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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十多年来,那个男人总是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认真的开着车,一股压抑的气流在狭窄的空间里盘旋着,她快要窒息了。
“放心吧,我会好好跟他们谈的,虽然大家都对那两幅画赞誉有加,但总归不过是新人的作品,争取用一百万欧元拿下。”
“谢谢你丽娜。”他凑过来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继续开车。
他的声音里充满浓浓的倦意,丽娜知道他不想被打扰。很多时候她都是从侧面看着那个跟自己最亲密的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干净纯粹,带着一点点稚气的光泽,就像是夏末黄昏海岸线上方那一抹深沉的灰蓝色,让人感觉到平静和安定。
他是丽娜至今所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
能力,头脑,性格,就跟他的外表一样完美的无可挑剔。唯一的遗憾是你在这个人身上找不到半点快乐的痕迹,他就像是一个精准的上了发条的机械手表,永远都不会有出错的一天。
“亲爱的,离晚上的酒宴还有两个小时,你不用这么赶的,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许久,许久,轻轻的应了一声。
“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把眼睛枕在臂弯里,用力堵住里面涌出来的液体。女人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让他想起当年那人的温度。
“抱歉,我累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拿起自己的外套仓皇的跳下车。女人发现他脸上的异样也吓了一跳,不敢出声。他局促的笑了笑:“抱歉丽娜,我想找个地方喝一杯,今晚就不陪你了。”
“不舒服吗?我打电话给医生。”
“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我真的,真的太累了。”
男人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丽娜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完美的丈夫也是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他一直藏得很深。
他独自一个人走了很久,在地铁和公交车之间不停转换,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幽魂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四处游荡。他随着晚归的人流走进一家当地小酒馆,几个中年人围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看球赛,还有人在玩飞镖游戏。他点了一杯啤酒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目光突然被转角处一张小油画吸引住了。
四四方方的画框里是他最熟悉的笔触,而画中的地点是他最近才寄出去的,就是这里——巴黎!
他咧开嘴傻笑,就像是遇见初恋情人的纯情小子那般不知所措,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找到酒吧老板追问这幅画的出处,老板给他的答案让他几乎发疯。
找到了!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跑得那么快,心就快要跳出来,双腿不知疲倦的奔跑,比之前他参加过的任何一场赛跑都更加拼命。
这个世界上总有奇迹的,他终于等到了!
玫红的夜色中,五光十色的小店橱窗,教堂的尖顶,古旧的拱桥,缠着忍冬和茉莉的绿篱,一个接着一个从眼前掠过,一盏温暖的烛火留在视线之中。
他翻越过绿篱,顾不得那疯狂的犬吠声,摸索着找到门口,不停的敲着门。
已经是深夜了,越来越向的敲门声引起屋内一阵骚动,呼喊声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忍住,他很怕程缪不会放自己进去。他下定了决心,只要门一开就冲进去抱住他,把他按在墙上反复狂吻,再也不放开他! 门开了——
一个脸颊上长着雀斑的矮小女子站在他面前,明显是受到了惊吓,裹着睡袍瑟瑟发抖。
“请问……您有事吗?”
找错了?他看了看四周,附近还有另外一座房子,他一边用不太灵光的法语跟妇人道歉,一边想着如何撤逃,屋内突然响起一个软糯温柔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黛比?那是谁?”
他出现了,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蓬乱的头发顽皮的竖在头顶,一双迷蒙的眼睛对着他缓缓眨了几下。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间,他像是被女巫施咒了那般完全无法动弹。
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那个瘦小干瘪的女人,她把小源拉进屋里,然后张罗着去泡茶。至始至终,程缪除了开头问过一声好之外,也没再开口,他们就这样一直干巴巴的互相看着。
“亲爱的,来让你的朋友换双拖鞋吧,不知道你的鞋子他能不能穿下。”
程缪看了他一眼,木讷的点了点头,“能的。”
“我的脚稍微大一号,不过应该能塞下。谢谢您夫人。”
“不客气,缪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关系。”程缪看着他,淡淡的笑道,“没关系,我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一样。”
他捧着手中的茉莉香片,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手掌,心里却在结冰。
这一晚他住在程缪家里,日积月累的情潮在瞬间溃堤,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了,他昏沉沉的跌进床里,就没再爬起来。
程缪替他盖好被子,关了他卧房的灯。关上门,黛比站在另一个卧室外正等着他。
“就是他,对不对?”
女人的直觉无比敏锐,什么都骗不过她。这一晚他们谈论了很久,程缪急切的一直说下去,恨不得把埋在心里十五年的秘密一次全部说出来。
“我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也不在你的身体里,今晚我似乎看到它回来了。坦白说,亲爱的,看到你那些画的时候我曾经认为你是个毫无感情的人。我甚至觉得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只爱你自己。”
“我爱过啊,现在还在爱着,会一直爱下去……在我的心里,有那么一个人,我没办法说我到底有多爱他,他总是能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傻瓜。
当我早上在他的怀里睁开眼睛,当我接起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地响起,当我受委屈时他的安慰和微笑。在所有我能想到的场景和时刻,永远不会缺少他的身影。他的坚持,他的温柔,他的包容,还有他对我的深爱——他的所有举动和他的眼神都能告诉我他深爱着我。哪怕只是喝咖啡时透过杯子边缘朝我投来的温柔目光,或者离去之前在我唇上的一个轻吻,都会让我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让我知道‘伴侣’并不是一个空泛的词。
他就是我的小源,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们一直如影随形,哪怕是我任性冲动的发了脾气,他也只是悄悄的藏起来,等我心平气和之后他会用最温暖的怀抱安抚我。他住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不,不是那个。今晚门外的那一个,是朋友,是兄弟。你明白吗,黛比?”
结束和黛比的长谈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他走到客房外,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在熟睡中,他走进去,坐在他的床边端详他熟睡的脸孔。晨间朦胧的微光撒在他脸上,清晰可见腮边鬓角处细小的毛发和短密的胡渣。他的睫毛还是跟以前一样,又长又翘,鼻子也还是那么挺。
恍惚中,仿佛回到从前那个安静的小阁楼,他躺在白色的幔帐里,枕着厚厚的参考书打呼噜。呵……那时候自己总叫他“猪宝宝”,其实是在欺负他,可他却对这个外号很满意,经常“猪宝宝”“猪宝宝”的叫自己。
“哥哥,哥哥,猪宝宝饿了。”
“哥哥,哥哥,猪宝宝想抱你。”
“猪宝宝晚上可不可以跟哥哥一起睡?”
没错,他总能抓住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人无法拒绝。明明是个率真的大男孩儿,但跟自己在一起时却总是爱玩稚气的撒娇游戏……而现在,男孩儿已经成长为男人,有着刀刻一般的棱角。
他在小源身上盖了一床毛毯,自己把腿伸进最上面那一层里,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耐心的等着日出。不知道小源怎么会睡着的,他兴奋得完全无法闭眼,心怦怦跳着,每隔几分钟便忍不住想要叫醒他。如果把他吵醒,他还会不会像多年前那样露出可爱的委屈的小表情,模仿小猪哼唧哼唧的表达他的不满?还是会软绵绵的抱住他,把他也拖进被窝里?
不小心看见他垂在外面的手,刚要拉长被子盖住,却又停住了。修长优雅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铂金的戒指,上面那枚宝石在晨光这发出刺眼的眩光。
他近乎痴迷的看着,想着,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旁边,幻想着自己手指的同样位置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冰凉的指尖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小源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皱着眉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早安……”
“我是来叫你起床的。”
他急忙抽出缩在小源被窝里的脚,也把手收了回去。小源很明显还没有睡醒,嘴唇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伸出手想要拥抱他,那只手在空中勾了两下,孤零零的落回原处。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去帮你准备早餐。”
他夺门而出,扶墙依靠着,感觉到一阵阵的晕眩。他用力在手指上咬了一口,腥甜的血液在舌尖扩散,提醒着他一切都只是美丽的泡影。他的手指套不上戒指,因为有一个伤疤横在那里。
早餐在黛比的帮忙下顺利的完成了,当他们两个忙着把早餐端上桌的时候小源也被吵醒,披着衣服倚在门口,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他。
到现在还无法相信,他居然又见到程缪了。明明只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感觉起来却那么的不真切,他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早上醒来的时候,居然再一次感觉到他的气息,真真切切的停留在自己所处的空间里。再一次听见他特有的软糯声音,法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美妙动听,扰乱了他的心弦。推开门,他就像从前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在为自己准备早餐。
“不再睡一会儿了?”程缪带他去洗漱,两人说着话,他的手不自觉的凑过来拨弄小源卷翘的头发,“待会儿用热毛巾压一下,你的头发太硬了。”
“嗯,我睡的久了点儿。”
洗漱时程缪就站在他身旁,刷牙的时候帮他端水杯,洗脸的时候给他热毛巾,他把自己的剃须刀借给小源的时候,两人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气氛,不约而同的想到,只有这个,是第一次。
程缪好奇的看着往日的“猪宝宝”熟练的往脸上抹剃须膏,刮掉胡渣之后他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程缪扳过他的脸仔细的看。
现在这张脸他不算熟悉,虽然收藏了报道他的财经杂志,可照片的感觉远没有真人这般震撼。他的轮廓比以前硬朗了许多,眉心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回,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巴上还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疤痕,一问才知是刚开始学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那是自己没有参与过的一段经历啊,如果当时自己在的话,这疤一定不会留下了。
他看着小源的时候,小源也在看他。程缪依旧是他们分开时那副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还跟多年前一样清澈无暇。他一心投在绘画之中,在山中与佛相伴的三年多少受到了禅宗的影响,更加的清心寡欲。只是成日与自然为伴的生活让他原本白皙的肤色黑了不少,多了几分男人应有的坚毅气质。他像是淬炼过的珍珠,在经历过岁月磨难历练之后,愈发的柔和,剔透。
“你都没怎么变。”小源微笑着说。
“乱说,那不成妖怪了?倒是你,怎么好像有点儿烧呢?”往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小源习惯性的凑了过来。
小时候每次生病程缪都会捧着他的头,把眼皮贴在他额头上。以前他们做得那么自然,这次却都觉得有些突兀了。程缪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推开他:“先吃饭吧,吃完再去睡吧,你一定太累了。”
他们回到餐厅,桌上摆得很丰盛,煎鱼,薯饼,玉米粥,颜色鲜艳的新鲜蔬果,还有一壶茉莉香片。小源赫然发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吃过一顿这么健康丰盛的早餐了,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早餐都是由助手买到他车上,一杯咖啡一块三明治就打发了。
坦白说,这也是程缪近年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早餐。他还记得多年前,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小阁楼里,小源扎着格子围裙背对着他汗流浃背的切菜,煮粥的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水汽声和切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是他心中最动听的晨曲。他花了很多的心思,希望能做出和当年相仿的味道。但小源似乎不太领情,吃饭时他不断的往盘子里撒盐,程缪有些纳闷,收拾餐盘时偷着尝了一块他吃剩的炸鱼,那滋味咸的发苦,再尝尝粥,被呛了一大口,也不知他往里面放了多少的胡椒。
小源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吃完饭没多久他又恹恹的躺在床上。才睡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温度就上去了。一觉醒来只觉得眼皮烧得难受,程缪在用热毛巾替他擦身体,他一把捉住那只停在自己身上的手,嚅嗫着:“不要走……不要走……”
“我在。”
“不要走……缪……”
他抓起那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想让那里的温度降下来。
“我会死吗?”他迷糊的询问着,感觉到旁边人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由的再次抱紧了他,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得到一罐泉水那样宝贝的守着自己的身体范围内。恍惚中,一片清凉的羽毛般的触感柔软的贴在他额头上。“我会死的……真的……”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永远的睡过去,再见到你时已然到了天堂。
这场病来的十分突然,也异常的严重。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每次意识清醒时,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有时床边的人会换成那个干瘦的女人,他就挣扎着起来,不依不饶的,每次都把程缪弄得狼狈不堪。最后索性把沙发拖到了小源的床边,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陪着他。
整整五天,就在他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小源终于醒了。之后开始慢慢的有了好转,在他的提醒下,小源才想起自己是临时出来的,丽娜已经快急疯了。他没有对妻子说明自己的病情,只说想在欧洲多停留几天,所有的工作都暂时延后。
他计划着如何能将这个年假尽可能的延长下去,一通电话打到大洋彼岸,把手里的工作都分配给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要听取方方面面的报道,再把自己的意见传达下去,这电话一打就是一上午。程缪坐在他床边静静的陪着他,等小源打完电话时,他已经睡着了。
是了,这种财经方面的事在他听来一定很枯燥乏味吧。他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当年他那么坚持的想要进入程缪的世界,却被他狠心的推了出来。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是那时程缪的狠心成全了他今日的成功。
他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都获得了成功的事业,得力的贤内助,生活平静,祥和……
程缪并没有睡多久,醒来时小源正准备往他身上盖毛毯,两人不经意的四目交接,都有些尴尬。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应该的。今天气色不错,要不要吃点儿东西?黛比的肉汤应该做好了。”
“是啊,我都闻到香味了。”
“饿了吧,尝尝黛比的手艺?她做的很不错。”
“她是个好妻子。”
程缪轻声应了句:“我去帮你端汤。”
他刚一起身就感到一阵晕眩,没走几步身体就跌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正端着汤赶来的女人刚好看到这一幕,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却看到床上那个男人飞快的奔过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你们的卧室在哪儿?”
“哦……卧室……”黛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床,指着自己的房间让小源把人带了进去。小源把他抱到床上,在虎口和人中上掐了一会儿,程缪皱着眉哼了一声,“疼……”
小源摸了摸他的脑袋,刚刚着地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大包。程缪昏昏沉沉的,头贴在他的手掌上轻轻的磨蹭。
“我去叫马尔蒂大夫来看一下,伍先生,请您照顾他一会儿。”
“好。”他头也不转的回答着,眼里只映着程缪憔悴不堪的脸,心都被揪疼了。
他不知道黛比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着,互相对望。过了许久,小源的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程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难得红了脸。
“去喝汤吧。”
“不行,我得看着你。”
“那你把汤端到这边来。”
等小源端着那碗肉糜走进来时,程缪靠坐在床头对他招了招手,把他手中的碗接了过去。他舀了一勺肉汤轻轻的吹了几下,再送到小源嘴边,就像小时候他们经常做的那样。
“张嘴,啊……”
他记着,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天使一样的哥哥突然来了,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从那以后,他的世界有了色彩,不再孤单。
“好吃吗?”
“嗯……”
其实他想说有点儿淡了,他现在尝不出味道,只要知道这是程缪在喂他吃饭就很开心了。很快的,一碗肉汤见了底,程缪在他肚子上摸了摸,笑着打趣:“猪宝宝可以去睡呼呼了。”
那时候他一吃饱就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四肢摊平躺在地上,程缪就趴在他身边唱儿歌取笑他:小小的猪胖嘟嘟,吃饱了饭睡呼呼……
儿时的记忆让小源玩心大起,一翻身也跳上床,躺在他身边。程缪突然变了脸色,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责骂道:“别在床上胡闹,黛比好容易整理干净的。”
“哦……?”
“扶我到你那边去吧,马尔蒂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小源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程缪宁愿睡在客卧的床上而不愿意睡他自己的?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他想……一起睡?
他还是跟自己一样爱着的,是吗?
他把程缪抱到自己躺过的床上,替他拉上被子,然后迟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程缪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身体猛的一抖。
没有拒绝,这也许是他的好机会。他凑了过去,颤抖着把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他唇上。
半秒不到的轻触让他们的灵魂都燃烧起来。
再一次的四目相对,两人都有话要说。
门铃响了,黛比带着家庭医生急匆匆的赶过来。两人立刻分开了,一个紧紧缩在床里,一个远远的躲到墙角。马尔蒂大夫看到陌生男子,神色怪异的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直接奔着程缪去了。他帮程缪检查的时候黛比远远的站在门外,还喘着粗气。小源拉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可她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小源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深想。短暂的检查过后马尔蒂大夫确定程缪并无大碍,只是连日过渡操劳导致身体虚弱,头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
原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料马尔蒂大夫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将躲在门外的黛比推到他床边,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嚷嚷起来。
“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年轻人,我保管你听了这个好消息什么病痛都没了。”
“哦,是什么?”
“黛比怀孕了,刚刚帮她确认过,她的肚子里怀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什么……黛比……”
“是的,”女人羞红了脸,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是的,缪。我……我要做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