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秋之九(1 / 1)
眼前的女人就是我在梦里见过那个红衣女子,我的前世。如阿九形容的那般,那是盛世繁华才能孕育出旖旎如火的女人,可我却隐隐觉得她的妖艳带着我所不了解的,尘封的痛苦和巨大的压抑。
就在我痴痴的看着她入了神的时候,她身着一件绣着大朵牡丹的红裙怒视着我,厉声道:“呵,竟有神族未死,想必你今日你是来寻我复仇的吧。”
我有些吃惊,她竟因我穿着神族的衣服就把我当作神族。梦里见过的她明明法力胜出我许多,怎么会连我是狐狸都看不出来。
还没等我惊讶完,她已经拿起那把甚是眼熟的不玄刺了过来。
我来不及躲闪,双眼一闭,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如果被自己的前世杀了,这算他杀还是自杀……
就在我还在纠结这个哲学问题的时候,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我睁开眼睛,那把不玄停在我胸口一寸处,无论那女子怎么用力,不玄都纹丝不动,只是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那女子手腕处的一串紫金色的佛珠发出一阵金光,她吃痛的一哼,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
收回剑后,那金光消散,当她再望向我时,眼里已经没有杀气,声音柔软的如春风拂面:“小姑娘,你是来替神族来报仇的吗?”
我连忙摇头,解释说:“不不,我不是神族,我是狐狸,血统纯正的妖族,这是我借来的衣服。”
无论这算是他杀还是自杀我都不想要。我还要四肢健全的活着回去见姐姐和阿九他们呢。
“难怪这不玄不愿杀你呢,”她万种风情的倚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轻挑眉眼示意让我也坐下,沉吟了下说:“不过即使你是妖,也不该这样的。”
我想与她解释我便是她来生,但打量打量她,这样风华绝代的美人怎么会乐意接受自己的来生是如此平凡的小小的一只红狐狸。怎么看她都是我永远不可能触及的女人呢。
“姐姐,你怎么看不出来我是狐狸呢?”我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盯着她看,真美啊,真美啊。比阿九还要美呢。哎,不知道阿九在哪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不经意间,我突然看到她的发丝中有银光闪闪。为什么会有白发呢?她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吃惊的太明显,轻而易举的就被她看穿了心事。
她用手轻轻地抚了下发丝,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无比沉重的过去:“我今日在这里祭拜旧人,我草草的一生所有事都是因她而起,无奈却怎么也恨不起她。”
“是她害得你生了白发吗?”
她愣了下,摇摇头说:“说是她害得,也许是我自己不该。不该做了那么多错事,却又那么执着。”
接着,她又笑了,那笑容能让寒冷的冬日万物生长。她给我倒了杯竹茶,说:“小姑娘,你要去哪里?怎么迷路了?”
我小小的抿了口茶说:“是个神族对我施了些莫名的法术,我就到这里来了。”
“还有神族活着?”她有些吃惊,但脸上却已然没了厉色,甚至有些欣慰之色。
我点点头:“嗯,是一个叫百鬼的魔族救了他们。”
她念了几句百鬼的名字说:“好像依稀听谁提起过,说是个很重情义的男人。想必定是爱上了哪位神族姑娘,才敢冒死在不玄剑下救了些神族。如此看来,他法力定也不低。”
不玄剑下?
我一愣,蓦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萦绕在心头,随之无法自控地脱口而出:“姐姐,难道……难道是……是你……是你灭了神族吗……”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喊的是那么惊恐与声嘶力竭,可她却像完全不在乎般依旧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倒吸了口凉气,难怪我常常要陷入梦魇之中,难怪我九月会痛苦难忍,难怪南楚大叔要让不玄离我远些。原来真的是我上一世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鲜血,我怎么也想不到曾经我是这么丧心病狂这么残忍。
她不理会我的质问,语气依旧平静的说:“今日我也无事了,姑娘若也无事,就与你讲个故事。”
我被她平静的语气所控制,也平静了下来。
她的确是施了魅惑之术,可我很清楚,我是心甘情愿的应了她,我点点头,说:“嗯。”
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自己,却也无法抑制我的思绪。更可怕的是我对她也恨不起来。
“今天时间不短不长,我给你讲我与三个男人的故事。第一个男人……”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
“既然我们在这山谷里相遇,我便从这山谷讲起。”她异常从容的讲起过去的种种。
“我是在这山谷中长大的,那时候的山谷和现在一样的冷清。在十二岁之前,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叫彩衣的女人。
那个女人唤我照儿,她教我法术,教我弹琴,给我穿色彩绚烂的衣服。那时,我觉得自己是爱彩衣这个女人的。
虽然她不让我唤她母亲,但她偶尔会在教完我法术后,带我骑骑马,在草地上给我讲讲故事。那是我儿时最有意思的时刻。
她的所有的故事里面都有个叫成的男人,彩衣说那我素未谋面的父亲。故事里的父亲是一个温情,仁厚,善良的有些痴傻的男人。
见到彩衣时就死死的缠住了她,在那兵荒马乱的时候,连她的来历都没有问,就像个孩子样讨她开心。
带她放风筝,带她骑马射箭,带她游山玩水,带她吃遍了全城的名吃,带她……故事里的彩衣,都不是我儿时看到的那样一身素衣,倾城的样貌却苍白的如行尸走肉,而是也会穿着绚烂的衣服,笑的妩媚而动情。
记得那时候,彩衣最后一次给我讲故事,讲成替她挡下那偷袭的一箭。
他拉着她的手倒下,眼里明明映着对弟弟所作所为的震惊,不解和失望,却对彩衣说,让她别为他报仇,他弟弟只是误会,只是误会……
呵呵,彩衣她说完误会二字凄凉的笑了,误会,何来的误会?可望着成恳求的眼神,她只有肝肠寸断的点了点头。得了她的承诺,成才松开了手,微笑着静静的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只可惜,我族的法术,能杀人却无法救人。直到那一刻,彩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用。她抱着成离开那个她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地方,没有再看那个总是甜笑着叫她嫂嫂,嫂嫂的弟弟一眼。可那样的切肤之痛怎么能放的下?而刚葬过成之后,彩衣发现自己怀了成的孩子。“父仇子报,总没有什么错吧。”她说,眼睛里只有恨意。
讲完这最后一个故事,彩衣死死的盯着我对我说,照,答应我,为你父亲报仇好么?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说,好。
小姑娘啊,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承诺。
彩衣终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死去了。当时我不明白呀,为何她身为狐妖,明明千年之身却不满百年就离开了。现在我才明白,心死了,凡凡的肉体又能撑的了多久呢。
她在死前一次又一次的对我说,“记得为你父亲报仇,你一定要夺回哪些属于他的东西,一定要……”
其实,即使彩衣不叮嘱,我也会去夺回那些属于父亲的东西。那些日日夜夜听的故事里,彩衣对父亲激烈,绝望的爱,已经将我侵蚀。我想,我是爱彩衣的,爱父亲的。也是恨那个夺走父亲一切的那人的。
小小年纪的我心里被放进去了太多太多的恨,所以我会听彩衣的话,会拿回那些属于他们的东西。
不过这一切也可能无关爱恨,只是那时的我除了这件事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吧。
恰逢那年选宫女,凭着这皮囊,轻而易举的就入了宫中。为了不引起怀疑,我用了母姓。 而没料到,宫中制度那么森严,几个月过去了,我仍未见到那个害死我父亲的男人。
我等的有些急了,忍不住要找到那男人用法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