经!再说我就虎口夺食把你抢过来,让那个陈新中天天吃不成! ”秋水说着说着脸又红了。周红梅秦玲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应荃也脸红了不说话。周红梅放低了声音, “好吧,我们就说正经的。秋姐,你说的那个他,是不是就是……就是你桌上那个盆栽的主人啊？哦,我说的就是上次害你伤心生病的那个人! ”

秋水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捧起那株青绿色的小生命,脑海里也闪现出思津动人的身影。 “我一直很感谢你们上次对我的尽心照顾。我对他是真的——不管他以后对我如何,我都会感激他、爱他,因为他带给我太多太多的惊喜,太多太多的欢笑,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

三个女孩见她说的认真,心里也体会到她的一往情深。周红梅应荃上次见过她为“他”伤心绝望,知道她们的好姐姐是真的深陷其中了。只是那个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连许阿姨都对他赞赏有加？周红梅又喜又忧:“但愿他们终能够在一起吧,要不然秋姐……可是秋姐……”

秦玲道: “说实在的,我们好奇得不行。你就透露一点嘛,比如他是干什么的,还有他什么学历……”

秋水答道: “他是个大学生。不过刚刚前不久他工作上遭遇了挫折,现在正赋闲在家。”

“天哪,没想到真让你遇见个大学生!” 应荃羡慕道, “难怪许阿姨说他很有气质,而且口才出色,昨晚把另一个人说得哑口无言。”

“对了秋姐,”周红梅心里一动,道: “你不是说他刚遭到挫折吗,我觉得你应该趁此机会多接近他多关心他,因为现在他肯定比较迷茫比较脆弱。这样的话,他说不定就心动了,然后一辈子跟定你了!”

“对啊,我看你干脆主动去投怀送抱,然后……哎呦!”应荃又在使坏,秋水只好掐她以阻止她胡言乱语。

秦玲道: “红梅和应荃说得没错。人在遭遇低谷时,总特别容易对关心他的人心生好感!”

“可是这样趁虚而入好勉强!”秋水还是秉持原则, “不过他可坚强得很。有一次我和他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席上有几个人要刁难我们,他毫无惧色……最后我们还双双全身而退呢!”

三个女孩更好奇了。于是秋水详细地描述了那一晚的经过,讲到思津和赵学志黄军唇枪舌剑,而自己最后又用计帮他摆脱了危困,更是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只把她们听得一会儿欢笑一会儿赞叹,着迷不已。不过她还是隐瞒了晚宴后他们在公园的那一段,还有她不愿应荃多想,也绝口不提他就是她们两人在球场上看到的那个他。

秦玲道: “我对你们两人更有信心了。因为你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神奇的事!”

“是啊,”应荃也道, “你看我和陈新中一直都那么平淡,即使在一起好几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有过什么难忘的经历。对了,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他就是那个纸箱的主人啊!”

两个女孩惊诧得嘴都合不拢了。周红梅叫道: “是真的吗？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一起搬离原来住的地方,你居然会碰到这样的美事!”

“什么美事啊,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秋水好笑, “那你不妨多搬家几次,看看哪天也有个艳遇!”

这一周秋水上中班。这几天她可谓受尽荣宠,原来她上周六晚的表演传遍了一个班组,结果大家都纷纷好奇地向她问这问那,并且一致报以赞美夸奖。秋水心情畅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天天盼望的那个人,一直就没来找她。 “是不是他不知道我在上中班呢？或者,是不是由于他找工作不顺,心里难堪不愿来找我呢？”

今天是星期四。早上起床后秋水梳洗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看着看着,不知怎的,越看越对自己不满意。她甩着披肩的长发,忽然一个奇妙大胆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还从来没剪过短发呢,要是换成短发发型,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

她忽然又记起,上次思津找她托付盆栽时,讲到一个叫“奥黛丽赫本” 的国外影星,在出演电影“罗马假日”时剪掉了美丽的长发,结果她天使般的样子惊艳了全世界。 “他在描述时,是那样的的欣赏赞叹,难道他对短发的女孩有特殊的情结？ ”

秋水不再犹豫,出去吃完早点,就钻进了附近的一间理发屋。

理发师是个女的,大概三十来岁,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她问明了顾客的意愿,笑道: “小姐你好像有点奇怪哦,几乎没有女孩子在冬天要求剪短发!”

“是吗？ ” 秋水微笑道, “不过我想反正自己成为不了出类拔萃的人,那不妨就做个与众不同的人吧。”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很美啊!”

“可是你们不正希望人人都来光顾店里的生意吗？”

那个理发师又笑了, “我想你肯定不是想与众不同,而是想一鸣惊人。”

她不再多说,动手开始工作了。秋水开始时一头热,可是当看见自己的长发纷纷飞落,心里又不安起来: “自己可从来没剪过短发呀,要是特别难看,那该怎么办!”但现在后悔显然为时已晚,因为理发师早已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没一会儿,她短发的样子就一览无遗地在镜中映照出来。

天哪!这还是自己嘛!秋水只觉得都不敢认自己了。刚才还只是不安,可是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看着地板上那片一去不复返的青丝,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真不知道奥黛丽赫本是个什么样的长相,她怎能以短发的样子倾倒全世界的男女呢!而她连人家的剧照都没看过,居然就傻不愣登地模仿,那不是东施效颦吗!

理发师看见她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笑笑道: “如果你喜欢的人看你突然变了个样,一定会很吃惊。”

秋水顾不得她说什么了,付了账就急慌慌地跑回屋里,又迫不及待地拿出镜子照看。镜中的人儿,正是齐耳的短发,雪白细腻的皮肤,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微微翘起的娇俏的嘴角……这还是往日那个漂亮的样子嘛。她看着看着,忽然又觉得这个样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惨不忍睹。

“就不知道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秋水看见时间还早,想起好久没到应荃那里,于是径直来到了她的住处。

“天哪!秋水,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应荃一看见她,惊叫起来。

“是不是好难看!”秋水心虚地摸摸鬓边, “我都后悔死了。”

应荃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了几圈,笑道: “刚看到时有点不适应,但再看看,你依然是国色天香!”

“什么呀,要安慰我也不用那么夸张。”

应荃给她倒了杯水,又道: “是真的。不过呢你以前看起来叫娇美,而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叫又娇俏又性感!”

秋水猝不及防,把刚喝到口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什么!性……感？”她涨红了脸, “你胡扯什么呀,看把你地板都弄脏了!”

“喂,大美人,你没听过这个词啊!”应荃笑嘻嘻地, “它的意思就是男人看了,就想……就想……”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行不行!怎么一跟陈新中在一起就变成个小妖精! ”

“什么？我妖精!你莫名其妙地剪了个短发,又专程跑到我这边,不就是要我说吗!我还没说完呢,我刚才还没形容完整,你啊,看起来还又狐媚又风骚,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的!”

狐狸精？秋水被噎得够呛。自从上次在公园和思津开起这个玩笑来,这个词好像对她如影随形似的。自己心里时不时就要冒出这个念头,上周六晚在舞台上思津也提起过,今天应荃又这么说——难道自己真像是狐狸精？这可不是什么赞美人的话!

“停停停!不说我了,再说下去没准我还真长出了狐狸尾巴!”秋水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就说说你们吧。怎么我一直没看到陈新中,他把你甩掉跑啦？”

“你还真说中了!他跑到小林那里打牌去了。”应荃嘟起了嘴, “以前我们没在一起时,他一有空就跑到我那边去。现在倒好,才一个多月,他就……哎呀,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看起来或想象起来都是美好的,可是一旦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一切只是虚幻! ”

秋水不禁暗暗担忧。大家本是工厂里最普通的操作工人,很多人文化水平低下,平常自然没什么比较高雅的情趣或爱好,生活也就很容易变得机械和荒芜了。她安慰道: “只要不赌博,打打牌也是一种娱乐嘛。”

这天下午去上班时,秋水因为应荃说的那几个“可怕”的形容词,心里着实惴惴不安,一看见男同事走近就急慌慌的掉头避开。可偏偏她最近出了名,他们一群男男女女只要稍一有空隙,就要找过来和她搭讪。同事们一看见她变了个样,自然少不了大惊小怪品头论足一番。

秋水甚是难为情,心想早知道剪个发会引来这么多诧异的眼光,还不如不要做那多此一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