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比赛（1 / 1）

秋游过后大家都转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考完第三次月考，时间转入12月，天气渐渐变凉了。虽然不会下雪，但是南方的冬天有着不一样的湿冷。

在距离元旦还有十八天的时候，学校宣布要举办一个“迎元旦”绘画比赛。考虑到高三级课业繁重，比赛仅在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举行。

像这种名利双收又能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从来不缺乏追随者。陆一也不例外，不过她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华，她参加比赛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奖金。听说学校为鼓励学生积极参加比赛设置了比赛奖金，一等奖1000元，二等奖800元，三等奖500元，优秀奖200元。

为了准备比赛作品，这几天大家都很忙碌，付双宜为了比赛一下课回到家后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地画，床上是搅得一团乱的被子和散乱的各种绘画用具，书桌上都是断得一节节的彩笔和忘了盖上盖子的颜料，地面和垃圾桶里满堆了废弃后的画作，她坐在地板上低着头画着可能下一次被丢进垃圾桶的画稿，头发上插满了不同规格的铅笔。莫祺对学校举办的课外活动向来不太热衷，她一不缺钱，二不缺名。在莫祺还没有去韩国之前成绩也是稳坐年级前五，所以即使她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在中国应试教育的背景下名声也会引起一方骚动，但是这次竟也认真地拿起了画笔，构思着这次参赛的作品。

陆一对比赛的名次一点儿都不在乎，相反，她非常厌恶，因为如果陆一在无人能敌的“冷学霸”称号后再贴上一个“艺术才女”的标签，又会有一批新的粉丝蜂拥而至，膜拜顶礼。但是她知道自己非常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比赛的奖金。为了准备绘画比赛，陆一推掉了本周星期二和星期四的数学家教，下课后去了离小巷比较近的后山，那里是一个废弃的小学，一排排的砖瓦房教室已经被台风刮去了屋顶，只剩下由两边向中间依次增高的光秃秃的墙壁，里面的黑板经过风雨的洗礼露出一个个可以看见砖头的凹坑，教室外面是一个不标准的300米操场，上面长满了杂草，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草坪，哪里是跑道。陆一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台阶后高大梧桐树上有叶子簌簌地落下来，陆一拿出一叠稿纸对着破败的景象认真作画。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掉，梧桐树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有灰白羽毛的小鸟朝台阶后面的树林飞去，光线逐寸逐寸收缩，温度像潘长江穿了超大码的裤子一样一点一点往下掉。

当眼前破败的景象渐渐模糊，掀了顶的教室墙角和操场的杂草溶成一颗芝麻馅，陆一收拾好书包，离开这里。

12月20日是“迎元旦”绘画比赛提交作品的时间，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12月19日，也就是星期五，本来是陆一英语家教的时间，因为辅导的学妹生病，所以今天的家教取消，陆一留在教室里学习，平时陆一做完作业后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今天做完作业后已经5:30，还有两个人在教室里，不知道是在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还是在认真备战期末。陆一把画好的画作和函数作业一起放在学校，没有带回，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拐向楼梯转角时看见莫祺从楼下走上来，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陆一，瞳仁里的光亮似乎有些微微地颤动。陆一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走下楼。

12月20日，星期六，早晨。

陆一请了半天假，来到教室，打开门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作品准备拿去参赛的时候发现画稿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被人泼了油漆一样在上面泼了不同颜色的颜料。陆一看到画稿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看着被泼满各色颜料的作品静静地发呆。8点左右，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他们打开自己的参赛作品检查是否需要补充或修改，有几个还聚在一起讨论或违心地互相夸赞对方的作品。陆一脸上又恢复成冷漠的模样，看不出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9点，作者为作品做解说。所有参赛人员都一起集中在学术报告厅，评委都坐在前排的红木椅子上，评委的前面是一个椭圆形桌子，每个评委的桌子上摆着矿泉水。学术报告厅的正前方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迎元旦·绘画比赛作品解说”，陆一拿着那张涂着各种颜料的稿纸和其他同学一样安静的坐在后面。解说之前由级主任为本次比赛做相关的陈述说明，下面的同学开始无精打采地昏昏欲睡，等到陈述完主持人宣布本次绘画比赛解说开始之后，所有人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心脏开始微微地加速。解说首先从高一级开始，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初生牛犊一样洋洋洒洒地在前面做解说，高一级做完解说之后，很快轮到了陆一，当陆一打开她那张涂满各色颜料的画纸时包括评委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陆一的粉丝在下面惊得瞪大了眼，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没有从刚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在自己的掌心使劲儿掐出一个红色的月牙，心里想着：看，我说不是真的吧。直到旁边一个目睹了他整个自残行为的同学用无法理解的眼光看着他说：不疼吗？他才从自欺欺人地状态中回到现实，然后对那位把他拉回现实的同学感恩戴德地说：关你屁事！

我把这幅作品取名为：过去。陆一稍稍缓解了脸上的冷漠后继续说，古印度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在即将过去的一年里，无论你我都有过失败，也有过成功。就像这幅画上，有亮丽的红色，也有暗沉的灰色，如同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年，有欢乐，也有哭泣。但是我们不必把自己的失败和不快扩大，如果让负能量占据了太多的空间，就像这幅画一样让暗沉的灰色占据了大部分的版面，即使把愉快填充进来，艳丽的红色还是无法扭转它的丑陋，所以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时，我们应该学会对自己的过去说再见，让过去，成为过去。希望我的作品能为同学们带来一点感悟，谢谢。

台下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掌声，评委坐在上面开始讨论这幅画的价值和意义。坐在台下的那位陆一的粉丝又开始在自己的掌心掐下另一个月牙，心里想着：我就说这是真的吧！他脸上亢奋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洋洋得意的心灵。坐他旁边的那位同学再一次用无法理解的眼光看着他手心的两个红色月牙，然后默默地向右移了一个座位。

11:30分，作品解说结束，上交个人作品。解说结束后陆一背上书包匆匆走出学术报告厅，有道邪恶的目光一直跟在陆一身后，陆一因为要赶着到“铜锣烧”饭店上班，没有理会背后羡慕与嫉妒的目光。身后的唏嘘声和赞叹声此起彼伏，纷纷扬扬地落进了莫祺和付双宜的耳朵。

我觉得陆一的作品不错我很喜欢你呢莫祺？付双宜说。

所有的美好都是相对的，有点累先回去了。莫祺说。

付双宜看着莫祺离开的背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12月22号，星期一，今天是宣布绘画比赛成绩的日子。升旗仪式完毕之后领导又开始发表冗长的各项尊尊告诫和百谈不厌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牢记目标努力奋斗”云云，等领导终于把话题绕回到绘画比赛上，下面莘莘学子的灵魂才重新回到体内并生出亢奋的情绪。虽然有些同学没有参加比赛，但是脸上还是洋溢着期待的神情，就像吃不到葡萄，但是看到别人吃葡萄还是会分泌出很多唾液一样。

陆一的《过去》以独特的视角阐释过去，以评委一致通过的方式毫无悬念夺得本次比赛的第一名，付双宜的《无声》和莫祺《那时，你》凭借着对生命和时间的深刻感悟夺得本次的第二名。

陆一通过这次比赛之后又增加了许多粉丝，被称为一手拿着成绩一手拿着过去的“冰女神”，“黑玫瑰”又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每次粉丝望着陆一冷冰冰的面容，除了眼光里崇拜和羡慕之外还染上了闪闪发光的光亮，因为在他们看来，能把学习和艺术两把刷子同时握在手里挥洒自如的无异于头戴光环的天使。

而在陆一看来，她只不过把自己作品被毁的事实用一种比较委婉曲折的语言向评委表达了她的心声。

颁奖结束后，陆一走进了颁奖台后面的洗手间，莫祺也在，她正对着镜子涂着粉红色的唇膏。

别以为凭着三言两语就可以天下无敌的样子，不过是幸运罢了！莫祺瞪着镜子里的陆一说。看来她的怨恨已经达到了一定量的积累。

谢谢你的颜料。陆一看着愤怒望向自己的莫祺说，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

莫祺露出不安的神情，肩膀微微地颤抖，慢慢又恢复正常。

是又怎么样？无论你变得多么优秀，昊泽哥是不会喜欢你的！莫祺说。她在刚刚恢复的平静状态中又渐渐累积起怨恨，激动得把粉红色的唇膏弄断了两节，掉在洗手盆里。说完跺着脚走出了洗手间。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的时候，陆一好像听到洗手间里有“哐当”重物落地的响声，关掉水龙头之后又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她也走出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