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奢华的餐厅装潢,让人仿若在十九世纪的欧洲古堡,空旷的大厅,是他们那个世界就餐的标志,那硕大空间所带来的冰冷和孤独也是拉开距离的标志。这本来就是一场有目的的游戏,你是,我又何尝不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樱。”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却满身冰冷。
“需要我怎么配合,我的演技不好。”
“你只要不反驳就行。”
“那就好。”
“我家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对。”
回不去了吗,回不去了的又何止是那间房子。
“我会好好对你的。”
我嘲讽的一笑,抬起头,却恢复如常,“陆总裁演技好,我一直都知道,你能在冬末身边这么多年都伪装的很好,也肯定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假装你是好父亲。”
他没理我的话,喝了一口红酒,眼睛盯着红酒,第一次没有冷言相讥,而是自嘲的一笑,“这不算什么本领吧。”
心里又有什么痛了一下,“冬末真幸福,陆岩鸣你却真是不幸的很。”只有不断的刺痛他,我似乎才能好受一点,我不知道为何,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还是没反驳。
小宝吃饱了,高兴的和侍应生到外面花园的喷水池玩耍,我看着那孩子高兴地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我的宋黎。
“冬末现在都有孩子了,你还不放弃吗?”
“从来没有开始过,何来放弃。”他将面前的红酒喝干净,也许是因为那份合同,两个人竟然拉近了距离。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你觉得痛了吗?
那种被遗弃的痛。
连樱啊连樱,你总是说陆岩鸣狠心,你又何尝不是个狠心的丫头,抓住别人的痛狠狠地下手,不见血不放手。看到他也同样的痛,你痛快了吗?
不,我是为了宋黎,我是为了让他比宋黎痛。
真的只是为了宋黎吗?
那为什么你心里也痛了呢?
你是怎么了?连樱。
夜晚,小宝已经睡下,我望着天花板,关了灯,那满是天空的天花板在黑暗中像是一个张大了血盆大口的野兽,我闭上眼睛,第一次不再是宋黎的样子。
宋黎,我怎么了,你来告诉我好吗?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打开旁边的小台灯,从佣人收拾过来的行李里拿出宋黎的日记。这是我从宋黎走后养成的习惯,在那些寂寞的日子里,那些日记就如同圣经一样,将我救赎。
看着他记述小学时候我们的趣事,我不自觉地破涕为笑,一晚上我都沉浸在以前和宋黎的故事里,忽略这我心里的那些浮动和不平。
还好,还好,我还有宋黎。
这样,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我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我,记得自己的目的。
门外细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拉开门,竟看到陆岩鸣跌坐在我门口。我还没等反应,一股酒气就扑了过来。
我怕吵醒小宝,挣扎的将身后的门关上,他却扑到我身上来,浓重的酒气在我鼻翼两侧回荡。
“陆岩鸣你喝醉了。”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冷静。
“别走。”他死命抱住我,不肯将头抬起来。黑暗的走廊里,我没挣扎,和喝醉了的人争执,没用的。
“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没有。”
“我不敢。”
我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陆总裁。”他却没说话,只是这样的陆岩鸣让我陌生极了。
他没说话,似乎醉得厉害。
我死命的抽身出来,他竟也跌倒旁边的地毯上起不来。
我不想管他又做什么幺蛾子,转身就走,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别走。”
我僵在那里。
“别走啊。”
我叹了口气,却也没动。
“我们一样的。”
我还是没说话。
“他们都狠心,扔下我们一个人。”
我的心抖了一下,僵硬的转身看着地上烂醉如泥的陆岩鸣,冷笑着,“陆总裁,从不出错的陆总裁也有这样的时候吗?我以为你没长过心呢。”
他一把把我拉倒在地,“我没办法,我不能。”
没办法?你永远没办法,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夜静的出奇,陆岩鸣就在走廊上睡了,我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恍惚不已。
“妈妈,你看我的衣服是不是很漂亮。”小宝一身帅气的小西装,还配了一个卡通领结,真是可爱极了。而镜子中的我一身漂亮的蓝色真丝旗袍,头上不再是马尾,而是女佣挽起来的一个漂亮的发髻。
“夫人真的很适合穿旗袍呢。”女佣年纪不大,为人灵巧嘴甜,陆岩鸣让人来服侍我的时候我还是很不适应的,像咱们这劳苦大众真心不觉得有人服侍是件好事,在这个公平公正的社会里,佣人只是一种职业,我并不觉得这样比我自己更自在。
可是当说要我梳一个六七十年代的复古发型的时候,那小姑娘才显现出来了她强大的职业能力。
“听说老夫人就喜欢这身打扮,每次冬末小姐却看她的时候,也是找我来为她挽头发的。”小姑娘快人快语,“少爷他们三个人是发小好友,老夫人一直把张先生和冬末小姐当做自己的孩子呢,不过,现在大概都不认得了。”
“为什么?”对于这个老夫人我一直都怀着好奇,却一直没有去看过,一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是,那个人是宋黎的母亲,我一直没有做好见那个人的准备。更多的是她为什么单单抛下宋黎离开,这样我无法以同样是母亲的身份所理解。
那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听说老夫人受过什么刺激,所以这里不是很清楚了。可是咱们少爷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她,冬末小姐他们也经常去,不过他们每次去都要穿成这样子,听说是老夫人年轻时候极爱旗袍。”
极爱旗袍,我皱了一下眉头,这点我倒是在宋黎的日记中没有看到过,宋黎的日记里只是说小时候家贫,没什么钱买衣服,可是旗袍,大概现在都是极昂贵的吧。
从房间牵着小宝一路走出别墅,陆岩鸣一身正装,看到我走出来,眼神恍惚了一下,“挺不错。”
“谢谢。”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我,突然伸出一只手。
我看着他。
“妈妈,快把手给爸爸啊,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小鬼头。”我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那是一双冰冷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只是在皮肤接触的那一刻,我心里却像是有什么复苏了一般,轻轻微风吹过,又是一年的春天。
高跟鞋不习惯,脚上一痛,那冰冷的手掌竟多用了几分力,紧紧地抓着同样冰冷的手。
他又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和煦的春风再次吹开记忆的门。
小樱桃,拉着我别放开。
“抓紧了,别放开。”陆岩鸣看着我的高跟鞋,笑着。
“哇塞,小樱,你可真太适合旗袍了。”
同样一身雍容华贵的冬末抱着她那个胖儿子,身后站着同样西装革履的张环宇,四人相视一笑。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有一天能和宋黎,带着儿子,一路欢笑的去看父母。那曾是我年少时候的一个梦,一个知道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所以曾经在梦里我将父母那个角色换成了院长和杨妈妈,换成了院里一众孩子,院里的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像我们这种人离开了走向社会的就没有几个会回来,即便在大街上遇到也很少会互相打招呼,其实无怪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身份,谁会想认回来,所以回来的看的人很少,院长总说那样也好,送出去了,幸福就来了。
可是我不这样觉得,天知道我童年多想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是我那满身是刺的脾气,没有家庭肯收养我的。宋黎曾经就说我是一个把柔弱永远藏在荆棘之下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实现不了的就是实现不了,这个世界上却是很多事情只要肯努力就会有结果,可是却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东西,是你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实现的,比如生命,比如感情。
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给我这个曾经幻想泡影的人,竟然是陆岩鸣。
只是,那真的大概只是个泡影吧,于我,于小宝,都仅仅如此。
越是临近那扇中高级疗养院,越是让牵着小宝的手颤抖不已,宋黎,我就要去见你母亲了,去见见这为什么不要你的母亲,抛下你的母亲。
陆岩鸣似乎感觉到我的颤抖,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晚上一起去超市吧。”
“去干吗?”
“上次不是说想在家做饭吗?”
我没说话,他却继续道,“我给阿元放了假,晚上只有咱们三个。”
我还是没说话,良久,“算是我这次来这里的谢礼对吗?”
他没出声,默默地注视了我半晌,终化成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