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覆水难收（1 / 1）
赫连擎醒来才发现该躺在床上的人已不知去向，心中不安，却立马想到了她的去处。当赶到养德宫时，正遇到刚刚出来的慕容凝母子。
慕容景依依礼行君臣之礼，而皇帝根本顾不上他，急急走到慕容凝面前，问：“怎么出来了都不告知我一声？让我好生担心。”
慕容凝冷漠地避过他，独自往外走去，独留皇帝一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景依也顾不得皇帝未免了他的礼，急急起来跟上慕容凝的脚步：“姐姐，弟弟与你一同回去。”
刚刚踏入椒房殿，皇帝也紧跟着回来了。看着慕容景依站在慕容凝身边一步不离，皇帝有些不悦：“吴王，夜已深了，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慕容景依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征询皇后的意见。见慕容凝点了点头。慕容景依这才行礼告退。
遣退了随侍宫人，赫连擎有些担忧地走到慕容凝身边：“凝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切莫太过伤心。一切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千万想开点。”
慕容凝猛地抬眼看他，眼神中有难掩的恨意。这个眼神，让赫连擎突然有些心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凝看着他，慢慢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他，嘴中说出冷冷的话语：“想开点？如何个想开法？陛下倒是教教臣妾，如何想开？”
赫连擎不自觉地随着她的逼近慢慢后退，心中不安却不愿意承认：“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陛下觉得臣妾怎么了？”慕容凝还是一步一步上前。
赫连擎有些无力地被逼坐在椅子上，突然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只是解释：“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谢陛下关爱！臣妾很好！”慕容凝突然行大礼。
慕容凝突然间有如此奇怪的言行，赫连擎的心有些慌乱起来，因为不知道凝儿到底是怎么了？是知道了什么吗？赫连擎不敢想。
“凝儿？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因为淑太妃薨逝而伤心，我能理解。可是，你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赫连擎直言相问。
慕容凝闻言突然发笑：“陛下是在问臣妾吗？恨意？何来？呵呵……”慕容凝笑着摇摇头，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臣妾不知！”说着，慢慢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可心中那份沉痛却难掩：“臣妾，臣妾只是累了……不想再掩饰……”
看着如此不寻常的慕容凝，赫连擎真的很担忧，有些急迫地上前，想去安慰她：“凝儿？”
可慕容凝却阻止他，大喊：“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凝儿？”赫连擎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慕容凝继续仰起头，努力隐忍着的泪水却流淌着不肯停歇，她有些颤抖着说：“陛下，臣妾累了，您请回吧……”
赫连擎还想再说什么，慕容凝却不再给他机会：“恭送陛下！”
无法，看今日情势，赫连擎只能先退一步，便只能先摆驾回宫。皇帝走了，慕容凝再也无需强忍，痛哭出声。
小琉默默地守在门外，听着那连哭都十分隐忍的声音，心中也同样难受：“小姐失母之痛，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出，常人难以做到。”
轻扣殿门：“小姐，奴才可以进来吗？”
有些许的沉默，终于还是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小琉静静地开门又关门，慢慢靠近坐在主位上神情凝重的慕容凝，劝导她：“小姐失母之痛之甚，情难自已实乃人之常情，小姐实在无需太过苛求自己。悲即是悲，喜即是喜，但凭自己心意，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慕容凝凤眼含泪，慢慢转头看他，脸上没有掩饰，只有真正的伤心。向他伸出手，示意他上前。
小琉慢慢靠近她，站在她身侧。慕容凝拉住他的手臂，缓缓靠入他怀中，终于还是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小琉，母亲也随父皇去了……以后，我没有谁可以挂念，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不会的。您还有陛下、还有太子、还有吴王和长公主”还有我…但小琉没有说出口。
慕容凝摇摇头：“不，没有了……都没有了……赫连擎会用承玺、景依和姰儿来牵制我，我不能对他们太过用心，不然，这一生都受制于他。”
“小姐？您何必如此自苦？其实，如果可以放下，就可以得自在啊！”小琉不免有些心疼她。
“你不会明白的。放不下，我放不下的。我如何能忘了自己身体里其实流着的，是和他一样的血？我如何忘得了我和他同是父皇的子女？我如何放得下内心深处那最最耻辱的折磨？如何放得下那一个个因我而不得善终的无辜者？”慕容凝第一次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小姐……您怎么……怎么如此自苦啊？”小琉这么些年这么看着她，隐忍又隐忍地苦，隐忍又隐忍地痛，看着他都无法不去心疼。
但是，为了她好，他还是得尽力一劝：“小姐，其实，陛下是真心疼惜您。您如果愿意放下，其实可以很开心很幸福的生活。为何不给陛下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啊？”
慕容凝在他怀里摇头：“回不去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父皇那纸赐封公主的诏书，便让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余下的，只有这万劫不复地躯壳！”
“小姐……”小琉心疼不已。他是唯一见证她和陛下一路走来的人。陛下对她的情，他看在眼里，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而小姐对陛下，并非无情，只是，被礼教束缚，被自己束缚，甚至被一直刻意掩饰的仇恨束缚，所以一直自欺欺人。不然，只要她能狠下心，有什么仇是报不了的呢？如果这世上有人可以置陛下于死地，那么这个人非小姐莫属！只是，她自己，似乎刻意去忽视心底的真心。
“小姐，不管怎样，来日方长，今日且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一下。”小琉关心她的身体。因为他深知，一个人可以如此隐忍着过日子，心里的怨念会生生荼毒身心。
慕容凝并没有动，只是幽幽开口：“小琉，我希望，你能一直站在我这一边。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希望，你是能让我信任的人。”
“小姐放心，奴才此生必舍命相随！绝不背弃于您！”小琉真心实意这么想。
慕容凝点头：“我会记着你今日的誓言！同样，你也要记着我今日的话。我与他，已覆水难收，迟早有一日会有个了断！而你，是否想好了站在哪一边了？”
小琉不免心惊，不敢去深究她话中深意，只告诉自己必须保她周全。于是，他说：“奴才誓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