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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凌晨一点半,高杉才算是安安稳稳地睡在了床上,梅洁去了厕所,此刻屋里就她一人,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些事情,所谓的一些事情,这不太定性,因为虽然刚刚洗完澡后,现在周身感觉很惬意,可是思想却一刻也没有消停,仍旧思东想西,忙个不停,只不过问她具体在想什么,她却说不清,反正就是众多的小蜜蜂在自己的脑袋蜂箱里飞进飞出,她却一个也抓不住,可每一只采回来的蜜都是来自未知领域的,她得一一审核才行,她就像那个掰玉米的小熊,到头来一点效率都没有。
由于当初白羚在预定房间的时候,是按六个人的计划来计算的,所以他预租了两间三人房,现在莱湦的女朋友没有来----------哦,是分手了,高杉倒是更自在了些,刚入大学那会,高杉虽办理了住校手续,可是有一段时间里,她还是每天回家的,哪怕每天的五点早起,高杉也不想和陌生人住在一块,只不过在后来的接触中,她渐渐的发现宿舍里的人们还是很好相处的(当时高杉唯一看不过眼的就是梅洁,没想到如今,她跟梅洁竟成了好朋友,反而在一开始认为礼貌又得体的谭姿那里却领教了什么叫做两面三刀,有些时候,交朋友都是把赌注,事情就是这么的滑稽不可理喻。),高杉这才搬进了宿舍,而今天她做的一切准备事项大半都白费了,老天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没有能够亲眼一睹莱湦女朋友的芳容,(不过她认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莱湦可不是什么让女孩子一见醉心的那种人。)在莱湦这个人的身上,高杉发现事态的发展总是比她预料的要迟一步,就比如说吧,想当初就在她认为莱湦对她有意的时候,他却忽然交了女友,在她认为那份不知名的寄托与享受消失的情况下,她又和小雨不期而遇,如今莱湦孤单一人,而她却仍然发觉摆脱不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孤独与焦躁感,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独自缩在墙角,影子在体会怅然无奈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莱湦说他和女友已分手的那个时候,她会有些高兴,这有种小人得志的愚笨在里面,现在她明白,其实莱湦分手不分手对她的意义并不大,就算莱湦现在再次向她投来期盼的目光的时候,她也只能说已经过去了,她要对现在的自己和旁人负责,这倒不是纯粹的带有专一的色彩,而是揉和了很大一部分的逃避元素,这是一种自私却带有自我保护意识的选择,有的时候,她总是很容易的就陷入矛盾中,才能体会到生活,她知道别人也是这样生活的,只是--------只是她不想这么糊涂地过完每一分每一秒。
梅洁还没有回来,于是高杉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枕头透过玻璃窗往对面小雨的房间里瞅,此刻那边的灯光还亮着,只是窗帘拉起来看不到里面,高杉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聊天,今天小雨和白羚、还有莱湦处的还算不错,所以在这个时候,交谈是免不了的,他们会说些什么?小雨和莱湦又会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而明天他们只是四周再转转就要回去了,漫漫的两个月的暑假啊,哦,是大三的暑假,人生当中最后一个属于学生时代的暑假,以后的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也许高杉的焦躁感就是她不想再失去什么东西了。
高杉又在那儿呆呆的注视了一会,这才听到从院子里的角落里传来厕所门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她知道梅洁就要回来了,这才忙不迭地重新躺下,打算做出一副已经累坏的样子准备睡觉,可不想慌乱之中,却把床头的手机甩到地上去了,于是高杉又把身子从床上探出来,双手伏地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待梅洁带着厕所里独有的刺激性气味推门而进的时候,差一点就打着高杉的头。
“不至于吧?才两瓶而已。”梅洁托着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透过门外射进的微弱光线,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姿势滑稽的高杉。
“你这个酒鬼在胡说些什么。”高杉费力的把挤压在肺里的空气吐出来,脸蛋想必也是一片绯红,她说:“赶紧的,开灯帮我找一下手机。”
“不用找了,就在我脚底,幸亏只是脚尖踩到了它,万一整个交待上去,我可赔不起你这份人情债。”
等梅洁越过高杉的身子爬上床,高杉这才转过身来,问正在脱衣的梅洁:“怎么样啊?在厕所里反思的结果。”
“能怎么样?在那沼气浓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我想打一火机都能来场轰轰烈烈的自杀,我没受‘精’过度就算不错了。”说着梅洁闻闻自己身上的气味自嘲道:“我是个粪便女孩。”
“花不施肥可就算不上美女了。”
梅洁被高杉的话逗乐了,笑嘻嘻地躺倒高杉的身边,等笑够以后,这才吸一口气老实的说道:“我想了半天,我的确有需要检讨的地方,在此之前,我得先向你道歉,因为我利用了你家小雨,没知觉地和我上演了一场酸江醋海,你不会生气吧?”
高杉并没有回这句话,而是接着又问:“为什么这么做,小□□?”
“唉-------”梅洁少有的叹口气,一股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我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阵子脾气坏得很,总觉着白羚不像以前那样在乎我了,是不是他厌烦我了?”
“少胡说了。”高杉打断她的话:“月亮围着地球转也不过如此,你还想让他怎么围着你转啊,再说你不觉得那种一天到晚就跟自己女朋友腻歪在一块的男生很恶心么?”
“的确,男人是不能太甜,当然除了笑的时候,这样的男人可是少之又少的。我想可能真的是自己下贱吧,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我真的------真的------。”
高杉听着她的话,却见她迟迟不肯往下说,感到有些意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除了小雨他们几个个个神经不正常,于是她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小雨了吧。”
“什么呀!”梅洁话音里明显带着一股怒火和不屑的口气:“你家小雨是人见人爱,可也不至于是个母的就都会变成马厩里的雌马那样牙痒痒地等着种马吧?我是挺喜欢他的,一原因是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我跟他势不两立,以后咱俩还当朋友吗?二是我的问题,可能是我太过于名声狼藉了,竟然变成了《欲望都市》里的那个金发欲女!浪荡到想睡遍整个京城的男人!”
“我一句玩笑话能引你如此打发感慨。”高杉见梅洁生气了,就笑嘻嘻地打圆场道:“对不起,虽说我也只是开玩笑。”
“没关系,咱俩是朋友,我原谅你,因为你也原谅了我。”
高杉知道她在说什么,有点有苦说不出,只能踩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她说:“本来还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呢,这么一下子,连话都忘了。”
“仔细想。”
“梅洁。”
“干嘛?”
“谢谢你。”
“这又是唱的哪出?谢什么啊?”
高杉起初没有吱声,直到梅洁像催促似地嗯了一声,她才说道:“我在想,这种酸话到底适合不适合我说。”
“哪来这么多废话!”梅洁带着一点不耐烦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酸菜鱼,是一冰箱里里冻得像个石头的白面馒头,加点料也没什么,不会影响到你冷酷无情的正面形象的--------赶紧说。”
“谁说我冷酷无情了?”见梅洁不时的发火,连高杉都不自觉的带上一点点的怒气了,可随即怒气又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怅然。
“哦,我说错了,你是冰箱里的一个糖三角或者豆沙包什么的,想啃起来味美的话,首先的在爱情牌微波炉里-------他奶奶的,我在胡说些什么!杉杉,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说呢?”高杉平躺在床上,眼望着黑乎乎的屋顶,仿佛一个人自言自语:“大学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白羚对莱湦的话也让我想到了你,再有半年咱们就分开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至少现在我说的是真心话。”高杉说道这儿,停顿一下,悠悠然地继续说道:“自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过特别要好的朋友,这说出来好像有些挂不住脸,因为人总是喜欢把自己装的很受人欢迎,可是我确实没什么朋友,洁子,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我喜欢你,我渴望得到这份友谊的永久保鲜权,我不想失去这份感情,更不想让大学毕业就成为咱们的友谊句号,以后我仍然希望咱们可以见面------就算工作忙见不了面,也能常常打电话,一起斗嘴,一起聊生活,我真的--------真的很珍惜咱们的这份感情。”
其实在高杉说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梅洁已经支起了身子,右手托腮在幽暗之中看着她,只是高杉仍然望着天花板,生怕跟梅洁面对面丧失了说这话的勇气,从而笑出声来,大骂自己是个酸货,这是她少有的敢于表白自己内心爱意的机会---------而且这并不好笑。
待高杉把话说完,起初梅洁并没有接话,同样是高杉扭头去捕捉梅洁眼睛的时候,才听到梅洁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平常梅洁也总是笑着的,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可是此刻黑暗之中的梅洁的笑声却是真诚的,甚至带着一股感动。
“杉杉-----”梅洁声音有些发嗲。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酸酸的叫一声你的名字就能抒发完自己内心的强烈情感。”梅洁笑着说:“本来我也是酸话一箩筐的,不过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我想问一句你倒底是谁?你把我家高杉绑架到哪里去了?或者说今晚你喝了多少?”
“两瓶啤一杯白外加一些房东额外赠送的葡萄酒。”高杉回答道:“你放心,就当我是酒后吐真言吧。”
“嗯,千杯女神,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你的酒量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解酒系统我都怀疑不是人为构造,不过我听你说这话,真的很感动,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贴心话了,可能是现在的人们已经都忘了,可是我知道你没忘,我也没忘。”
梅洁的话里带着一股独有的清纯,这就是梅洁最挠人的地方,听起来刹是舒服,接着高杉听到梅洁又在问:“今晚你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感慨万千?”
“也没有什么啦。”高杉皱皱眉说:“就是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说什么呢!啊?!”梅洁装作生气地问道:“在一个比你还大一岁的‘霉’老太太面前,你说什么呢?说着在黑暗中拿手掌就拍高杉的大腿,声音清脆响亮,像是在摔耳光。
高杉被梅洁的玩笑话逗得嘿嘿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梅洁行动上的指责,就好像两个小孩子在床上打闹一样,气喘吁吁地嘻嘻直乐,高杉边抓着梅洁的手边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千年老不死的妖精了,也许五十年以后白羚早就患哮喘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你还在对着镜子意气风发呢,来一句------”
“下一个受害人是谁呢?”梅洁接口道,不知为何叹口气,本来是句搞笑话,却让高杉顿时笑不出声来,于是她就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能说出来是最好的。”说到这儿,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片感触来。稍稍带着一种伤感的调调:“也许将来有一天,想再说的时候,可能已经太迟了。”
也许是高杉的话触动了梅洁的某根神经,这说不好,反正刚刚还在床上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的梅洁一下子就又安静下来,她重新躺回到高杉的身边,跟高杉一个姿势,仰天平躺在床上,沉默一会才又问道:“杉杉,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心事?”
“呵,这话我该问你吧。”高杉心虚地反问道。
“是的,我是有心事。”梅洁大方的回答说,不过接着却又不相信地问高杉:“你也有心事,不要否认,我就是知道,你看这样吧,我知道以后你会是个商人,要讲求实惠,至少得等价交换,我的确有一猛料要爆,咱俩相互分享怎么样?”
“你的猛料该不会是不和白羚过下去了吧?”
“得了吧!不要套我的话,你那套在我这里不管用,怎么样?好姐妹?好姐妹就应该不要藏着噎着,你这一点我最讨厌,算了,不继续数落你的不够意思了,开始吧,你先说。”
梅洁以超乎常人的语速,带有感情地把话说完,咄咄逼人的架势一时间还真说动了高杉,高杉沉默一会儿,在这沉默的片刻里,她以和梅洁语速差不多的速度琢磨着该不该把这件藏在心里三年的事告诉她,思来想去后,她张口说:“也许大学毕业后,我会离开北京,到别的地方发展。”
“切!这算哪门子的心事?”梅洁失望的叫到,可马上声音又变得关切起来:“那小雨呢?他能接受一个求婚都在电话里的新娘子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嗯,选自己和选爱情,这是一个古老严肃的问题,你”梅洁说道,虽然高杉明知梅洁说的并不完全符合自己现在的思想,可还是没有表态,全当她说对了似地,于是就说:“是啊,如果换作你,你该怎么选择?”
“首先申明一点,我不是你。”梅洁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我没有你那样的机会去做一个女强人,当然我也不想,虽然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可是我的追求是建立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生活态势上的,也许你会问我,人其实都想出人头地,这话是对的,我不反驳,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只是说说而已,还怪老天爷没有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其实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只是多少不同,像咱们这样的平凡人机会不多,而且还得放弃安稳的生活,这是一笔表面上怎么看都划不来的买卖,大部分人想赢怕输,所以做不了人上人,只能沦为旁观者,一边羡慕在赌局上大获全胜的胜利者,一边嘲笑倾家荡产连裤子都脱了的失败者,说他们做白日梦。这就是这个世界上99%的人,虽然我也会说,如果换作我的话,也会选择豪赌一把,可是到那个时候就退缩了,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杉杉,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的母亲给你留下一个好榜样,也给你铺好了路子,幸运的是你也很适合走这条道路,虽然我嘴厉害,可是我并不是主宰命运的强者,面对命运只能大骂一句“fuck!”然后灰溜溜的逃走,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能驾驭自己的命运的,就像你,是那种平常一言不发,却瞅准机会就想把缰绳套在马头上让它乖乖按自己的步调走的人,你有野心,而且还捎带那么一点点的不知足,我不是在骂你,真的,你的野心和你的身高成正比,也许它还呼吸着比你更高的空气。只是我想问你,终究你还是个女人,你不觉得除了事业心你还有很多可以享受的么?执着的姑娘?或者说也可以叫做任性?”
“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的。”高杉老实的承认道:“只不过我有信心把两样都做好。”说到这里,高杉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道刀疤,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有时候,我也觉得其实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很好,可是我总是摆脱不了一种不安全感,我老是想把所有的线绳都抓在自己手里,你说我控制欲强也好,说我野心膨胀也行,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份牢不可破的支撑,能让我顺顺利利的走下去。”
“不同的环境孕育不同性格的人。希特勒不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德兰修女也不是不会感冒的圣人。”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高杉点点头回应道:“不过,我还是想说,其实人多多少少是可以牵着生活走的,因为人还是明辨是非的,再则你刚刚说我的话也有些言过其实,我并不是那种野心好比黑洞的人,我也渴望着-------”
“渴望什么?怎么不说了?”
高杉之所以会忽然住口,是因为发现自己不自觉泄露了真情,可是现在想想,说出这句话来并没有什么让自己尴尬的,于是她就说到:“我也渴望着爱情。”
“小雨不就是么?”
这也许是梅洁少有的没能看清高杉真实内心的方面之一,因为高杉是一个把‘爱’藏得很深的人,她会生气,会悲伤,会关心,可是‘爱’却很少挂在她的脸上,也难怪刚刚她的深情款款会吓坏梅洁,因为这样的高杉是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的。
针对梅洁的回话,有那么一小会,高杉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这是她心事的重点,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让梅洁产生不必要的联想,梅洁虽然喜欢平常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说得像个垃圾,可是高杉知道梅洁可是个人精,思维直觉自己是比不上的,哪怕只是个线头,也能让她把纷乱的毛线捋顺。想到这儿,高杉微微一笑,心里带着少许的愧疚回了一句:“是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那就是他。”
“你啊。”梅洁看样子没有识破刚才高杉那句明显不在小雨身上的热切盼望,还以为高杉是在矛盾于感情和事业的两难选择,(其实高杉的话并非没有对小雨的感情。)于是她言中带怅地说:“恐怕以后你得提个公文包带他走了,被人介绍的时候把他拿出来说这是高杉还有她的爱人。”
“行了,我的心事说完了,该你了。”高杉好容易有个改变话题的机会,赶忙抓住它说,还带了一点点戏谑的成分:“如果你是在骗我的话,我可是不会饶你---------”
“我的‘好朋友’迟到两个多星期了,到现在都还没来,可能是想打电话告诉我,它暂时不会跟我见面了,因为有个超额赠送占了他在我心中的分量。”没有征兆的,梅洁就像是写笑话那样一股脑儿不带卡壳地说了出来,可是话音中丝毫不带调笑的成分,反而重重的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啊!?”这次换作高杉吃惊的从床上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