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第三章
待高杉和梅洁来到球场的时候,高杉大老远就左右环顾着球场,见球场上只有白羚一个人在那里练习着发球,心里有些纳闷,同时却也轻松了许多,白羚看到她俩走了来,立马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他身材高大健壮,有点运动员的架势,以前留着一头打卷长发,不知为何最近一阵子剪断了不少,看起来清爽的很,高杉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顺眼多了,尽管白羚一直是班上乃至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帅小伙,高杉和他关系也不错,可是当她明白了一件事以后,便对他有些亲而远之了。刚上大学那会,班里兴起了一阵男女生宿舍进行集体联谊的活动,当时高杉宿舍的代表就是梅洁,而白羚是他们宿舍的,每过几个星期,代表人就会彼此联系,看看有哪个宿舍还没有接触过,便会提出邀请,这一项往往都是男生代表先提出来的,如果对方的女生有兴趣,便会定下时间地点,去好好乐一通,活动通常就是一起去郊游,或者是到KTV引亢高歌,说笑之余,结交了朋友,也促进了班里学生的了解和团结,偶有几对就在杯递之间对上眼,光荣成为恋人,成为别人取乐的对象,孙正涛就是这么被发现,并合理加以利用的,不过孙正涛并不在学校住,只是花钱买了个床位,而他们宿舍的其他人让梅洁形容为“一帮正儿八经的道学家,找宅男老公可以,放在家里是个令人放心的摆设,找乐子还是算了吧。”而白羚宿舍无疑是这里的热门,就连谭姿都说白羚这个宿舍里出了几个班上普遍看得养眼的小伙子,就连斗鸡走狗,喝酒打球,样样精通,颇讨女生们的喜欢。当然也有些女生认为这项活动有些不正经,拒绝参加的,对此梅洁总是笑着说,还好自己被分进了这个宿舍,要是101改成102的话,也许她早就被其他四个联合起来开除户籍,发配到遥远的边陲地带放羊去了。
“莱湦干嘛去了?”梅洁一进球场就大声问正在跟她们招手的白羚:“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不还跟你打的正欢实的么?”
“啊----他?”白羚挠挠后脑勺,一脸随便的笑容。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然后装出一副被抛弃的气愤样子,伸着自己的大拇指往身后的场外指:“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刚才有人来找他,说是有事,立马放下牌子就跑了,也不管我多么深情的呼唤,就差手拿黄手绢了,可他连头都没回一下。”
“得了吧,说的怪恶心的。”梅洁嘿嘿乐着,跟白羚打趣:“谁不知道你俩好的就跟一个人似地?平常听课在一块,吃饭在一块,连走路都在一块,可能-----”
“承蒙你的高度关注和情深厚爱,不过我俩真的没有睡在一块,让你失望了。”白羚接上梅洁的哈哈,把她的话补足,见梅洁笑得喘不过气,就连高杉都乐了起来,女生堆里的梅洁,男生堆里的白羚,这是两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人,刚一认识,就火光四溅,怎么看都是应该赶快关进一个笼子里,生个小猴子再扔到树上一起对别人做鬼脸的那种类型,可是白羚早就结交了一个北师文学系的漂亮女生,而梅洁那会儿跟那个新西兰的“绿眼睛几维鸟”还藕断丝连,虽然现在梅洁孑然一身,可是白羚却仍不离不弃的往北师跑,高杉看着梅洁有些同情的叹一口气,缘不随愿哪!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来了。”高杉开始说,可是说到这儿,她连忙又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原本梅洁说是双打的,现在好了,不用凑一桌麻将。你们两个就可以你来我往,还能玩得挺尽兴。“
高杉见自己的话引来梅洁和白羚的集体注意,这让她有些心虚,因为这话里的两层意思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表达,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中了哪根邪信口说出的,她有些尴尬,不过,白羚马上就笑起来,挥挥手,不介意的说:“哪儿啊,三个人也能玩啊?我当裁判,你两上。”
梅洁接受了白羚的建议,不过说实话,高杉和梅洁都不是会打球的人,梅洁连发球都过不了网。白羚坐在网边的球台上笑得直哎呦,等到梅洁拿着球拍追得他满场跑,他才开始假意求饶,说再叫一个他们宿舍的男生过来重新开赛。
“就叫那个会射太阳的吧。”梅洁说,她指的是候逸:“这阵子我跟他比较熟-------恩,他跟我说过他可是体育万能的。”
梅洁中央的停顿让高杉明白了她说错了话,最近一阵子,她们宿舍都在开梅洁这个玩笑,不过高杉知道梅洁并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候逸长得不错,人又酷的要命,可是她是另有所图。梅洁这丫头一旦想装糊涂会装的非常非常像,其实鬼得很,要不是高杉跟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那她才不会猜出梅洁内心的真正意图。高杉心里忽然有些幸灾乐祸,不仅是因为梅洁少见的会自己捅了自己的篓子,还是因为此刻白羚脸上分明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会打球么?”白羚皱着眉说到。
“他说他会。”
“我说我头上有三只角,每天晚上光着脚丫满坟场到处跑,你也相信啊?”在高杉看来,白羚明显就是在嫉妒,以前他可没露出过这种表情,看来白羚这家伙还真是一个花花肠子,侯奕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白羚接着又往下说了,倒是说的很直白,让人不想理解都很难:“我现在不太喜欢他。”
“怎么会?”梅洁吐吐舌头,但是却俨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似的说到:“以前你俩不是很要好么?”
“是啊,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都是北京人,应该有共同话题,可是接触一阵子以后,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说到这里,白羚像是很烦谈这个话题,就把它踹到一边,忽然展开眉头看着,打趣起梅洁来,一脸坏笑:“你不就是想看帅小伙么?我把时洋叫来不就行了?他现在就在宿舍。”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梅洁举起牌子似乎要打,不过也只是装装样子,所谓一物降一物,梅洁在宿舍里可是占尽了上风,谁都说不过她,可是在白羚这边她可捞不着半点胜利的果实。不过梅洁倒是默许了白羚的想法,一会过后,时洋带着眼镜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同一宿舍的另一名伙伴符浩。时洋是班里的班长,品学兼优,德才兼备,还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后卫,梅洁和高杉倒是和他私交都不错,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班长,人又非常随和。不过此刻高杉看见他却有些囧,原因是因为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梅洁和白羚曾暗自给他俩牵过红线,没想到后来发现两个人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失望之余,紧接着阴谋败露,高杉可是逮着了一次可以大肆讨伐梅洁的机会,梅洁蜷缩在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身体以防高杉的袭击,哇啦哇啦叫着说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你也不要?你知道咱们班有多少双看着他就露出饿狼传说般的眼神吗?你是想嫁给老天爷,当个教堂里的企鹅?要知道南极的修女也会早产下蛋,坐在上面巴巴儿的等着千里之外的男人们早日归来,好好恩爱一番-----”结果就逗得高杉笑了起来,梅洁因此躲过一劫,而白羚就没那么幸运了,据说整整一个月的室内清洁工作都由他来做,直到现在还没还清这笔人情债。
高杉看着时洋,见他很大方的在跟她和梅洁打招呼,就放下心来,走上去跟他还有符浩聊天,末了,时洋问白羚:“刚才莫言过来找莱湦,我跟他说他也许在这边,看他挺急得,没什么事是吧?”
“急不急我倒没看出来。”白羚回答道:“不过莱湦看起来很高兴倒是真的,只是--------”
“你说那个人是莫言?”梅洁忽然变得很吃惊,抢过白羚的话头说:“就是那个----一言?”
“哪个一言啊。”白羚好奇的问。
“就是那个出书的啊。”梅洁见时洋在点头,就又开始向身边的白羚解释:“你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一80后的小作家吗?本名叫莫言,笔名是一言,反正就是不多说话,全跑到笔头上了,出过两本书,我看过其中一本,其实写的不错,就是缺少点商业价值,也可能是不会推销自己,这世道不说话怎么行,珍珠也被当成“沙子和傻子”了,所以红不起来。我倒是挺喜欢的。”
白羚瞅她一眼,老实的摇摇头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平常就不爱看书。”
“你除了在画画上还有那么些个小天才,你还有什么其他本事?”梅洁似乎发觉自己占了上风,想乘胜追击,挽回下跟白羚斗嘴从来占不了便宜的被动局面,就把话头一转开口说。
白羚眼睛眨眨,显出了一幅傻瓜的腼腆相:“还喜欢喝可乐。”
“可乐是用来冲厕所的东西,你不知道它来自奥利维幸的毒气室么?”
“我们北京人拿洁厕剂冲厕所。”白羚忽然间变得很有底气,仿佛就是在等着梅洁说这句话似的,他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说:“我想你们河北人一定不会把洁厕剂当饮料来喝的。”
周遭的三个人一直静悄悄的听着俩人在这里斗嘴,但此刻却被白羚的一句话逗的人仰马翻,高杉扶着梅洁的肩膀,趴在她身后笑个不停,梅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白羚则快速拍着自己的手掌,一副小人得志模样,末了,梅洁才摇摇头苦笑着咬牙切齿地骂:“白羚——你这个该死的流氓!”
“谢谢夸奖,迷人的淑女。”
由于符浩的加入,还是让球场上多出一个人来,结果,白羚仍然坐上了裁判席,由符浩和梅洁搭档对阵高杉和时洋,由于有两个对打球略有熟知的人员加入,赛场上的情况好多了,高杉甚至在时洋的指点下接连两次打出了好球,不过最后还是让符浩和梅洁这对“另类组合”占了上风,符浩算得上是个朋克,黑指甲鸡冠头还有脖子上经常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一串金属小骷髅是他的标志,在宿舍里,一向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的梅洁叫他‘惊叹号’。而他的作风也确实一样的令人胆颤,基本上包办了所有的来球,击球凶狠角度刁钻,闲着没事做的梅洁趁他还在打着球就在场上交流起指甲油的品牌来了,高杉对符浩自我调配出指甲油很是感到好奇,尽管梅洁是个不爱打扮不爱洗澡的姑娘,可是却对一切事物感到小豹子般的好奇,见惯了非主流,梅洁对符浩很是佩服不已。
就在他们玩的正起劲的时候,场边显得有些无聊的白羚早已经忘记了记分牌,当时洋提出和他交换的空档,白羚却指着场外说起话来:“那不是莱湦和那个梅花鹿所说的寡言少语么?”
场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运动往场外看去,倒不是去看莱湦,而是对那个梅洁所谓的80后人才很是好奇,高杉站在时洋身后,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捋捋因打球变得散乱的头发,重新用皮套把它们规规矩矩扎起,方才抬起头,只见莱湦和一个抽着烟的看起来年纪比他们稍大的男人站在对面绿荫下的人行道上,似乎在谈什么事情,高杉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所谓的80后人才不过是个身材瘦高的人,单薄的很,莱湦就站在他的身边,表情看起来很是专注,他点着头,像是认同对方的什么话,高杉斜眼瞥着他,莱湦身量不高,平时跟在白羚身边,更是显得像个矮人,不过他体型敦实,皮肤黝黑,像块冻豆腐一样结结实实,一看就知道小时候下地干过农活,未免显得有些乡气,这时高杉发现他正往这边看,起初是在朝白羚笑,用那只夹着烟的手做了一个再等一下的手势,表示对话马上就要结束了,只不过这个手势还没做完,就在顺势看场内的其他人的时候停了下来,立马又扭回头跟对方说起话来了,这时高杉才发觉自己和时洋摆出的姿势是有些可笑,仿佛在拍摄专门给两性看得廉价杂志封面似的,于是就在莱湦目送一言走后往场这边走来的时候,高杉挠挠头皮,大方地独自一个人站在场的一头,看着莱湦隔着网在和他们打招呼,所有的人早走过去和莱湦交谈去了,除了高杉。现在她看不见莱湦,因为他们几乎像是排队似的堵在她和莱湦之间,高杉只能听见符浩带着屌劲的盘问:“你小子他妈的行啊!”高杉有些好奇,便朝场中央走了几步,一手扶在网上,听着时隐时现的谈话。
“嘿!莱湦。”是梅洁清脆的音频较高的声音,这个女孩跟谁都能三秒钟就像朋友一样,她说:“你怎么会认识咱们学校的名人的?他不总是一副特拽不屑与人交流的样子么?”
高杉听不见莱湦的答话,不过看到他们一起浑然而笑的样子,知道他不知说出了什么好笑的话来,逗得他们混堂大笑,莱湦其实是一个挺会说笑的人,至少在高杉的眼里是这样,因为在别人看来,大学两年,她很少跟莱湦有接触,就算那次联谊,当时侯奕坐她旁边,尽说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题,而莱湦则坐在最边上,含笑看着梅洁盘腿坐在空间不大的地上拿着麦克风正旁若无人的唱着走调的流行歌曲(真的真的很难听),那时高杉和梅洁还算不上朋友,左耳传来人们的喋喋不休,右耳则要忍受梅洁的忘乎所以,她一个劲的往嘴里塞水果拼盘和果汁,那两种本该同根生却味道截然不同的东西混在一块简直遭透了,就像下水道里老鼠的口臭。她记得那个时候的莱湦不会主动跟人聊天,可是但凡问起他话来,他也能侃侃而谈,只是侯奕一直在抢他的话头,才让他显得有些沉默,而梅洁唱歌途中停下来打趣候逸是头一个引起班中女生注意的男孩的时候,伴随着侯奕一脸藏不住的自得高杉心里却琢磨起跟自己认识的第一个班中的异性是谁,她看看正坐在对面望着电视上歌词字幕的莱湦,没错,她其实最早认识的就是他,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引起她的丝毫注意。
那还是在刚开学的新生报道时候的事情,高杉是独自来学校的,因为母亲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会议要谈,高杉觉得自己也能应付的来,看着学校一时间变得好像集体家庭大擂台似的热闹非凡,高杉忽然觉得母亲不来反倒好些,自己一人轻松自在,此刻报道处前挤满了人,高杉不想凑那个热闹,于是她便找个一颗大树旁的长椅上坐下,这里看起来是个集体乘凉的地方,水磨石和木板组成横七竖八的椅子整体来看却出奇的具有艺术气质,有点抽象派的感觉。高杉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一家老小,暗自观察起他们来,不管怎样,其实每年的入学报到,也是一次家庭经济实力的展示,这是一种暗里的比较,表面上基本察觉不出,偶尔只会从人的眼睛里看到彼此攀比的目光,从大多数的情况来看,这种差距是一目了然的,其实学校也是一个微型社会,只是这个社会的稳定性要比社会上更不可预测,高杉知道,人一旦进入社会,在社会实质压力的情况下,很多人就慢慢定性了,性格决定命运,高杉从来就不否认这一点,所以在大学生活中,观察周遭学生们的性格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这里能看出一股敢于向社会阶层发出挑战的来自下层的力量,这种孩子往往有一个共性,就是性格谦和却又带着一股子反叛的忧伤,他们的脸上总时不时的露出一股子不平之气,高杉经历过这样社会阶层的跳跃,小的时候,她是属于北京普通工薪阶层的孩子,或许比那个还要差一点点,她家住在北京郊区,一家三口挤在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里,记得那时候,高杉的父亲为了让高杉受到最好的教育,让她进入了101中学,那里不仅教学质量有口皆碑,学费也是相当昂贵的,以当时高杉父亲和母亲的收入来说,绝不是一个可以挥挥手就可以赶走苍蝇那般简单的问题,同时,由于路途比较远,高杉选择了住校,她知道父母的不容易,所以每个星期的伙食费她总是要的很少,现在高杉想起那个时候来,有时还是会发笑,因为她总是在食堂吃豆腐(豆腐的价格是最低档的)。所以班中有些不怀好意的女学生叫她“豆腐西施”,并取笑她平常连点零时都舍不得买,十三岁的年纪,虚荣正是萌芽状态,特别是对于一个已经开始出落得的亭亭玉立的女孩来说,那个时候高杉的身高就已经接近一米七全班女生数她最高,虽然高杉挺受老师的待见,可那个时候的高杉并没有什么好朋友,不仅是因为她的寒酸,还有就是那个时候,高杉的家庭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故,父亲离开了她,只剩下母亲和她相依为命,人人都说青少年的成长会给人的一生带来不可磨灭的重要影响,也许高杉的自强自立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虽说后来由于母亲的下海经商成功,高杉现在过上了可以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儿时的生活态度却仍然让高杉对于金钱保持着勤俭的作风,不过,高杉明白,在这个社会上,金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因为社会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以它来判定一个人的交往价值,进入高中后,高杉明显的感觉到了家境渐渐充实给她的种种好处,这是一条捷径,也是一个福分,高杉很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让她感到有些自负,但绝不是嫌贫爱富,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学习成绩虽称不上优异,但绝对在上游,跟班中很多同学的关系也算过得去,因为高杉是一个绝少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女孩,对于艺术高杉的启蒙是非常晚的,直到上了高中,高杉才发觉自己对于这门副科有着不错的直观能力,于是高中时代的那个谢顶白花胡子、说起话来极其幽默教美术的老头儿算是充当了高杉的艺术启蒙老师,就算如此,经过努力,高杉的绘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可在高考那会儿,高杉仍没有抱着想考入艺术大学的志向,她的最大愿望是金融,可是高杉的理科成绩是令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学成绩虽好,可是物理化学就-------人生总是会有很多遗憾的,高杉自认自己调节的还算不错。
于是,她坐在了这里,成为了一名艺术系的大学生。
想到这里高杉有些垂头丧气,感觉离自己的人生目标远了些,不过她现在上的大学也是不错的,某些专业在全国都很有名气。高杉抬起头来注意到报名处的学生少了些,就准备起身过去了,就在这时,高杉注意到不知何时在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板凳上坐了两个男人,地上还放着几个装着满满当当的廉价编织袋,高杉带着并不好奇的眼光瞅着他俩,毫无疑问这是外地来京的求学生,高杉看不到他们的脸。所以高杉可以放眼去瞅而不用怕撞上,从装束上看,打扮的非常的朴实,其中一个穿着一身棕色的短袖体恤和裤子,可能是洗得次数多了,显得有些发白,像是落了一层灰,加上袖子下面的皮肤还有脖子梗都是红棕色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摆设在那里的一动不动的泥人,高杉忽然控制不住地笑除了声,因为真的太像了,这时泥人动了,在跟旁边的人说着话,还笑嘻嘻的,高杉听不懂他们的话,不过倒是看清了那个男孩的长相,因为在笑,所以臉呷上的那个深深的酒窝显得很突出,配上那双浓浓的一字眉,在脸上划出一道弯弯的圆,看起来确实滑稽,这时旁边的那个男孩往高杉这边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知在跟泥人说什么,说的连他也回过头来去看高杉,看得出来,他们在议论正坐在他们身后的这个女孩,高杉有些讨厌这种感觉,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该离开这里了。直到此后不久,就在迎新生的晚会上,高杉再次看见那个弯弯的圆,她这才在有些眼熟的感觉中想起那个坐在板凳上扭头看她的小丑就是眼前的这个男生。
不管怎样,她跟莱湦说不上是朋友,大学两年,她和莱湦说话的次数聊聊无几,也鲜有引起她注意的举动,有时她甚至会忘了班里还有这号人的存在,因为他既不像有些男生那么显眼,也不像有些人那么咋呼,静悄悄的一个人,刚开学的时候同学们之间还处在相互了解的阶段,需要朋友是人的本能,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孤独在所难免,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每个人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寻找一个同类来打败孤独,就像白羚说的那样,起初白羚和侯奕是不错的朋友,那个时候高杉根本就没注意过他们宿舍还有莱湦这么一号人,可以说他也是他们宿舍最不起眼的人,且不说白羚、时洋等,就连符浩也算是班上喜欢凑热闹的积极分子,极力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人,可莱湦则不然,对了,她记得梅洁曾说过莱湦一次,也许是从他们宿舍任何一个人口中得知的(梅洁的交际圈就是这么的大。)那就是莱湦平常不大在学校,据说他总喜欢去旁听音乐学院的课程,就在那时高杉忍不住插了一句,既然喜欢音乐,那为何不干脆报考那里呢,听到这话后梅洁没有吱声,只是掏掏口袋,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高杉明白梅洁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音乐学院的学费贵得惊人,艺术是一门花钱的项目,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世道上,什么不花钱呢?
这就叫现实。
。
2007年的北京可以算得上是中国世纪初最繁忙的一年,不仅仅只是表象上的明年要举办奥运会的缘故,事实上由这个所引起的方方面面的变化是也是显而易见的,高杉一直身在这个城市,当然会是感同身受,自六年前申办奥运会成功起,北京就好象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高杉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名初中生,申办成功的那天晚上,自己还在北京的街头看到了有人举着旗帜在□□,兴奋的像个打了鸡血的运动员,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北京像是由一个灰姑娘被仙女施了魔法,摇身一变站在了世界的城市佳丽面前等待着幸运的降临,虽然说句实话,高杉对奥运会其实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她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姑娘,游泳虽然不错,可那也是无心插柳的结果;所以北京申奥成功,她也只是看着别人激动自己才会感动,平常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不过,她的母亲也正是赶上了申奥之初,北京进入一个全新的经济风貌之后,开始下海经商,站在风口浪尖,聪明人永远不可能只是甘于人后的,所以她的母亲得到了她想要的,连带着高杉也由一个原野的小野花变成了温室里的金枝玉叶,如果说奥运会给她带来了什么,高杉也只能想到这个,也只能感谢这个,现在高杉已成为一名大学生,说起鸟巢,起初高杉并不觉的它好看,无论设计还是造型,都属于高杉不太喜欢的那种,她不喜欢破碎的感觉。虽然现在还没有竣工,高杉倒是很好奇它真的完工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在学校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会偶尔议论起北京即将举行的奥运会,高杉也不会参与他们的讨论,虽说是一名“搞艺术的”,高杉却没有那种对美直观的挑剔,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艺术但却不适合搞艺术的女孩,她太平庸。上大学后,高杉渐渐的发现了这一点,有时她很迷茫,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去干什么,她一直就认为,当然这也是她认识的一位老前辈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想要得到更大的提升空间,就一定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热情和灵感是分不开的,对于艺术,高杉没有那样的热情,反倒是上了大学后,高杉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真正放不下的还是金融贸易,当然,这里跟母亲是有很大缘故的,而且,看着母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知道将来有一天,她是会去接手母亲生意的,而现在母亲有时候在饭递之间,也会有意无意问起高杉一些关于对当下中国经济的看法和未来走势,高杉也能说出一些个所以然来,有时候母亲打趣说,将来她的生意可能会落到女婿的手里,所以希望以后高杉可以挑一个品行端正真心对她好但是要有心眼,有手段的人。对这个玩笑高杉总是充耳不闻,倒是母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或者朋友在见到高杉现在的样子以后,都源源不断的把自己的儿子或者自己亲戚家的已经长成的侄儿外甥的照片送了来,让高杉一睹尊荣,女人似乎天生就是做媒婆的料,别看母亲平常一副商人的矜持样,可是对这个倒是非常感兴趣,对于自己看得过眼,对身家还算满意的男孩母亲总是会提醒高杉可以和对方见个面,聊聊天什么的,也许爱的火花就此点燃,她也不小了,二十二了,应该考虑一下跟男孩子交往了,对此,高杉虽然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听从母亲的决定,可是就是这一点高杉很是反感的厉害,那些照片高杉其实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偷偷瞅过,是有不错的,可是高杉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障碍,有关于曾经的那一片心中的阴霾,感情是不可靠的,到现在,高杉甚至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恋爱了。
高杉看到这时梅洁闪了一下身子,让出一条小道来,莱湦正穿过这条小道,远远的望着她,高杉心头一惊,马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对着莱湦示意了一下,心里却在想着做为同班同学,她现在的位置似乎未免太远了点,给别人的感觉就好象是她和莱湦之间有什么隔阂似的,所以,高杉便绕过球网走了过来,跟别人一块加入了聊天的行列中,原来莱湦刚刚是和那个叫一言的小作家讨论剧本的事情,一言想参加一个剧本大赛,可是手头还有一本小说没写完,又不想放弃这次参赛的机会,(据说审稿人是中国内地一名非常有名的导演)所以他便考虑起找一个合伙人一起来完成这个剧本,经人介绍认识了莱湦,商量一下合作的可能,高杉瞅着莱湦,他挑着眉傻呵呵地笑着说:“他的眼光可真挑剔啊,我差点就被淘汰了。不过,我说了一构思他还是很喜欢的,所以好歹是没把我打发掉。”
“当然了。”梅洁笑着说:“人家好歹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允许人家有点小脾气吧,你没看前两天中国文学社团的那帮一朝元老们探讨80后作家么?一言可是受到了肯定,大有青之出于蓝的架势。”
“他是很不错啊。”莱湦接了一句。
“写什么剧本?”梅洁对这个很是感兴趣。
“说不上来。”莱湦笑笑说:“两个月写个剧本,太难了,又不是母鸡下蛋,咯咯两下就一个,可是难得他看中我,我也不想失去这个不错的机会,成不成也算交了一朋友。”
“是啊。”时洋接口说,然后话题一转问道:“就来玩球么?”
“你们不是人够了么?”
“来场比赛嘛。”梅洁说:“你就跟你的老搭档,这个混账家伙!咱们也举办一场网球公开赛嘛!”
莱湦低头想了一会,高杉见他的样子,猜想八成他是因为有她在,可是又想不到什么拒绝的托词,因为场上现在确实少他一个就凑成三对组合了,就在这时候高杉不知为何说了话,帮他解了围,可是话语里带着一股不平之气,她说:“人家现在任务在身,哪还有时间跟咱们这些闲人在这儿胡闹啊,你没听他刚才说吗?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从现在开始秒秒是金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高杉的调皮话是来打趣莱湦的,便也没有再强求莱湦,倒是莱湦的表情不是那么自在,高杉知道他其实是想打球的,可是自从他在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局促起来的时候,情况就变了,高杉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当她注意到莱湦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对了,高杉还真的是发现莱湦对自己态度转变以后才真正留心到他的呢,之前两人话不多是不多,可偶尔上课的时候坐在一起,下课后还是会说说笑笑的。别看莱湦来自外地,用他的话来说还是农村,可是他的普通话却说的非常标准,不像其他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口音,让人一听就猜得到他来自中国的什么地方,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件事,那就是他俩第一次谈心,也就是那次谈心,高杉才知道,他不仅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算是“二分之一”的老乡呢!虽然在高杉的心里,“山西”这个词早就跟自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打她心里,她就是一个地道的北京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