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阎君来访(1 / 1)
“宁姑娘,你这宅子里怎么这么多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小鬼啊?”夕颜缭绕四周,对着宁清浅说道。
宁清浅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惨死在我这府里,无人为他们收尸立碑罢了,可能是觉得心有不甘,所以还徘徊在这里。”
夕颜撑开折扇,看着宁清浅毫无畏惧的开口,眼里也并无半点怜悯之色,想起那人不久前对他说的,“她啊,小时候可皮了,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追着男人满街跑也总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他以前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光彩,让他原本冷硬的眉眼冰雪消融,芙蓉花绽。
现在,那人曾无数次微笑着提起的那个她,正似笑非笑的靠在凉亭的抹红雕花柱上,眼底投影出的仿若是大寒时节极北之地层层积雪下被埋藏了万年的冻土,夕颜轻轻阖上眼,自心底发出一声谓叹······杨生哪!这已经不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了,当你再看见她,你还会欢喜吗?
我看着夕颜眼底一闪而过的各种神情,怜悯,难过,悲哀,担忧,嘴角缓缓扯出冷笑。
“宁姑娘是女子,本身就阴气甚重,如果任这些东西继续飘荡下去,恐怕会对你的身体带来伤害。”他看着这些不愿遁入轮回的冤魂,眼底金光若隐若现。
“无妨。”她微笑,笑容诡异,“我本就在这呆不久了。”
夕颜皱眉,“你要离开?”
“不是。”宁清浅摇头,“卿九九想回落水镇,说要去那里踏春。”她冷笑,“严清是肯定要一起去的,至于我吗?自然也是要回去的。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回去,看看山水是否依旧,顺便,去要债。所有事情都是在那里开始的,自然,也要在那里结束。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问她
“明天一早。”她起身,宽衣丝袖将空气卷出一个细小的漩涡,清风被搅的支离破碎,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绷,眼里摄出逼人的刀影。
我抬头看天,万里无云。
“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转过身,一方墨瞳里海浪汹涌,怨恨,哀悼,扭曲,残忍,通通都被万米之下的上升流推向那虚幻与现实的边界之处,在她眼里喧嚣肆虐,那一层薄薄的膜,摇摇欲坠,她眼里似有厉鬼,要冲破禁制,自炼狱深处伸出鲜血斑斑的手,掐住一切虚伪与自私的咽喉,发泄着他们无尽的痛苦。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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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竹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严清转头,无奈的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女孩,“九九,你又怎么了?”
卿九九鼓着一张脸,“你怎么总是看书,都不理我。”
严清伸手将卿九九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少女发间好闻的清香窜入他的鼻翼,他紧紧环住她,“那也用不着扔东西啊!”语气里却全无责怪之意。
卿九九是任性惯了的,轻轻巧巧的把脸別到另一边,“我不管,反正你让我生气了。”
严清轻车熟路的将她的小脸掰过来,“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做什么都是好的。”他微微笑起来,眼里一片幸福温柔。
“哼。”卿九九眯起眼,嘴角却是泄露出笑意,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眼里干净美好,水晶般剔透。
严清靠近卿九九,吻上她的眼,这不染尘埃的宝石,是属于他一人的。
我和夕颜站在窗外,看着在回去的路上无意间撞见的安静美好,看着这世间所谓的幸福圆满。
慢慢的,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勿忘剑。
然后,转身,安然的走掉。
这一天,有人满心欢悦,携着心上人,准备着不久后的踏青之行,而有人则面带微笑,备好了血与恨交织的网,准备讨要多年积淀下的债。
这只是平凡的一天,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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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夕颜很难得的沉默着,我看着她,说,“你还记的那天,你问我知不知道杨生到底是谁吗?”
他回神,满眼得意的看着我,“记的,怎么?你现在想知道了?”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推开他凑过来的身子。
“想知道?”他不死心的又凑过来。
“嗯。”我再一次淡定的将他推开。
“想知道,嫁给我我就告诉你。”他合上折扇。
我看着他脸上神色轻松,也不追问,转身继续走,夕颜,我知道你来找我并非是真的喜欢我,你与我的相遇也并非偶然,你知道杨生不是普通人,你看着宁清浅的眼神那么异常。我不是真的想知道,别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坦诚的机会,可是,你不要!
一如当时我问你杨生到底是谁,而你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我,“想知道,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而且······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你不告诉我他是谁,那么,他一定会自己来找我。
因为,只有我,才能救现在的宁清浅!
夕阳拉长我的影子,由短到长,由后到前,回首,他还站在原处,夕阳柔弱,黑暗已经悄悄的潜藏进去,他的脸就没在那样的黑暗里,看不见神情,远处,有莺,轻轻啼鸣,呼唤着未归家的鸟儿。天使与恶魔的交织,天堂与地狱的伏口,于那危险的一线之间,夕颜,哪里?是你想要的归宿!
他抬起脚,挣出那黑暗之间,向我走过来,脸上依旧是坦坦荡荡的笑意。
我看着他向我走过来,闭上眼。
夕颜,你可知?我这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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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寂静的夜,夜晚总是那么好,在这种深黑的笼罩下,任何罪恶仿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人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做着白天不敢做的事。
我站在窗前,听着窗外的虫鸣,同时听着从细小的空间裂缝里传出的各种声音,谁家的屋瓦被踩碎,小巷里乞丐的争斗声,弄堂里艺妓的娇笑声,阳世之外孤魂的哭喊声,还有,室内突然躁动的风声,虽然很轻微,甚至连烛火都未颤动一下。
深夜,适合偷鸡摸狗,适合杀人放火。
当然,还适合迎接来自彼端的客人。
我拿出上好的茶,倒上两杯,坐定,“这位客人,茶已俸好,可以现身一聚了。”我淡淡开口。
房间的阴影处,黑暗蠕动,缓缓的,伸出一只脚,然后漾出一方青色袍角,带着落梅无双的傲意,踏入这片尘土之中。
灯火噼里啪啦的爆起来,炸的炎苗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光线都波动起来,轻轻的拂过来人自阴暗处浮现的脸,描过他精致的眉,撩起上好诗画的一角般,泄了满地的惊艳,化作尘土,揉进这世界的各方角落,他眼里藏着孤傲的松,满目苍翠,潋滟晴好。
我微笑,“阎君,好久不见。”
他优雅落座,看着我,似惊讶,似惋惜,最终化为轻叹,“没想到,你还活着,红枫。”
我吹了吹温烫的茶,扯动了脸上的疤,它在我脸上舞动起来,“阎君错了,我不是红枫,红枫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我是白落,九重天宫的主人。”
烛火燃在他的脸上,他看着我,半响,缓缓开口,“你就这般念他,连名字都要化用他的,让别人日日在你耳边念着,让你自己日日记着想着?”
我拿着茶杯的手缓缓用力,在昏黄烛光下抬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摸向额间的一点朱砂,“更何况,勿忘神剑认我为主,九重天宫属我名下,眉间朱砂是上神白家代代相传。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白落呢?”
良久,他语气淡淡,开口,“是,是我错了,这神剑是白落神君的神剑,天宫是白落神君的天宫,朱砂是白落神君的朱砂。”而面前的女人,是白落爱了一生的女人,他为你身死道消,那么你就替他活下去,倒很是合理。“是我眼拙,竟没认出来。”
他眼底的不明意味让我涌上些许无名之火。
“阎君深夜到访,可不只是来喝茶的吧?”我讥讽道。
“当然,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会来,那就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他喝着茶,纤长的手指捏着杯盖,白玉青瓷,通透明亮。
我低下头,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许久,说,“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睁开锐利的眸,眼底一片幽黑,不知隐藏了多少魑魅魍魉,“你会帮的。”语气笃定。
“哦?”我挑眉,“阎君就这么有自信?”
“是。”他回答,骨子里散发出手握乾坤的自信风度。
呵,我微微笑起来。
想说,真不愧是冥界之王!
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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