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薛重湮离开约有四日，楚非离收到誊翎的书信，告知已经找到王妃，并言王妃安好。以后每隔两日，他都会收到她的书信，写着她最近的状况。

这一日，楚非离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誊翎，一封却是她的。他无声笑笑，誊翎是为了信能快速安全抵达，就直接把她的信截了下来，跟自己的一起紧急加密直接发到楚王府了。

薛重湮的字迹依然捐狂霸气，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直呼其名：

楚非离：

大南明王朝山河秀丽，风光怡人，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尔等治理有功，辛苦辛苦。

仅此一句，就没了下文。

用词用到这等大不敬的手法，让楚非离看得哭笑不得。治理江山的确不容易，特别是在治理江山的同时，还要防内外忧患，更是不易。

这段时间，楚王府陆续收到誊翎发回来的书信，间隔着也捎带到她的。

每一封书信，出自她之手，内容简短，字迹张狂，绘声绘色。明明一眼就能阅完，他却要盯着看上个一两刻钟。言辞之间的俏皮调笑目无纲纪，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她跃然纸上。

只是今日这封，倒像是赶赴千里来控诉的：

楚非离：

你以为这次，我又会给你讲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当然不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教我剑术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好好教？虽然清曘说，你一旦答应教人，定会对人负责到底。但是，这一点，我完全没有感受到。

楚非离摇头苦笑，他想对她负责，对她的一生都负责，所以她不必学什么剑术。但他还是没猜透她，若知她有今日，彼时授她剑术，定会倾心倾力，让她行走江湖，只会欺负人，不被人欺负。罢了，有誊翎暗中护着，也能让她不被欺负，只是欺负别人，可能有些困难。教她一身武功，让她横行霸道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来日方长吧。

楚王妃离府的消息，早就被楚非离隔绝。今日，薛大人一时兴致大起，要求去王府看看闺女，楚非离笑着婉拒，道薛重湮身子近日不大好，不方便。虽然躲过初一还有十五，但能瞒一时算一时。

楚非离近期忙得不可开交，需要他劳心劳神关注的地方实在甚多，关注西域的战况，关注民计民生，关注昭阳宫齐王和薛大人，还要关注薛重湮，虽然最后一个本人并不怎么想让他关注。

咚咚咚咚，敲门框的声音，节奏如此熟悉。楚非离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门处，脸上又暗了下来。

“怎么，看见是我就失望了？”清曘调笑着，渡步进门。

“你怎么来了？”

清曘笑着，并不回答，“听说王妃云游了，她近来情况如何？”

楚非离把那一沓子书信扔给他看。

他每一封都看过来，笑言：“这普天之下，活的最潇洒自在的，当属你这恣意大胆的楚王妃了。”

楚非离无奈苦笑，“她是潇洒自在了，也不管给别人扔下一个多大的烂摊子。”监视与被监视，侦查与反侦察，真情报与假情报，都得他一个人干，特别是她的字迹，他每日都要花很大一部分时间去研究。

清曘笑言：“她这是对王爷放心，这点小事情，搁在王爷这又何足挂齿。”

“她要真对我放心，就不会走的那么迅速。”也给他一些时间，让他为她安排好一切。他蹙着眉，看着悠然的清曘，“你今日来找我，肯定不是专为与我探讨，楚王妃过得自不自在的。”

“那是自然。咱们的契约履行期限已到，我是不是就自由了。”他这是提醒，不是寻求意见。

“随你。”

清曘突然笑得有些回味，“想来还真是有趣，契约本因她而起，现在期满，她又不在了。”好像这一长段的作为，只为等她来走个过场。

契约么？那倒是个有意思的开端。

那一日，素来清淡的楚非离，回到王府一脸兴致的跟清曘讲，自己遇见了一位美妙的女子，她看起来慵懒，实则俏丽，明媚率真，她一笑，整个皇城的春色都失了颜色。看着他脸上不曾消失过的浅笑，清曘打趣他，这么妙的人，人间少有，你莫不是眼花了罢。楚非离摇头，那时阳光正柔，晓风和畅，她明眸俏笑，让他一眼便足以误了终身。清曘看他痴痴的样子，又要调笑，你还是死心罢，这样的女子，一般对侯门深院是没多大兴趣的，就算她真的存在，也不会倾心于你楚王爷的。楚非离笑着，说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清曘不全信，就半玩笑的要跟他打赌，如果他能娶到那个妙人为妃，他这个清流派的掌门就无条件供他随意差遣一年。后来皇帝赐婚，清曘输了。当半年后，他满心欢喜迎她进门，才发现她是他们安排的细作，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只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她的心，在齐王身上。一个女子，要喜欢一个人到多深，才会愿意为他嫁予他人做细作。那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齐王，这次让他好生羡慕。彼时，唯有苦笑与晦涩，原来那日，亭台高阁，春色正好，她的笑却不是对他。她为他赴汤蹈火，他为她不值得。

楚非离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清曘打眼一看，便全部了然，摇头道：“是不是觉得，还是回忆最美妙？”

楚非离没有好脸色的瞅他一眼，“你明日欲往何处？”他对他，倒是了解的清楚。

清曘收了脸上的笑意，“在你这耗了这么久，也该为门派的事情多走动走动。”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骤步，却未回身，“明日不必来送。”

楚非离摇头，他也没准备送，因为他知道，他今日便会动身。

日斜西山，楚王府一片静谧，楚非离立身回廊，怅然若失，不知脚上该往何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王府的一切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仆人灵巧得体，院落清幽静谧，一切秩序井然，但他心里却不舒服，不自在，不习惯。执笔行书，再不会有她叩门框的节奏声；埋身公文，也不会有管家战战兢兢来报她的出格行径。可是他却依然在书写一半的时候，骤笔抬头，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凝眸远望。看不见夕阳西下，她走过他敞开的书房，身影被长长的投到地面上；看不见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却又心有不甘的蹙眉自怒；看不见夜半三更，她练技吹埙，认真却显孤寂的身影投射到朦胧的窗纱上。这个楚王府，他住了十数载，而她的闯入，却只有半年。她来了，她走了，好像什么都不曾有过，却足以让他食不知味，寝不能眠。锅还是那个锅，灶还是那个灶，吃什么都不如那晚别人送来的，她煮的奇怪的面条；榻还是那张榻，被还是云锦被，无限转辗，听不见耳畔若有若无的，她安眠的浅息。

静，楚王府独有的幽静，他的心，却一直都静不下来，总有一块，在缺失，在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