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痊愈(1 / 1)
“跟着玉善久了,人也变得聒噪了。”端木瑾白了她一眼。
“聒噪就聒噪呗,反正是你把我送进来的,我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沈画扇十分无赖地笑道,“那件事你处理的时候不要太过了,她们毕竟都是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丫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
“难道你是觉得我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而重责我府里的丫鬟吗?”端木瑾微微咬牙。
沈画扇一愣,外人,端木瑾的意思是,她是一个外人吗?
“在我的眼前,没有人能再去伤害你了。”端木瑾看她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自怨自艾,有些郁气地看着她,“你自己倒好,别人欺负你多厉害,只要一个服软就能不计较,有没有想过,你跟她们的差别。”
“差别?”沈画扇被端木瑾这猛地一动怒,给吓得一抖,绞尽脑汁想了想,自己跟杨花琳琅的差别。
“算了,你也想不明白,我会处理的。”端木瑾眼中一暗,“你回去吧。”
沈画扇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是我太笨了,所以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我知道,我都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沈画扇低着头,忍不住眼圈泛红,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了她紧张扭缠衣角的手,只听见端木瑾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若是事事你都帮上忙的话,这长公主的身份我就让给你,我还乐得清闲呢。”
“别多想。”玉手抚上她的额头,微凉的触感,端木瑾轻轻道:“尽快让她入宝华殿,给我一条带有她鲜血的物件,务必。”
沈画扇一惊,端木瑾已经放下了手,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回到疏影斋,玉善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本郡主都回来了大半日了,你干什么去了?”
“溜达去了。”沈画扇道。
“给本郡主研墨,我要练字。”玉善直接吩咐她。
沈画扇就上前选了一块松香墨开始研磨,玉善坐在书桌后,桌面上已经铺好了上等的宣纸,沈画扇一边磨墨一边问她,“郡主思量着如何?”
玉善白了她一眼,“最近三日都不要跟本郡主提这句话,本郡主要养病。”
沈画扇敏锐地听出来一个信息,双眼发光,“是不是三日后郡主就要痊愈了?”
“哼,要你管,我还没没想好呢。”玉善哼了一声,提起笔来就开始写女训。女训这样枯燥无味的东西沈画扇也只有在小书摊无聊徘徊的时候拿出来看个一两眼,曾经有书贩上山推销的时候带了一堆书,爹很大方的都买了,还说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读书总没有错,但是看到这女训,那书贩又说沈小姐学了这个肯定能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知书达理,爹本来没注意,听了这话坚决不要,他朗声说道:“我沈敦的女儿,有才有貌,不需要这些束手束脚的条条框框。”
而那时候沈画扇正在跟三师兄烤得一只烤鸡腿做斗争,嘴角还沾着肉末,听了爹的话一愣,抬手拿三师兄的袖子把嘴边的油腻给擦拭干净,文文静静地站到了爹的身边,鸡腿窝进了袖子里,看起来似乎十分有大家小姐的气派。
“你笑什么?”玉善低头写字感觉沈画扇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抬头去看,一看发现沈画扇看着她的字,脸上带着开心的笑,都笑入迷了。
“郡主的字写得好看,我看这些字想起来以前在我家跟我爹一起练字的情景了。”沈画扇道。
“你跟你爹一起练字,没有先生教你吗?”这个时候女子是不能上私塾的,要想学习只有请先生到家里来,玉善贵为郡主,辰王自然给她请了大学士,名儒来讲课,书法家来教她习字,从来不曾跟她爹一起写字。
沈画扇点点头,“我们那里没有先生,而且我爹觉得他教得要比先生好,跟你说我爹会的可多了,他教我认字,教我下棋,教我武功,教我打猎,还教我怎么种花,我很小的时候在我家院子里跟我爹一起种了一棵腊梅,现在都长得好高好高,花骨朵十分香,每年的冬天,我们的院子都是香的。”
“你爹会那么多啊,他是做什么的?”玉善听了,心里痒痒的,跟沈画扇一比,她爹可真逊色多了,只会给她多少多少珠宝,多少多少奴仆,从来没有亲自教过她什么,都是寻了人来教她,玉善心里琢磨着,估计是她爹自己也不精通,所以才找人来教她,在学的时候,玉善当然也不上心了,因为想着爹他什么也不行,不也是过得逍遥自在,自己怕什么。
“我爹没干什么,小地主一个吧,包了个山头,平时也就是种种树,打打猎,不过他心肠好,能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并且一视同仁,教他们功夫和做人的道理,日子过得还行。”沈画扇虽然并不打算向玉善郡主透漏具体细节,但是关于她父亲平日的为人,谈起来一两分也十分令她自豪。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镇子里闹贼闹得特别厉害,镇子上的钱庄被偷了好多钱,还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把钱庄老板给急坏了,没等几天,玉器店,金器店也被偷了,大家都十分害怕,然后我爹就教大家在窗棱上用红线拴一根铃铛,如果有人半夜从外面开窗户,铃铛就会被惊响,人们就能打起精神起来捉贼。”沈画扇谈起来她爹干过的这些事,都眉飞色舞的。
玉善郡主第一次能听到这么新鲜的民间故事,也不由跟着兴奋,“这样能抓到贼吗?”
“当然。”沈画扇拉长了音,悠悠道:“不能,这飞贼要是这么容易被抓到,之前怎么会那么轻易得手。”
“这只是基本的防贼,能够让那些家底厚实的人解一下燃眉之急。随后我爹和我师兄们假扮成一个过来收购山货的大商人,招摇过市,挥金如土,一连停留了十日,然后放出风头说要走了,本来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商人,十分可疑,那个飞贼可能会担心有诈,但是一听说这商人要走了,那个飞贼就胆大包天,决定在走的前一天晚上动手,早被我爹和师兄准备好了套子,轻松抓住了他,原来他还有些江湖恩怨,被人堵在了这里,只能在这里动手,外面有人在埋伏着准备杀他。”
“最后,还是我爹心地好,也不想涉及他们的恩怨,就对外说贼被杀了,然后把他混在商队里送了出去,镇子里也没有再闹贼。”
“听起来好刺激,若是我也在的话就好了,我也可以抓贼的。”玉善十分向往。
“你,不行不行。”沈画扇摇了摇小指头,毫不客气表示了嫌弃,“你连我都打不过,况且这事发生很久了,那时候我才六岁呢,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
“哼。”玉善气得一摔笔,“不练了。”
三日之后,玉善召见了太医,太医小心看了玉善郡主的脉象,又问了问玉善自己的感觉。
之前太医给玉善诊脉的时候就说脉象不碍,玉善就说自己这是心病,百般推诿说出来一大堆的症状,弄得太医都是头大如斗,说郡主是胡乱猜测吧,可是郡主确实表现得像一个病人,自己稍有延误可能就是谋害皇族的大罪,所以只能在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基础上,仔细询问郡主自己的症状。
“这些日子我觉得身体好些了,接下来应该不用再喝药了,太医您看呢?”玉善甜甜一笑。
“呃,呃,从脉象上来看,郡主的脉象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了,之前开得药也都以疗养为主,既然郡主觉得身子无碍了,那么药也可以停了。”太医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本以来郡主是要继续拖着一病不起的,没想到郡主这一次的请诊这么干脆利索就说自己没病了。
唉上位者的心思真是难猜,他身为一个小小的太医还是不要去计较这么多了,听命行事就成了。
“哀家一直都想去看看善儿,不过听太医说善儿此病需要静养,哀家便特意安排了疏影斋,也不知这几个宫女侍奉善儿可还好?”太后听见玉善过来请安,也有些意料之外,不过人家是后宫的女主人,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场面上还是镇得住的,她端坐在软贝榻之上,额头的金钿细碎垂在眉心,头上硕大的凤首宫冠上缀着耀眼的宝石,一眼望过去,都让人心生敬畏。
“有劳太后担心,疏影斋环境清幽美丽,玉善住着十分舒服,宫女们也都侍奉上心,都是太后费心安排,玉善十分感激。”玉善在太后的面前还是十分乖巧守礼,说话都和和气气。
“既然善儿身子差不多,哀家也就放心了,你来了这些日子,想必也想你爹娘了。”太后悠悠说道。
玉善眼眸一眨,这太后的意思难道是说她可以选择回王府,而不是被强迫进宝华殿。她下意识就侧脸看沈画扇,沈画扇淡定给她比了一个划脖子咯屁的动作。
她们二人的动作在这森严的太后宫中未免有些太大胆了些,不过宫女们一个个都十分守规矩,谁也没有吭声,景姑只是冷冷看了沈画扇一眼,沈画扇比了个动作之后飞快恢复原样,一脸无辜,让人都有一种方才她比划来比划去的动作,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玉善看见沈画扇的动作,面色一紧,很有可能太后此言是欲擒故纵,要是自己就这么顺势答应了,可就是名目张胆开罪于皇姐,这样的话柄落在言官的手上,肯定要给自己加封号上面插空子,而且一旦惹恼了皇姐,这封号怕是拿不到的同时还有可能把自己的玉字封号给降掉。对于皇姐的能耐她从来不怀疑,毕竟爹提到皇姐都是如临大敌,于是玉善伏在地上大声说:“多谢太后体恤,只是玉善本应该顺从皇姐的吩咐入宝华殿给皇家祈福,此事本应该早就去做的,是玉善身子不争气,拖到现在才好,已经是心中不安了,如今更要立刻进到宝华殿里,才能彰显诚心,使先祖保佑我端木家。”
太后听了,看了沈画扇一眼,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善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你既有此心,又是祈福的正经事,哀家也不拦着,还有一个半月春祭就要开始了,宝华殿那边正在筹备着,你且去清修,等春祭之后善儿的封号也该定了。”
太后这句话可是透露很多信息,春祭之后就能定玉善的封号,那么玉善就需要在宝华殿呆到春祭结束,而且辰王给她请封的玉抬云号就能定下来,她想这应该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皇姐的意思吧,她去清修维护了皇姐的颜面,所以皇姐也愿意在这个封号上给自己松口,玉善总算舒了一口气,退出去之后准备收拾收拾,搬往宝华殿。
“你说你图什么,早点直接进去不就好了,白白在这里住一段日子,最后还不是要去宝华殿里呆着。”沈画扇一边打招呼给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着。
玉善白了她一眼,“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宫女,就敢管本郡主的事,我警告你,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放心吧,今天早上太后都发话了,你还不信?”沈画扇也听出了太后话里面的意思,心中更有了底气。
“走了。”太后宫里派来了十个小太监过来帮忙抬东西,沈画扇她们是太后宫里的宫女,并不需要陪着玉善郡主一道进去,她们只是被分派把疏影斋好好打扫一番,玉善坐上轿辇,掀起帘子看着沈画扇,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沈画扇并没注意到,舒了一下身子,这几日虽然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每日忙来忙去,也怪累的,她总算是完成了端木瑾的交代,把玉善郡主给忽悠进了宝华殿,只等着这几日端木瑾再入宫把她给领会公主府,让她开始过混吃等死的日子。
“虽然郡主只在这里呆了几日,但是感觉大家一起很久了一样,猛然这样走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小浅靠着门忍不住说道。
“呵,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咒郡主呢。”蕊色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过自己也有些惆怅,“不是都说玉善郡主出手阔绰嘛,怎么也没拿到多少,而且郡主的脾气还好,难道是外面的传言都不实吗?”
“别发呆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了。”沈画扇拍拍她们,唇角都带上了笑,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摆脱宫女这个身份。
“画扇,随我来一趟。”景姑在这个时候适时出现了。
沈画扇心头一起,忍不住雀跃起来,景姑永远都是面无表情,沈画扇跟着她,认得是往太后宫里的路。
到了太后这里,景姑就退下了。
沈画扇进到殿里,看见太后坐在正座上,而侧座上赫然坐着端木瑾,端木瑾接触到她的眼神,眼中一暖,比往日清冷的模样要好些。
“奴婢拜见太后,长公主殿下。”看归看,礼仪可不能丢,这还是当着太后老人家的面。
“我觉得我真的好可怜。”沈画扇低着头走过花廊,旁边开满花朵的花枝子伸到花廊内,她肩膀擦过惊起若干只蝴蝶振动翅膀飞起来,口中低低一叹,“乱世桃花逐水流,身不由己又奈何,是我命罢了。”
身边人一言不发。
沈画扇走着顺势在栏杆上坐着了,伸手牵过来一枝繁花盛开的花枝,手指抚上那花朵,又是幽幽一笑,“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命苦之人罢了,哪里就活不下去了。”
“只是去服侍几日而已。”一边听她神经兮兮念叨了一路的端木瑾是忍无可忍,磨牙开口。
等到端木瑾接话,沈画扇猛地来了精神,大眼瞪着端木瑾,“你说得容易,你知不知道服侍她很辛苦啊,我又不是你们的宫女,也不是你们的手下,不经我同意就打发我去宝华殿继续服侍玉善,凭什么啊,难道我还做不得我自己的主吗?”
“可是方才在殿上是你答应太后的。”端木瑾道。
沈画扇横了她一眼,更加生气了,“你们母女一条心,根本就不打算给我不答应的权力嘛,不然你们何至于直接把我叫我来就吩咐了,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太后并不知道你我之事,她只知道你是我派来的人。”端木瑾难得解释道,“所以她这样做,只是与我商议了一下。也不是她的主意,是玉善来求太后,希望把你指过去服侍。”
“她,你们骗我呢,我跟她又没什么交情,她知道我是你的人,总认为我是来监视她的,没把我赶走已经不甘心了,怎么还会找太后来要我?”沈画扇明显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