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我的瞳孔迅速的收缩，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你为什么？”
冬末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和平时那个嘻嘻哈哈哈的姑娘不一样，直看到我的心里，“我也爱他，可是我不能回应，小樱，你也许不明白陆岩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到他冷血，残酷，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却看不到他内心脆弱，害怕，敏感。记得我和你说过吧，陆岩鸣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害怕，怕什么。我当时没告诉你，因为我想让你去接近他了解他，等你真正了解他的时候，你会知道他怕，他怕的要命，他怕失去，怕失去亲人，怕失去爱人，怕失去任何一丁点的感情，因为陆岩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缺爱的人。所以他铜墙铁壁，所以他满身带刺，所以为了怕失去，他压根就不会流露一丝感情。陆岩鸣需要的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一个爱他胜过全部的人。”冬末笑了一下，哀伤又绵长，“可是，小樱，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能给他全部的人。”
“你不试你怎么就知道，你就这样放弃他了，还没开始就判了死刑。”我心里翻江倒海，眼前划过陆岩鸣远远看着冬末时候的哀伤和落寞，“你就是个胆小鬼。”
“我是个胆小鬼，小樱，阿岩的爱太强大，强大到几乎让你窒息，他是个伤不起的人，我的倔强我的任性，会让他遍体鳞伤，小樱，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太珍惜一样东西的时候，是不忍去触碰的。”
“那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觉得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她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她放弃，放弃自己爱的，并且如此深爱自己的男人。
“因为，我知道，你是能给他这份感情的人。”
似乎有什么在心里炸开了，无声的，无声的笼罩着我整颗心，我声音有些发抖，“不是的。”
“小樱，不要否认好吗？从我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和他才是同一种人。”
“哪一种？”
“那种害怕失去的人。”
明明只是疗养院，走廊里却也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护士推着轮椅走过的身影穿插，这里竟然这么多需要静养的人，他们也都曾红极一时，也都曾光彩夺目，也都曾举足轻重，可是现在又算是什么？
不过都是寂寞的需要安慰的受伤人。
当寂寞燃烧一个人，狂叫或者发呆，还能做什么？这里是上天怜悯这些人，准备的最后的净土。
可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又算是什么，该寂寞的还是寂寞，该沉默的还是沉默。人活在这世上，就要接受随时接踵而来的孤独感。害怕失去吗？
我已经失去了。
可我还是怕。
我这辈子最深爱的人，我已经失去了。
可我还是怕。
怕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也怕吗？一个从来没拥有过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我一直都觉得只有真正拥有过，才知道害怕，那么他什么都没有，又怕什么？
他走到今天，难道不是自己的选择吗？
那他怕什么？
“那你凭什么觉得不能给他幸福，现在又凭什么觉得我能给他幸福？一切不过是你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你以为？冬末，你太自以为是了。”我的声音有点空洞，眼睛却直顶到她心里，我想看看，这个胆小的女人，究竟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只是笑了，笑的春风拂面，笑的好像这辈子最解脱的一次，“就因为我这么自以为是，才不能给他幸福。我瞻前顾后，我更害怕，小樱，比起我爱他，我更害怕无法给他全部的爱情，这一点都不矛盾，他的苦，我能心痛，可却无法感同身受，这就是我终究不能和他走在一起的原因，如果两个明明不合适的人为了所谓的爱情非要在一起，那么只会两败俱伤，如果彼此注定要劳累身心，那么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许你觉得我很可恶，可是这个决定我从没后悔过。”
“那张环宇呢？”
冬末幸福的笑了起来，看着在自动贩卖机前领着两个孩子在玩的张环宇，“他让我快乐。”
冬末没有再说什么，我却是懂了。
“爱情从来都不是互相纠缠到死的冤家，而是能让你一直在笑的原因。小樱，岩鸣看到你才会笑啊。”
可我看到他，只有恨啊。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吸盘在我心里不停的吸着我，将我的心，我的魂魄都吸到了别的地方，只留下无尽的沉重感充满着整个胸腔，很多时候，人生是没有选择的。冬末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不适合。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选择的人，所以，即便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那又如何？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什么都是见不得光的，即便我也不想否认你，我也只能走自己的路，不能回头。
因为那样，将来我没脸见宋黎。
我的前半生全是宋黎，那才是我最深爱的全部，是我的全部。我现在又何尝能将全部给另一个人呢？
“冬末，你知道什么是恨吗？”内心的疼痛在让我反驳这个善良又狠心的姑娘。
她想了一会，“还真的没有恨过谁。我不知道。”
我却没说话，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要发出声音，我的颤抖就会出卖我，我从未这样窒息过，此时此刻，我多想像走过的精神患者一样大叫，大声嚷出我的恨，我的爱，毫无拘束。其实精神病患者比常人更幸福，因为他们终于狠下心来，做最真实的自己了。而平常人，还要慢慢忍受。忍受生活赋予他们的全部沉重，还要悄无声息。
“小樱，恨是件很累的事，为什么要恨呢？”
透过病房上面那一方透亮的窗户，看到的是母慈子孝的一幕，他坐在床边，陪在母亲身边。那么宋黎呢？宋黎曾经多想就这样坐在母亲身边。如果叫我不恨，我又如何面对我的宋黎？
“妈妈，你看这个冰激凌多漂亮。”小宝在我脚下抓着我的裙摆，向我展示一个彩色的冰激凌，笑的一脸灿烂。
“小宝很开心吗？”
他用力的点头，“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不仅有妈妈爸爸，还有奶奶了。
回去的路上很是沉默，我和陆岩鸣都各自有着心事不想说话，冬末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却没有反应，她只得叹着气和环宇先回去了。小宝已经累得睡下了。我抱着我的儿子，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晚上在家做饭吧。”陆岩鸣从手机邮件上抬起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没回答。
“小宝昨天也说想吃你做的饭。”
我没拒绝，可是我知道，这话不是小宝说的。
“小时候我母亲也常亲自下厨做饭给我吃。”陆岩鸣意味不明的话，我却心下发沉。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她做饭好吃吗？“我终于有了反应，宋黎的日记里也记载过他母亲做的饭，可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久的，日记里只记得那光景，不记得那味道了。
“不好吃。”陆岩鸣幽幽的回答，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可是我和父亲总是说好吃，怕她不开心。”
“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母亲。”怎么能不爱呢，如果不爱，怎么会要一个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如果不爱，那么多年还会念念不忘，都已人到中年还要将其夺回来，哪怕对方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只是，我的宋黎和他的父亲呢，就因为你们的一句深爱，那别人的爱放在何处，把那么多年一起生活的感情放在何处，将骨血亲情放在何处，将宋黎放在了何处。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年少时一个欢愉的梦，就把现实捏碎了变成粉末飞扬。以为那消失的尘埃就一丁点不留痕迹吗？那么宋黎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陆岩鸣却是沉默着没回答。
我只有冷笑。
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错了就是错了，犯了错，再怎么有理由都是错了吧。爱，从来不能当做做错事的借口。
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诚实的面对父母的错，又怎能让别人信服。深爱就能任意妄为吗？
“让保姆先带小宝回家睡觉吧，咱们去买菜。”我闭了闭眼睛，终是打破这个沉默，怨你恨你又如何，今天没有你我也不能站在那个女人面前让小宝名真言顺的叫她一声奶奶。我终是没有那么决绝，就冲着小宝叫她一声奶奶，叫他一声爸爸。我也忍不下来拒绝他要吃一顿家常便饭的请求。
更何况，心意难平。我也违背不了我的心。
以前我和宋黎，最喜欢逛超市了，只是那时候真的是纯逛，很少买东西，没钱啊，我们那么多年都处于没钱的状态，可是却过得很开心，我们逛超市，就在于一个逛字，最喜欢说的就是，“以后一定要买一个这个。”“以后一定要买一个那个。”
后来大学了，我们打工赚钱，第一次去超市真正买了很多东西回来给院里的孩子们，买了好多吃的喝的，还买了很多打折的鸡翅膀，宋黎做了一个可乐鸡翅，我说要帮他，结果我那盘就做得难吃的要死，他的那盘就很快被孩子们抢光了。
我着实被他嘲笑了很久，他不可置信这世界上竟然有把可乐鸡翅做的这么难吃的人，我却不觉得什么，怎么可乐鸡翅就不能做得难吃了。
“可乐好喝，鸡翅好吃，这两个在一起怎么样都不会很难吃，你却做出这个味，也是绝了。”
昨天的种种仿佛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变成我和陆岩鸣来逛超市了。
陆岩鸣对着琳琅满目的东西手足无措，我倒是无奈的好笑，这陆总裁大概是没怎么亲自逛过超市吧。
陆岩鸣却到底是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人，皱着眉头如临大敌的不管什么就往车子里装，只是他一边装，我一边往外拿。
拿到最后他发现车子还是空的，就有点动怒了，“连樱，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到什么时候都要找茬，和我过不去呢。”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的心情竟然开朗了一些，似乎面对这样聪明的人也有笨拙的一面，任谁都生不了气了。
“陆总裁，不是我找茬，是你把猫粮都扔进车里了，我真不敢让你买东西给小宝吃。”说着拿着他刚扔进来的上面画着猫咪图案的包装袋塞到他手里。
他愣了一愣，就推着车子跟上来。
我看着这个大人物吃瘪，不知道为何，心情就越来越好，“你呢，就跟在后面就行了，逛超市可是我的强项。你看，这个青椒就要这种捏上去脆脆的，那种一捏就软的一看就不甜。”
“你常买东西？”
我摇头，实话实说，“我是常逛，我可没钱买，上中学那会这种超市刚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兴起，我可爱逛了，可是就只是逛，有时候还会装模做样的挑一车子喜欢的东西，但是最后又一件一件的放回去，算是过一过瘾。”
陆岩鸣没出声跟在我后面，破天荒的没讽刺我，我也愿意说下去，“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就是超市里那种免费试吃的，但是就给那么一小点，不过我自有招数，我走来走去，一遍一遍试吃，走一圈就回去试吃一遍，没事就去试吃，弄得我们那个超市阿姨都认识我了，有时候在街上碰到我还会热情的和我打招呼。”
陆岩鸣噗嗤一声没忍住的笑出来，我倒是不介意。
“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馋。”
我撇撇嘴，那哪是馋啊，宋黎说我都入了魔了，看到什么都想吃，后山上那两棵枣树一到季节就会被我霸园。高中那会学鲁迅的文章，里面说什么门口有两棵树，我也饶有架势的和宋黎说，我和大作家差不多啊，我后山也有两棵树，一棵吃完，另一棵也吃完了。
把宋黎弄得哭笑不得，他说我不是馋猫，简直就是个馋魔了。
“小时候总吃不饱，所以看见什么都想吃。”回忆起以前，虽然辛苦，却是真的开心，院里的生活很不好，有一段时间外界捐赠极少，院长去申请的政府补贴还没下来，那段时间每顿饭一个孩子只有四分之一馒头，我和宋黎每天都被饿醒。宋黎就带我去后山，整个后山都要被我俩吃遍了，什么植物的根茎能吃什么的不能吃，树枝烤的小鱼，鸟蛋，我们都要吃遍了，那时候也不知道苦，甚至不知道哭，两个人在一起，大晚上一边吃还能一边笑出来。
其实有那个人陪着你，就算吃野菜也真的是开心的。“可我也没饿到过，总能想到办法吃饱。”
沉默了一会儿。陆岩鸣咳嗽了一下，将我从回忆里拉出来，“晚上做什么菜？”
“你下厨，你说了算。”
“我？”陆岩鸣显然觉得我太厚颜无耻了，“你是女的。”
“女的生来就是做饭的吗？”而且我做的那么难吃，估计你也吃不下。
“买菜的钱是我买单，你是不是应该做饭？”陆岩鸣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也是你要买菜做饭的。”要是和我比谁脸皮厚，城墙都得含恨而终。
陆岩鸣眯起眼中看着我厚颜无耻又油盐不进得样子，最后败下阵来，“各让一步，一人做两个菜。”
我也不能太得寸进尺，当即就答应了。
“我做一个油焖大虾，小宝爱吃，你爱吃什么？”陆岩鸣一边挑着虾一边很自然的回头问我。
我一愣，随即眉飞色舞的，“可乐鸡翅。”
我做饭不在行，挑食材却是一把好手，能在一堆二十九块八的大虾中挑出四十多块钱一斤的大小水准，连陆岩鸣都对我五体投地，“你看着吧，我买完这些食材，肯定比你来买少花二百块钱。”
陆岩鸣却是看着我在一堆鸡翅膀中专注奋战的样子有点打鼓，旁边已经有大妈很不满的嘟囔，“这人怎么回事啊。别人还买不买了。”
我却没管，一边挑一边教育他，“你要是在乎别人看法，就永远挑不出便宜又好看的鸡翅。”
“买那边贵的不就得了。”陆岩鸣显然在一群大妈指指点点中已经快拉不下脸了。我却一把甩开他拉我的手，严肃的挥着手里的塑料袋，“你以为贵的就好啊，贵的买的人少，一定放的时间长。”
陆岩鸣被我的妙论打败了，只有任由我在那挑鸡翅，自己就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看成盒的打折牛排。
“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买过这种牛排。”
“你在国外读过书？”我一边和他聊天，一边继续我的伟大工程。
“嗯，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初一，就读了一年就回来了。”
“你这种大少爷也会买这种便宜的牛排？”
“因为我当时想要那个买牛排送的娃娃，其实就是个塑料的，和我那些其他进口的玩具没法比，但是我们班的女孩子都有，所以那时候小，也觉得好。”他难得微笑和我说以前的事。
我诧异的抬头，挑着眉，“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喜欢那个娃娃？”
“当然不是。”陆岩鸣孩子气的辩解，“是我当时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其他女孩子都有，只有她没有，因为大家都说她买不起牛排。”
“那后来呢，你送给她了？”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有别人送她了。”
“那你也应该试试啊，说不定她会接受呢。”我看着陆岩鸣说笑着，“没想到除了冬末你还喜欢过别人？”
“那有什么，谁小时候没有几个邻家小妹什么的初恋情人。”
“别打岔，继续说啊。”
陆岩鸣叹了口气，将那份牛排又放了回去。“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她买不起牛排，而是她装作买不起，就想让她喜欢的那个男孩送她。”
“那你也有表白的机会啊。”
“明知道对方心里有别人，我又何必给自己和对方徒增烦恼。”陆岩鸣看着我，笑了笑。
“那后来呢。”
“后来我把那牛排吃了，真的难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