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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十年·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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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到站的瞬间,窝在座位上打盹的由布院烟恰到好处地醒来,好像刚才完全是装睡一样,干脆利落地下了车。更换住所之后最初一段时间,他因为不习惯曾数次睡过站,现在已经不会了。

从地铁站走回租住的公寓要横穿一条马路,等待信号灯变绿的工夫,他摸出手机随意翻着入睡期间收到的推送新闻。其中一条令他不由自主低声念了出来:“离奇命案……前护士并非自杀,女医生涉嫌……”新闻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能认出那名嫌犯。

拨了对方的电话,然而无人接听,他不再迟疑,转身折回地铁站。她和他同样是独居,去她的住处大抵不会有人接待,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好还是去她工作的医院——幸而距这里不算太远,再坐几站就到了。这一回,由布院烟顾不上打盹,把那条新闻反反复复读了一遍又一遍。

一定有哪里弄错了,他想,不会是她杀的人。她从学生时代就是品学兼优、运动万能的好女孩,成为医生后也十分敬业,和同事关系融洽,不像他总是上班偷懒睡觉、下班逃避酒局。她是鬼怒川静江,不可能去杀什么“前护士”,热史……热史的姐姐,不可能是杀人犯啊……

极力用“不可能”说服自己,但由布院烟终究无法打消心底的疑虑:这件事是否和热史有关?报道中提到,死者十年前在私立柏惠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当过护士。静姐是柏惠的毕业生,那间附属医院则是热史离世的地方。

他失去热史差不多也有十年了。

闭上双眼,由布院烟仿佛还能嗅到那一年早春清冽的空气。

那本该是个美好的日子,高考放榜,他没心没肺睡到中午,热史轻车熟路登门弄醒他,告诉他两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然后他们决定出去吃顿大餐庆祝。打着哈欠走出家门时,他盘算着晚饭也要和热史一起吃,他很想念热史亲手做的咖喱,紧张的备考冲刺期间他们一直在吃由学生会的有马副会长特供的科学搭配营养餐,热史有阵子没下厨了。

但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发出“晚上来我家做咖喱”的邀请。不知怎么回事,热史情绪有些低落,点菜时就心不在焉的,菜上桌之后也没吃几口。

他忍不住问出口:“有心事吗,热史?”

“没……嗯,算是有吧,”好友露出和平常一样的温柔笑容,“我在担心小烟,去了大学会不会只顾着睡觉,每天旷课,饭也不好好吃……”

他不满地指了指满桌饭菜:“喂,没好好吃饭是你吧!最近好像比Battle Lovers时期更瘦了……”

“小烟……”

“等等,”他终于注意到重点,“我们不是上同一所大学吗?还说好要在学校附近合租来着,上课、吃饭什么的你喊我去不就行了,有什么好担心?”

热史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艰难地说出让他震惊的话:“小烟……我……抱歉,我不去念了。”

“为……为什么?”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意料,满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努力用功、督促他一起复习的热史,才被录取就说不念了?

“那个……其实……爸妈要送我去美国念书……”

他仍然不敢置信:“你几时申请过美国的学校?”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热史如果真有申请,绝对瞒不过他。

“……爸妈的意思是先过去适应环境,强化一下英语,今年申请,明年再入学……刚好我姐也在那边交换学习,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顺理成章,全无破绽,由不得他不信。

“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下午……对不起……”

“……早就定下来了吗?”说好的一起上大学、一起住在校外,都是骗他的?

“……对不起。”热史站起来,没说一句“再见”就离开了餐厅。

烟怔怔地坐着,望着对面的空位不知坐了多久,终于不争气地睡着了,直到餐厅打烊时被服务生叫醒,想要结账却被告知同伴走前已买过单了。

那是由布院烟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鬼怒川热史。

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名牌医大的鬼怒川静江如今供职于一家与她的学历很不相称的私营小医院。由布院烟赶到时,恰逢一群记者拥在门口,他本能地想避开麻烦,凭记忆绕到了静江带他走过的后门。医院后门近旁有片停车场,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一名刚刚停好车下来的男子看到烟并叫了他一声:“由布院君!”

“是莲尾医生啊,晚上好。”他停下脚步,等这位同他认识的医生跟上来。

莲尾裕英是静江在柏惠医大的学长,他祖父开办了这间医院,现任院长是他父亲,若无意外他将在父亲退休后接班。假如不算静江的话,医院里无人不知少东家在追求她——连烟都察觉了这一点。可笑的是,莲尾医生把颇受静江照顾的烟视为情敌,不过由于自以为胜券在握,对他的态度倒是相当友好。

“由布院君这么晚还过来,应该是看到新闻了吧?”长了一张方脸、浓眉大眼的莲尾生性憨直老实,与他的外貌给人的印象高度一致,对着烟也是想到什么就直说。

烟大方地承认:“嗯,我联系不到静姐,就来看看医院有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静江在病房休息。”与烟一道从后门进入医院,莲尾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合盘托出,“下午有两位警官来找她,我当时在做手术,后来听同事说她和警官谈着谈着突然昏过去了——你别急,这里怎么说也是医院,不会让她有事的。她现在没危险,应该只是疲劳过度,这些天她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好像和那个死掉的护士有什么关系……哎呀我不是说她作案,那人肯定是自杀啦!据说警方本来都快结案了,谁知道家属非要把脏水泼到她头上,还找了媒体把事情闹大,真不可理喻!”

跟着莲尾走进电梯的烟松了口气:“您刚才出去有事?”

“哦,我开车送了鬼怒川伯父一程。他明天有案子要出庭,今晚还要见个证人。伯母要赶飞机所以走得更早,有助理开车大概没关系……说起来他们也太沉得住气啦,就算知道女儿没有大碍,真能转头就安心工作吗?要是我的话,起码不敢自己开车,怕提心吊胆在路上出事故,可伯父还推辞了半天不让我送……”

说话间电梯升到了三层,走出轿厢,烟暗暗腹诽道,这还真是鬼怒川夫妇的一贯作风。

自从与鬼怒川热史交上朋友,由布院烟见到他父母的次数光用两只手就能数出来。丈夫是业务繁忙的知名大律师,事务所比住宅更像他的家;妻子是时尚杂志主编,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不时还要出国跑时装发布会——这对天作之合的男女工作狂,可想而知没多少时间和精力留给孩子。

烟记得第一次去热史家玩,静江也在,还提出给他看家里的相册。热史去卫生间时,她恰巧翻到一张热史还未出世时的全家合影,顺口告诉烟:“我还好啦,小时候爸妈没像后来那么忙,外公外婆和姨妈姨父也会帮着照顾我,轮到小热就可怜了,只能请保姆带。幸好爸爸做了草津财团的法律顾问以后,小热认识了锦君……”听见弟弟的脚步声接近,不巧正说到他那莫名其妙疏远了的小伙伴的静江识趣地迅速收声。

“姐姐在跟小烟说什么?”并没听到草津锦史郎名字的热史问道。

静江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什么,我请烟君今后常来家里玩,小热能交到个知心朋友很难得呢!”

鉴于热史不久前还和草津交好,烟曾猜测鬼怒川家的家教可能和草津家相仿,得知热史几乎是被父母放养,却也没有很吃惊。受家长忽视的小孩往往出现行为偏差,用做坏事的方式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但也会有表现乖巧、拼命变得优秀以讨父母欢心的类型。

热史绝少对人提及父母,在烟的记忆里只有唯一的一次,是在他们国中毕业那天晚上。同班同学的聚会上,有人带了从家中偷拿的酒来,他俩都跟着尝了,结果双双喝醉。考虑到鬼怒川家离聚会的小店比较近,热史邀请烟留宿自己家。家里照例没有大人,专门从学校回来参加弟弟毕业典礼的静江也去了在眉女高中就读时的好闺蜜家过夜。两个未成年人洗过澡,头脑清醒了一些,才发现不知是他们当中的谁稀里糊涂从聚会上顺手拿了一听啤酒回来——那只易拉罐孤零零地躺在浴缸里。

“干脆我们喝掉好了!”烟偎在沙发上,带着醉意拉开了拉环,“明天又不上学,可以睡上一整天。”已经违法饮酒的热史也不再坚持维护在今晚碎成了渣的乖乖优等生形象,同他分喝了啤酒。

半梦半醒间,烟听见身旁的热史口齿不清地说了句:“真羡慕小烟,毕业典礼……爸妈都出席了……”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静姐不也来了吗?”

“我啊,小学一年级暑假跟姐姐去游乐园……”热史却突然换了件事说,“碰到一个……会看手相的老婆婆,她说我,呃,没什么父母缘……前半生都要为此烦恼……”

“前半生?”烟被挑起了好奇心,“那后半生呢?是不是遇到非常好的岳父岳母,就不再烦恼了?”

“后半生啊……老婆婆说,到时候就习惯了。”热史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可是小烟,我啊……感觉早就习惯了呢……”

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由布院烟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点心疼,或许是酒精的作用,睡了一觉也就过去了。很久以后,当他试图借酒浇熄对鬼怒川热史的思念,却回想起这段酒后没头没尾的谈话,才意识到那个人的一生,原来只有不到十九年而已。

幼年和父母关系还比较正常的静江,现在看来待遇也没有比弟弟好多少,昏迷不醒又背上了杀人嫌疑,竟被醉心工作的家人抛在脑后不管。倒是有位陌生人坐在她病房门外的一张小圆凳上,见莲尾和烟并肩走来,站起身迎向他们:“莲尾医生,您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烟也皱了皱眉,问莲尾:“医生,他是谁?”这小伙子有张圆圆的娃娃脸,年纪怕还没他大。

莲尾连忙介绍:“森野警官,这位是鬼怒川医生的朋友由布院君,他很担心鬼怒川医生,我就带他来看看。”

“原来是警官,都这个钟点了还不下班,真够敬业啊!”明知这时自己该礼貌地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可烟莫名地就是看这个娃娃脸小警官不顺眼。

“我们有很多问题,希望鬼怒川医生苏醒后能尽快回答。”森野警官气定神闲地解释道,“我搭档在楼下车里休息,到下半夜会上来换我。”

烟准确地抓住重点:“轮班看守,这是怕人跑了?”

小警官点点头:“告诉你们也无妨,鬼怒川医生晕倒之前,已经主动认罪了。”

“什么?!”这次是烟与莲尾异口同声。

“没错,我跟我搭档都听见她亲口承认‘是我杀了星山芳子’。”森野警官笃定地再次确认,他判断那个一直摆张臭脸给他看的死鱼眼会有更激烈的反应。

抢上前去一把揪住森野领子的却是看起来再老实不过的莲尾:“胡说!静江是个好医生,我们医生的天职就是救人,怎么可能反而去杀人?!”

“放手!”而讨厌的死鱼眼成了拉架的那一个,“医生,快放开他!您想因为袭※警被捕吗?还有……还有病人,这边是住院区,再闹下去会吵到病人的……抱歉啊警官,我带他去冷静一下!”连拉带劝,总算让莲尾松开了警官的衣领,烟一面向森野连声道歉,一面将莲尾拖走。

挣扎着被烟拖进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在三层和二层之间的步行楼梯转弯处平台上停下,莲尾医生的情绪依然很激动:“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向他问清楚,静江绝对不可能犯罪,更不可能认罪!”

“我知道您想帮静姐,”烟将嗓音又压低了些,“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镇定,好好分析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顺便搞明白跟热史有什么关系,他在心里补充道。

“我不是说了吗,是死者家属在发疯闹事,还有什么好分析的?正常人分析疯子为什么发疯?我家医院可没设精神科!”尽管不满,莲尾还是有样学样以勉强能让对方听清的低音量抱怨。

“您不是也说过,这些天静姐像是没睡好,和那个星山芳子有关?她们从前就认识?”

“这个……应该认识吧,两星期前那个女人来医院打听静江,被我碰上了,她自称姓星山,是我们学校附属医院的护士,有些关于静江弟弟的事想跟她讲。”

即是说,这件事真的牵扯到了热史。

烟闭紧眼睛,缓缓做了三次深呼吸。

自小最爱的睡眠,在热史离去后逐渐从单纯的放松化作一种自我防御,每当他想到热史的事想得太辛苦,就会很容易沉沉睡去。

梦境比现实甜美太多,眼下却不是做梦的好时机。

在大学的课堂上接到热史的号码打来的电话时,烟就在后排趴桌做梦,早回了外星的翁巴特和尊达在他梦里打着架。

是的,身边没有热史,他还是独自踏进了那所大学。餐厅一别之后,最初几天他还在气头上,认真想过放弃报到、家里蹲至死。见鬼的是热史也算到了这一点,给防卫部的后辈们发邮件说明情况,拜托他们去劝他。

有基根本是起了反作用,准备高中毕业就回家帮哥哥经营澡堂的他不在意文凭,表示“小烟前辈不想上大学的话,我跟强罗哥欢迎你来黑玉汤工作”;而立的“上了男女合校的大学就有更多机会约妹子”理论对烟也缺乏吸引力;满脑子金钱的鸣子却从钱入手:说服由布院夫妇先行为儿子缴纳了入学金和第一年学费。

“要是不去报到,入学金就白扔了,学费可以退但要扣除手续费,前辈想吃这个大亏吗?”鸣子这一招出奇制胜,懒懒散散的烟对家境其实很有自知之明,骨子里并非能够毫无负担肆意挥霍父母血汗钱的败家子,至于把“去上大学父母还要再多交三年学费”计算在内,那种麻烦事他不高兴去想。

至于“那是热史说过想去念的学校”有没有被计算内,谁知道呢,也许神知道吧。

也许神还知道热史为什么同他断了联络。

——并不是全然没消息,偶尔有基、立和鸣子还能收到电邮,只有烟被排除在外了。一开始他抱着“我又没做错事”的念头,等着对方主动联系,后来忍不住拨了热史的电话,只听到无法接通的忙音,他旋即明了,人都出国了自然换了当地的号码,原先的不能再用了。烟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烧得他回头抱紧了“我又没做错事”的念头,明知大可发电邮过去,却执拗地拒绝采取主动。

有基他们不会懂,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和好友堵一口气,而是……

……是彻底失恋了吧,纵使没来得及告白,亦没有正式交往过。

被调到震动模式的手机震醒,睡眼惺忪的烟差点直接拒接——上课时间安安静静打瞌睡是小事,公然接电话就太不给老师面子了,但看清是热史打来的,他鬼使神差就点了接听。

终于等到了热史的主动,却没有想象中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的是强烈的不安。

“烟君?”不是热史的声音,“马上到医院来,我学校的附属医院,小热现在很危险。医院的两栋楼在三层有空中通道连接,很好找的,我就在通道A栋那边的出入口等你。”静江说话很有条理,可烟听得出她的凄楚无助。

烟不觉从座位上站起,用吼的问出来:“‘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通知其他人,没时间细说,等下见吧。”静江挂断了电话。

不顾气急败坏的老师会作何感想,烟一头冲出了课堂。

从来只知柏惠医大和自己的学校同城,烟没耐心查具体乘车路线,拦了辆的士。一路上他对于热史出了什么事以至“很危险”做出许多猜测,又总觉得没猜到点子上。其中最靠谱的是两姐弟一起回国,从机场回家或学校宿舍的路上遭遇车祸,事实上烟很抗拒这种可能,并反省了自己不相信它的正确性是不是出于毫无道理的抗拒情绪。

在鬼怒川家看相册那天烟就发现了,热史的外貌跟父母姐姐都不甚相像,更为肖似他不曾见过的外公。据静江说,当年鬼怒川太太快要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前,因为又要麻烦父母帮忙带小婴儿,出于感激掏钱给二老报名参团出国游以庆祝结婚纪念日,不幸旅行团的巴士出了事故,幸存者名单中不包括那对可怜的老夫妇,热史姐弟的姨妈也因此和姐姐鬼怒川太太大吵一架断绝往来。

道理烟都懂,长得像的人又不是都会出车祸,可他就是打心底里厌恶那个猜想。然而经过反省,他相信自己没被情绪左右,真相不会是那样。通过电话他似乎可以辨识出静江声音里隐伏的疲惫,能够造就这种疲惫的不是突发事故,而是长时间的煎熬。

静江指定的碰头地点果然很容易找,等不及电梯从顶楼下来的烟从步行梯跑上三楼,见到她时更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她身披白袍,还佩戴了实习生的胸卡,这不是遇上事故被送来医院的人会有的打扮。

“热史他怎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

静江没有回答,也没有哭泣,只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所有的痛苦、悲哀与绝望,尽数传达给了他。

他终究来晚一步,错失了与深爱的人告别的机会。

静江说原本热史住的病房离空中通道很近,但他在生命体征消失、抢救无效后就被移走腾出床位了。烟被她领到位于地下的灵安室,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哭,夹杂着另一人的劝慰——是草津和有马。推开虚掩的门,眼前的画面就和“热史已经死了”的消息一样没有真实感:眉难高中学生会前任会长坐在停尸床边的一张折叠椅上,床上的人脸上盖了白布,一只左手从布单下被草津拉出来握紧不放,有马站在痛哭失声的恋人身后,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肩膀。

一切都没什么真实感,烟像被某种透明物质包裹着,同整个世界隔绝开了。

“……小热……呜呜……为什么……不应该…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草津的哭叫钻入烟耳中,是啊,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他得打破那些不明物质,这么想着,他上前捏住了白布的一角。

亲眼看到是热史,就会接受了吧。

白布被掀开,躺在那里的人看起来和热史不大像,憔悴的脸孔有些浮肿,眉毛和头发都很短,好像剃掉过重新长出来的一样。然而烟的身体比意识还早一步认出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心脏猛然揪紧,泪腺源源不断分泌出咸水。

烟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

热史。

拿出优惠券邀他去吃咖喱的热史,陪他上学放学泡澡写作业的热史,咬着笔头硬编防卫部活动内容的热史,夏日祭同他分吃炒面的热史,战斗时化为烈风、停下来就变回空气的热史……

由布院烟再没办法向他表白情意的鬼怒川热史。

不明物质消散了,随之流失的是烟全身的力气,他慢慢蹲下,最后坐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头,无声地哭泣,像要把灵魂一起哭干。

还有事要处理的静江默默离开了,留在灵安室的三人中唯一尚有余力关照他人的有马不时给另外两人递上纸巾,待他们哭累了,又从墙角搬来一张折叠椅,打开将烟扶到上面坐着,给不清楚状况的他讲起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从考场爬出来,烟一气睡足二十四小时,热史没惊动任何人,独自去了眉难市本地的医院。自考试前已开始低烧的他以为仅仅是温书刷题太累,却被要求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医生还特别要求监护人来听取诊断结果。鬼怒川夫妇与医生谈过,选择不加隐瞒直接告知,那个古怪冗长的病名,什么细胞什么组织什么异常增生之类,烟没有记住。

是化疗可以暂时缓解、但惟有移植干细胞才能争取一线生机的恶性疾病。

热史本人犹豫着是否立即让姐姐中断留学回来做配型,不过父母理智地履行了监护人的职责,果断通知了大洋彼岸的女儿。因为柏惠医大在此类疾病的研究方面水平拔群,热史按姐姐的建议去柏惠附属医院接受治疗,发榜那天即是他入院的日子。

对于不告诉防卫部的同伴,有马称热史含浑解释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为免影响医疗器械,医院里设有固定电话,禁止用手机同外界联系,他只有利用间或得到医生允许从楼里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的时机,以听姐姐讲述的留学生活为素材,告诉他们自己在国外很好。若有可能,他连征服部的三只也想瞒住,升上高三当了学生会长的阿古哉倒不是很关注这位前辈,已和草津确定关系、秋天将结伴去英国上大学的有马也会乐见恋人少跟青梅竹马搅在一起,可惜小热的好友小锦一点都不好糊弄,凭草津家强大的实力,分分钟查明真相。

姐弟配型成功的好消息适时地稳住了草津,令他同意帮忙向有马以外的人保密。事情本来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热史接受了姐姐的造血干细胞,两周前平安走出层流室,转回普通病房接受后续的抗排斥治疗,情况一直比较稳定,今天却原因不明地突然恶化不治。

浑浑噩噩的烟要听懂有马的每句话就已耗尽心神,忽略了这个无法解释的“原因不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热史没在灵安室逗留太久,四位后辈从眉难赶来见过他最后一面,有马刚要把说给烟听的事情经过对他们重复一遍,就有两名医院的工作人员推着担架车进门,运走了遗体。通常死者会被送回家中或是宗教活动场所,举行过葬仪再运到火葬场或直接土葬,因此连情绪最不稳的烟和草津也未做出过激举动阻拦,毕竟稍后还能在鬼怒川家再见。

可是,当一行人被有马召来的车子载回眉难市,烟又接到静江的电话——这次是她自己的号码——请他转告大家,晚上的守夜取消了,明天也不一定会举行告别式。

“小热他……入院时就决定了献体的事,监护人也同意了,他们的意思是运来运去太麻烦,不如直接从医院送到学校那边……只是相邻的两栋楼而已。人都不在还要守什么,又跟谁告别去?可能只会办个追思会什么的吧,父母还在和葬仪公司谈,等讲定了我再通知你们。”压抑不住的愤怒几乎要实体化喷出听筒。

她为什么这样生气?“监护人也同意了”这说法好别扭,为什么不直接说父母同意?为什么没提身为姐姐的她有何意见?一般被捐献的遗体也会在葬仪后送去受捐院校,鬼怒川夫妇究竟在想什么,那么多工作都不嫌麻烦的他们,会怕接儿子最后回一趟家太麻烦?

——疑问多到违和感都要突破天际了,当时的烟却无力深想,任那些疑问在脑海里模糊地一闪而逝。

晚些时候,烟躺在自家床上接了静江的第三通电话,除了告知次日追思会的时间安排,还问他能否作为友人代表致辞。

“葬仪公司有现成稿子提供,担心写不出的话,照念也行。”

“……抱歉。”他边说边挂断。

追思会上发言的友人代表是鸣子。烟没留神听他说些什么,只管望着热史的遗像发呆,到散场还舍不得移开视线。Battle Lovers的战友们围上来安慰他,有基还祭出了摸头大※法,可最终把他从照片前唤走的是静江。

“烟君,跟我来下,”她说,“有东西想给你。”

想想那多半是热史留给他的东西,烟听话跟着她走到僻静的角落。

静江抓起他的右手,把一枚钥匙放在他掌心:“收好,我家的门钥匙。”

“……热史……”他想问是不是热史的。

“是我的。”她抬手替他理一理被有基摸乱的头发,“估计学校要再过一两年才归还骨灰,小热现在连墓地也没有,如果烟君觉得需要一个祭拜的地方,他的房间你尽管随意出入就好。”

他一怔:“那静姐你……”

“我用不到这个钥匙了,烟君,以后我都不会再回这个家。”如此决绝的话,她说来和“今天天气真好”一般自然。

“那个……”

“别问了,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不是,”烟发现她误会他的意思了,“我就想跟你说,你头发也乱掉了……”

“……多谢。”静江苦笑,“我都快忘了被有基君摸过头,他当真是见毛就摸啊……”

“那孩子喜欢动物……”也有着动物一样的敏锐直觉,知道何人何时需要慰藉。

了解她在本该全家互相扶持渡过难关的时刻选择与父母决裂必定很艰难,烟并不想多嘴,收了钥匙,跟她和伙伴们道过别就回家去了。

而她做出那个选择的原因,掩埋十年,忽然全无预兆地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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