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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梅洁返校以后还没多长时间,就又急冲冲地准备坐着大巴回家乡去,只不过这次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白羚随行,据说她那个九十六岁高龄的奶奶忽然开始寻死觅活,说什么她的妈就是九十六岁9月份“殁的”。她老人家也逃不过这道坎。赶梅洁返校的时候,还拄着个拐棍到处串门传闲话呢,一进九月份就立马来了个卧床不起,大有寿终正寝、魂归西天之势,梅洁一脸不满,直到上公交车时还在不住的发牢骚呢,她说:“也不知道我那奶奶是怎么想的,一辈子重男轻女,我长这么大连正眼都没瞅过我一眼,跟外人一说起来就是孙子长孙子短,压根儿就没念叨过她还有这么一个孙女,现在按她的想法,马上就要驾鹤归西了,反倒想起我来了,说什么想再看我最后一眼,最后一眼?有第一眼吗?难道想来一出第一眼的永别吗?我看她根本就没病!按她的那身子骨。哼!说来也有意思,我爷爷就活了九十九岁,要不是摔了一跤,引起了并发症,没准能赶上人类灭亡那一辉煌时刻!哎!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她老人家还是想起我来了,不过,我真的跟她一点都不亲!”
“也不能这么说。”来送行的除了高杉,还有时洋,他听完梅洁的叨叨以后,语重心长地对梅洁说:“没有她怎么可能会有你?”
“哎------你还真说错了,没有她至少照样有我爸,我爸是我头一个奶奶生的,虽然———反正抚养我爸的又不是她,而是我爷爷的糟糠之妻,虽然我没见过她。”
高杉站在一旁,早就没了心情跟时洋那样专心听着梅洁诉说着自家的复杂关系网,她不时瞅着自己身后的白羚,白羚至莱湦出事以后,精神头一直就不大好,要不然早就跟着梅洁一起打趣逗乐了,看着白羚默不作声,睁着一双帅气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远方,高杉心想,他在想些什么呢?也许在想如果莱湦还在的话,今天应该是他来站牌下送他的吧?而且她也知道,别看梅洁现在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的开朗健谈,可是她明白梅洁其实也是强颜欢笑的,这两天,梅洁一直往宿舍跑,拉高杉出去散步倾诉,聊天的时候,梅洁还说来着:“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时间已经过个大半个月,这十几天来,高杉很少去想莱湦和有关他的事,这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难,因为她很早就学会了想忘掉一件事情就把跟它有关的一切全都从脑子里打扫掉这种本领,她现在再也没去过白羚和梅洁的小窝,平日里也很少再跟白羚他们宿舍的人搭话聊天,如果不是碍着友情的面子,她今天很可能会找一个理由推辞掉,再说了,如今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曾今的一切,就不难得出这么一条结论:她跟莱湦就连交心的机会都那么的少,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真正弄明白过,纵然他们之间是有那么些牵绊的话,一个沉默就把所有的都化为了臆想和泡沫---------当然,如果真要是提起他来的话,她甚至有些恨他,只不过这种恨里,少了一些实际的瓜葛,多了一些幻想的成分,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几个星期前的那个周三的早上。
白羚点了一支烟,把目光收了回来,转而投向高杉,也许是刚刚高杉一直盯着他看,让白羚有些纳闷,就把头转过来一探究竟,高杉躲闪不及,最后只能亲切地笑笑,嘴里却什么词都没有,这种感觉好是让她一阵尴尬,要不是白羚首先开了口,她真是当定傻瓜一个了。
“听梅洁说你学生会副主席的竞选失败了是吗?怎么回事?”
“梅洁告诉你的?”高杉没有料到白羚竟然拿这个当开场白,真让她感到生气,因为她明明跟梅洁说过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跟别人说,因为显然现在她处于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让她一时陷入不利的位置的状态,可保不齐她想想对策仍能改被动为主动,打败对手的,可被梅洁这么一说,那感觉就恰似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她已经失败了似地,而她最近一阵子又不像以前那样,前方道路越是布满荆棘就越要达到目的,反而是斗志大减,有种认了命的倦怠感,显得力不从心,这种时期的人往往最讨厌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杉想到这儿还没来得及回头质问梅洁,还在跟时洋说着话的泄密者就话头一转,冲着高杉来了。
“白羚又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家里人,我的亲人,再说了,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吗?关心朋友多给你一份鼓励有什么不对?职业妇女Selina Kyle,不要老是曲解别人好意的说自己是Cat Woman。”
梅洁的话逗得时洋一阵强忍笑容结果却失败的表情,而高杉也被梅洁的话语弄得哑口无言,甚至觉得梅洁说的言之有理,等她想说两句好听话的时候,不想梅洁却忽然又显出了愧疚的表情说:“对不起啦,我也是第一次当大嘴巴,感觉还不赖,你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还有帮我喂养几天洁子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梅洁忽东忽西的调皮话,霎时间让在场的四个人笑了起来,连白羚在内这些天也头一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梅洁一脸无辜,对着高杉装出一副“请你理解我”的表情继续说道:“You kown ,I love you,and you, aslo and you,remember me ,I am Puss in Boots.Meow!”
梅洁对着高杉深情表白完以后,又对着白羚和时洋示意,一时间关系和谐,其乐融融,就好像从大学一开始的时代起,这就是一个牢固的小团体似地,高杉明白梅洁的用意,虽然这让她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认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端,在梅洁重新和时洋聊起原先的话题后,高杉也对白羚开了腔。
“嗯,是的,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这里没有自大的成分,我想如果我愿意的话,还是有机会获胜的,只不过现在大四了,想出来看看,如果还绑在学校的话,那只能等到下半学期再打算,现在广播社那也不太需要我,帅力做的挺好的,我想我也应该下岗了。”
“你这叫跳槽。”白羚回了一句:“这样也不错,拿得起放得下-----”白羚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刚刚才有的笑容又消失不见,变得沉闷起来,不过还好,公交车的及时到来,驱散掉了高杉有些黔驴技穷的沮丧心情,待他们上了车,高杉才总算舒了一口气,不过这份轻松马上又变得皱巴巴起来,因为白羚是走了,可眼前还有一个时洋呢!虽说时洋成熟识大体,跟他走一块,高杉也不会觉得太拘谨,可是现在她真的希望是自己一个人走开,而不是跟别人相跟着回学校。
她瞅瞅时洋,见他仍然盯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眺望着,有些像一个情场失意的诗人,不过他马上就换了一副表情,带着些理解看着身边的高杉,这倒是让高杉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话题,于是就在回去的路上,她就率先开口了:“听说你被咱们学校保研了,是真的吗?”
“是的。”
“那恭喜你。”
“谢谢,不过我一直认为你也会报研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学习呢?”
高杉笑笑说:“以前可能是想过,看到别人博士、博士后的,我也眼红心急,可是现在想想看的话,也没什么必要跟别人去比-----我想我可能是对咱们这个专业不敢兴趣吧?继续读下去,也没什么热情。”
“那你想学什么?”
“我不太清楚。”高杉淡然的说:“不过我迟早有一天会掉进钱窟窿里,唯钱是从的。”
时洋听着笑着摇摇头说:“葫芦娃老大哥不就是这样被抓起来的么?你可不能那样。”
高杉被逗笑了,时洋很少会说风趣幽默的话的,这让高杉心里有些自然,她一直就认为时洋是个靠得住且值得信任的人,于是在白羚他们面前不能说起的事,倒是可以和时洋聊一聊,于是她就问:“听白羚说,你跟莱湦关系也不错,是吗?”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过还好,时洋沉默一会儿后变得坦然起来说:“是啊,不过你怎么会问起这个呢?”
“也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高杉脸一热,急忙解释道。
看样子,时洋倒是接受了高杉的这个理由,笑了一声说:“是啊,至从白羚搬出去以后,我俩的交流就比较多了,本来嘛,我也是一个外地求学的,节假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一到周六周日,符浩自从交上那个喜欢“以泪洗面”的哥特女以后就经常往那边跑,宿舍里就我俩,自然话也就多了,聊天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要不变成朋友,要不变成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还好,我俩还挺合拍,山西山东人就那么一山之隔,他越了过来,我俩成了朋友。”
“平常聊些什么呀?你们.。”
“聊什么?嗯-------符浩、侯奕在的话,女生就是永远的话题,不过就我俩的话,政治、体育、电影什么都说,莱湦这人口才挺好的,不像我,只会写不会念。”
“他口才好?”高杉听着心里愤愤然的想,他要是能说会道,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一时间,高杉有些失控,只想摇头顿足、唉声叹气,可是她明白时洋说的也有道理,莱湦曾今在英语课堂上就着国家政治侃侃而谈,不是也把梅洁逗得呵呵直乐、把老师听的兴致盎然吗?虽然当时的她听不懂莱湦一口气不带卡壳地脱落出一大段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老师示意莱湦坐下的时候,用中文说的那句:“你应该去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报社记者一定会对你爱恨交加。”她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要不是不想承认自己英语水平有限,她早就一个劲儿的问梅洁,莱湦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如今他的英语水平大涨,凭着梅洁的一点点记忆,她知道莱湦那段话里有这么一段:“俩个不是等于一个是,可一个是不是俩个不是可以替代的,真相是什么?真相并不是什么所谓你们人人可以看到的,那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告诉你,真相就是就算你怀疑,但是永远不可能会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
高杉想到这儿,摇了摇头,想把过去的回忆甩掉,就重新找了一个话题,说:“不管怎么样,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理想崇高,不近女色的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也是个人啊,免不了跟个女人打交道,让她做我孩子的妈啊。”
“可是大学三年,你从没和哪个女生亲近过。”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时洋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量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其实我一进大学校门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过我,总把我当成一个朋友看待。”
高杉听到时洋的话,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过马上就否决了,然后她的脑海里浮现起另外一个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不给其他同类留有情面的人儿,她忽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惋惜的神情来,她刚要张口说话,却被时洋示意住口了。
“这可是个秘密。”时洋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想要表白一句,免得别人会说我是个外貌协会的,我不否认我起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漂亮,可关键是她身上有我所没有的东西。所以我也明白她跟我是不合适的,有点像Ashley和Scarlett。”
“嗯-----”高杉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别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你说的那本书可是那个人的最爱啊!”
“我知道,而且也清楚她不喜欢达利,只喜欢冬天的藏羚羊。”
高杉听着只能笑笑,没有说话,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也是他们该分手的时候,高杉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时洋略显驼背的身影,心里有些怜悯他,谁跟谁合适不合适,这不是用一句话一本书就可以钉棺结案的,对于时洋的放任不去争取,她只能摇头叹息,却不能说一句带有鼓励的话语,他有他的难处,也许这就是感情,如果你不去牵动绑在你心上的那根绳子,你将永远不可能知道飞在天上那些个五彩斑斓的风筝哪个会是你的。
“对了,你刚才说到莱湦,其实有件事我没敢跟我们宿舍的人说,七月将末的时候,我怀疑就是出事前的一两天我曾经给他打过电话的,因为听到白羚说他找到了一份好的工作可能不上完大学了,那个时候--------嗯,莱湦告诉我他会把大学念完的,还说他会留在北京,为这事他和他母亲闹得很是不高兴,我不太明白莱湦的想法,不过我觉着他也许有自己的打算吧?”
高杉怔怔地听着,脑子里有了一些很奇怪的想法,可是因为这一阵子她的脑袋像是生了锈,连转一下都不带的,因此根本就不能连贯的思考问题,只是觉得听完这句话以后,左半球的大脑顶部有种隐隐作痛地不适感,促使她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右嘴角忽然一阵抽搐,她并没有看时洋,而是带着股漠然的神情注视着俩个人之间的车道,并没有说话。
时洋像是多此一举地揉揉脖子梗,又笑了笑说:“说起来也没出息,这一阵子我总为这件事感到有些异样,总觉得他好像还在似地------”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高杉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冷淡地说道。
“是没什么意义。”时洋张开手,摆出一副接受对方东西的样子,撇撇嘴说道:“我们都得面对现实,而现实就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高杉不知为何再次打断了时洋的话说:“天不会因此而塌下来的,不管多亲密,我们永远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是吗?”
高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不过这句话她听着有些别扭,麻木了一个月的神经忽然出现了一丝感触,而这个感触就是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资格说任何大道理,因为别看身边的人还是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是他们事实上都已经接受了这个噩耗,正用这一个月慢慢的消化着,而她--------嗯,她忽然有些伤感,是的,她的反应和别人正好相反,那就是她嘴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不停地说着一些激励振作的话语,可心里却迟迟没有对这件事作出自我表率,正真不接受现实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你说得对。”听着时洋的话,高杉不知道应该是点头还是摇头,告别了时洋以后,高杉留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有挪动过脚步,感到自己有些自欺欺人,行为是可笑的,她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起头看着学校正上空的云彩,却发现了一张风筝,那张风筝飞的很高,高杉只能隐约可辨,于是乎连带着刚刚自己的心思,忽然之间就像是鹦鹉学舌般的念叨起《风筝》里的一段抒情散文来,这股冲动来的忽然而且莫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篇她高中时代读过的散文:“思念,是心中一根细细的红绳,牵扯在远离身外,那张漂浮不定、若即若离的风筝,风筝是深蓝色的,在夜空中看不到他,只有一双眼睛,星星般闪亮的眼睛,俯览着大地,像是归巢的鸟儿那样在找人,忽然间,红绳被流星划断,我疼痛难忍,捂着心口,伴随着秋虫蛐蛐儿的叫声,在草丛中哀嚎奔跑,我一个人,总是一个人寻找着那个看不到的风筝,那也是一双孤单的眼神,可以慰藉我孤单的孤单的眼神。”
接着高杉就像是受到了重创似地,整个身子就立马垮了下来,直觉告诉她,其实在立场上,她跟时洋没什么区别,他不值得她可怜,而她更应该可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