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陸(1 / 1)
“你叫什么名字?”
消瘦的少年蜷着四肢,披散着头发瑟缩在墙角,手臂上青紫的伤痕从素色丧服下显露出来,远处哀悼的哭声还没有止住,凄厉的哭声徘徊在宫殿上空,如同几日前经久不消的迷雾。
那个少年并没有抬头看他,只顾着把袖管往下拉,意图遮掩手臂上难看的伤痕。隐匿在少年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对锋利如鹰眸的眼睛。
旁边同样素衣白裳的宦官厌恶地皱了眉,扯着嗓子说:“公子问你话呢。”
“算了。”他记得自己开口。“母亲刚逝世,宫中不宜多事——派一个医官治疗他的伤,也算给欺负他的人一个警告。”
宦官听到后半句略有些惊讶,但还是执着拂尘作揖:“是。”
他无言转身,身后的随从也调转方向紧跟其后,而墙角,少年微微有些动弹,有一滴浑浊的液体滑过他的脸颊,交融着脸上的尘土和额头上的血渍。
“我叫赵政。”声音很轻,最终混入漫天的哭丧声中,并没有人察觉。
周易,否卦,九五。
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事皆有因,因果轮回。
这不是噩梦。
颜路颤着睫毛睁开眼,破碎的日光挤入竹帘的缝隙,割在他暂且朦胧的双眸上。
他扶着额头支起身子,发现旁边的被褥空无一人,摸上去还是冰冷的,桌案上有一条竹简,颜路拿起一看,原来是张良代自己上早课的留言。
颜路很少缺席早课,更不要说晚起。今天的自己也是反常。颜路披着外套下床,捏着眉心掀起窗边的竹帘,外面的日光正盛,幸好还未到日上三竿的程度,不然儒家二师公一向认真勤奋的清誉就要毁了。
早课误了,只能去藏书楼,现在去学堂也是尴尬。说来真是,张良明知自己起晚还不叫他。颜路皱着眉,略不情愿地拿起张良所用的木梳。
简单梳洗完,束好发,抱着几卷张良没有归还的竹简,颜路轻轻推开木门,屋外几束阳光交相映入屋内,片刻后又消失在黑暗中,就像他刚刚那场梦,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那样。
藏书楼内三三两两有几个弟子,见到颜路都依礼作揖,颜路微笑着颔首,然后仰头扫视整个藏书楼。
离小圣贤庄那场大火已有十年,但是自己的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
多年来他都无法得知李斯纵火的目的,现在胸有城府的帝国丞相更会把秘密藏在深处。他知道韩非的死不会仅仅出于李斯的妒意,那个流传千年的秘密,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把信息或多或少地向张良透露,也是希望张良能尽早抽身,不要调查得再深害了自己。
颜路把竹简排列好,并用衣袖拂去灰尘,刚转身就看到迎面带笑走来的张良。
“师兄。”张良躬身一揖,礼数到位。
也只有在其他弟子面前,他才会摆出这等谦恭样。颜路心中笑道。
“多谢子房代上早课。”
“师兄言重了,这是良该做的。”张良看了颜路一眼。“师兄昨日睡眠不佳?”
颜路的眼中闪过一些微妙的神色,张良勾起嘴角,眯着眼看在眼里。
“许是昨日授课太累了。”颜路说道。
似乎料到颜路这么回答,张良一笑:“也是,师兄保重身体。”他顿了顿。“师兄为何来藏书楼,不会只为给良还书吧?”
颜路微笑着对视张良的双眼,“那么,子房又是为何来藏书楼?”
“良来藏书楼,只为一件旧事。”张良道。“不知和师兄之事是否相同。”
看着颜路笑着不发一言,张良开口:“看来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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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将军府桂香四溢。两边垂首而立的宫人撩开轻罗纱帘,一身正装的李斯踱步入内,为了显示自己的官阶大赵高一级,还特意放慢了脚步。帘外真刚等人的眼神不变,斜射的日光反射着手中青铜剑刃的光芒,赵高离席,朝着李斯一揖。
“李大人。”
李斯为秦国丞相,赵高只是皇帝身边的宦官,理应是上下属、主子和奴才的关系,所以对赵高,李斯也无需多客套。
李斯无声地入座,赵高放下手,默认李斯同意他入座,才缓步入席。
“赵高明白大人现在为何心情郁结。”
李斯抬眼,“你知其中缘由?”
“是。大人是为了之前流沙叛变之事。”赵高道。“不然,大人也不会屈尊到赵高这来。”
“帝国待流沙不薄,流沙倒戈向叛逆分子,想必皇帝陛下也很是失望。”李斯说道。“几日前我命人彻查流沙旧案,发现流沙自创立以来确实不本分,有一些事我竟然疏忽了。”
“流沙本是不稳定因素,大人结交流沙也是当时的无奈之举,所幸流沙已助帝国攻破墨家机关城,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赵高细眼微微一转。“不知是何事,赵高愿闻其详。”
李斯用眼示意旁边,赵高颔首表示知其意:“你们都退下吧。”
待六剑奴和宫人退出屋内,李斯说道:“我竟不知……流沙原为我师弟韩非所创。”
赵高阴笑着停顿了片刻,衣袖下的长指甲轻敲桌面,“卫庄与韩非是韩人又是故人,韩非又是故韩公子,韩非创流沙,卫庄接管流沙,也不奇怪。”
“我这个师弟,当年受始皇帝陛下赏识也不领情,非要利用陛下保住韩国,看来创流沙也是为了保住韩国,实在太自不量力。不过韩国已灭,师弟已死,现在说这些也无用。”李斯看了赵高一眼。“前几日,我派人贿/赂几个逆流沙底层杀手,他们被聚散流沙四天王打压多年,心中早有怨言,我倒是从他们那里得知一件趣事。”
李斯卖个关子,帘外的日火照在他沟壑交错的脸上,平添一阵阴森之感。
“中车府令可知儒家二当家颜路?”
“赵高记得。上次公子儒家论剑着实让赵高开眼,含光剑微而不露,江湖上并无败绩,可颜路最终还是败于胜七,可见颜路功力也不是很深厚。”
“仅是如此吗?”
“是。”赵高拱手道。“罗网曾探查过他的底细,颜路身世清白,自入儒家来一直老实本分。此人身上并没有多大的疑点,多半是用含光剑稍微显眼罢了,儒家已有太阿和凌虚,多一把含光也不足为道。”
“那我怎么得知……”李斯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韩非曾经派流沙调查过颜路身份,足迹遍布六国。”
赵高一听颇为诧异,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但他还是下意识离席谢罪:“罗网办事不力,还望大人惩处。”
“此事不是罗网之过。”李斯道。“师弟去世多年,这些陈年旧事估计连卫庄都未知,要翻出也不易。”
赵高躬身一揖,“大人能免罗网罪责,赵高甚是感激,此后罗网必将彻查此事,给大人一个结果。”
“希望罗网能将功补过,不要让皇帝陛下失望。”
李斯随几名侍卫离开后,赵高放下作揖的手,慢慢勾起嘴角。屋内除赵高空无一人,秋风穿过敞开的雕镂窗子撕扯着纱帘,帘外笔直站着一个黑影。
“你都听见了?”
“是,属下都听见了。”
“可有疑惑?”
“是,属下不知为何李斯会将此事告知大人,而不是自己去调查。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大人,恐怕日后大人会抢功,这对李斯明显不利。”
“李斯身为丞相,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功,他真正的目的,远比这个大得多。”
“大人的意思是……?”
“如能抓到儒家把柄,对灭儒极有好处,而扳倒一个儒家,只有一个张良远是不够。更何况李斯毕竟出师于儒家,传出去名声不好,这个头,总归由我这个奴才起。”
“大人聪慧,属下自知万分不及。”
“那么,你知道之后该怎么做了。”
“属下明白。”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赵高展开手掌,袖中的暗色红蜘蛛爬至其手心,难得的,赵高饶有兴趣地抬高手掌,观察着蜘蛛鲜艳的背甲。轻罗纱帘猛然被抛至半空,又缓缓落下,不知是秋风,还是刚刚有高人飞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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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楼内的雪青纱帘微微抖动,楼内甚少有风,颜路抬头看,原来是上面的弟子打开几扇小窗,有一两片落叶都被风带到里面。细碎的光勾勒张良刀刻般的面部曲线,证明他已不似当年青涩。
“师兄不觉得荀师叔有事瞒着我们?秘密就在这藏书楼中,而且这可能连掌门师兄都不了解。”
颜路半垂着眼帘,“你也知道,荀师叔向来不喜我,藏书楼里的秘密自然不会告知我。”
张良复杂地看了颜路一眼,却还是平静地接了下去:“师叔这个怪脾气,连大师兄都难以招架,从师叔口中直接得到信息恐怕是难了。”
“师叔现在不说,以后也会有说的机会——毕竟李斯已经两度逼到小圣贤庄的门口了。”颜路说道。“只是不知,那时候小圣贤庄是否还在。”
张良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像是下定一个极大的决心。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忍耐了。
“师兄,良想问你一些问题,有关藏书楼的。”
“如果是我所知的,我也许能回答。”
“多谢师兄。”张良工整一揖,口中话锋一转。“师兄应该知道前掌门和荀师叔的来历吧。”
颜路诧异地停顿了片刻,“子房为何要问这些……”
“师兄无需在意这点,只需回答。”
“故师尊是桑海本地人,青年时期就入小圣贤庄修学,而荀师叔曾任楚国兰陵令,三次任齐国稷下学宫祭酒,十几年前才回到小圣贤庄任教。”颜路顿了顿。“怎么,有疑问吗?”
“师兄也许忽视一些细节。”
“子房是多想了吧,二位前辈的来历怎会与藏书楼秘密有关。”颜路眉头微皱。“而且,故师尊过世多年,我们在这里多加揣测也是对故师尊的不敬。”
“良对师傅向来尊重,可这其中确实有疑点。师兄可细想,师傅生于桑海,又是前代掌门,自然对藏书楼和小圣贤庄了解颇深,所知的秘密定是与儒家世代传承的秘密有关。”张良的目光慢慢聚焦到颜路身上。“而荀师叔——师兄忘了,荀师叔的来历并不仅是这点。”
张良缓慢开口:
“荀师叔来自赵国。”
一个远在北地,临近匈奴的国度,一个邯郸齐聚六国商旅,胡服铁骑横扫北蛮,却总是被人遗忘的国度。
这无疑触动了颜路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颜路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但是张良的话马上撕裂他竭力伪装的一切。
“既然师叔是赵国人,那么师叔究竟从赵国得到了什么东西,而且非要暗中把它带入小圣贤庄,瞒着儒家上下几百弟子,甚至是现任的掌门!”
楼外的风忽然大了许多,大得窗柩几次重重地撞击墙体,弟子两手并用都难关上。灯架上被厚砂纸笼着的烛火跳动了几下,带动楼内的光线忽明忽暗。
张良看着颜路,似乎想用眼神去看透面前一直位于谜团漩涡中心的人。
“师兄,真的知道吗?”
“我……并不知。”颜路眼神略有些波澜,但还是凭借多年练就的沉稳性格平稳了下来。良久,他才背手转身,慢步离开张良的视线,明亮的烛火渐渐拉长他的影子。
“子房所言,师兄回去会细想的。”
张良满眼无法遮掩的失望,待颜路打开大门,风灌进气息静止的藏书楼,一句话从张良低垂的长发中传出:
“师兄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颜路停下脚步,捏着门环的手骨节发白。
“是。”
怎么能忘记。
邯郸街上络绎不绝的商旅,朱唇皓齿的胡姬旋转着唱着民谣,末端挂着银铃铛的披帛随动作飘舞,商铺木板下展开各色珠玉罗翠,踏屐的妇人纤手染着凤仙蔻丹,铁铺上悬挂把把刀器,磨铁的熔炉蹭出点点火花,又有代地的马驹踏着飞尘直往狩猎场。
而长居阴冷深宫的自己,这些只能由自己去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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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不断地下了好几日的雨,桑海城被浓重的湿气环绕,压得人喘不过气。扶苏烘着铜方手炉,殿内有宫人握着手柄熏炉来回走动,扶苏长期生活在四季干燥的咸阳,自然受不了临海地方的潮气。
他刚刚写完呈进给始皇的帛书,说来可笑,他虽贵为始皇长子,但他从不敢说自己与陛下亲近,可以说,他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他的父皇,也不敢去了解。短短几句蜃楼的报告,他要再三斟酌好几次,生怕用词不妥触怒自己一向阴晴不定的父亲。
一卷下达千秋之功的密帛陈放在内殿的暗格里,与儒家关系紧密,但扶苏至今不知该如何开口,或许他永远做不到像他父亲一样心狠无情。
扶苏卷起帛书,抬首却看见迎面走来的赵高和李斯,二人朝着扶苏深深一揖,暂且无言语。扶苏心有疑惑,但还是拂袖示意免礼。
“李大人和中车府令有事吗?”
赵高朝李斯看了一眼,上前行礼:“公子,李大人与赵高有要事禀告。”
“可为何事?”
赵高阴笑着勾起嘴角,“其实并非为事,实为一人。”
身后的李斯向前一步,“微臣深知始皇帝陛下稳定天下的决心,是时六国俱灭,秦统四海,六国余孽作鸟兽散,普天之下无人敢触犯陛下君威。”
“父皇的意思我一直理解。”扶苏道。“只是不知李大人今日提起有何意?”
“公子。”李斯阴沉的双眼透露出诡谲的寒意。“微臣得知——小圣贤庄藏有六国余孽,意图谋害始皇帝陛下。”
扶苏放在桌案上的手一僵,继而在软质的楠木桌面上划出指痕。
“是否证据确凿?”扶苏思忖片刻后再问道。“究竟为何人?”
“李大人与赵高合力调查,全得益于李大人事先察觉,才有如此成果,即时为皇帝陛下铲除隐患。”赵高一揖,抬眼目视扶苏。“是儒家颜路。”
怎会是他。扶苏剑眉微皱。
扶苏对这位把含光用得行云流水的二当家印象还不错,颜路为人谦逊淡泊,处事向来以儒家的立场为基准,相比锋芒毕露又抱有国仇家恨的张良,颜路并没有悖逆帝国的理由。
“几日前赵高派罗网彻查,意外地发现二当家族中并没有族人到儒家求学,赵高觉得有蹊跷,就加派人手调查此事。”赵高直视扶苏双眼。“公子应该知道,皇帝陛下对赵国积怨颇深,灭赵时已诛杀邯郸所有赵国贵族,但有几个王宫侍从因为卑贱得以存活,赵高已经命罗网动用极刑,多半是招了,的确有一位公子逃过陛下亲自剿杀。”
“孔周三剑中分承影、含光、宵练,宵练不知所踪,已知含光在颜路手中,而承影和含光自古为孪生剑。公子有所不知,最后反抗皇帝陛下的代王嘉的佩剑正是承影,赵嘉在赵灭后在代地自立为王,但最终是落草为寇,被通武侯斩首于代郡。承影主人尚是如此身份,更不用说含光。”赵高侧目示意李斯。
李斯躬身作揖,“孔周在赵国苟延残喘时是赵王的门客,微臣的人马已在邯郸紫山发现孔周的尸首,死因应该是自戕殉国,公子可派人验查。”
“小圣贤庄竟会有这等余孽!”扶苏气愤地拍案。“儒家掌门伏念竟没有通报于我,可见儒家之心不在帝国!”
赵高满意地勾起嘴角,看着李斯继续说下去:
“公子,儒家三当家张良原为韩相之子,其家族五代相韩,张良暗地里已参加多次叛逆分子的聚会,已经扰乱了帝国清除叛逆分子的进程,墨家巨子和项氏匪首都是由他藏匿在小圣贤庄。张良与颜路是师兄弟关系,儒家在天下甚有威望,如果二人联手聚集六国余孽反秦,恐怕大秦帝国社稷不保!”
“公子,李大人所言颇有道理。”赵高道。“此次不严惩,更待何时。”
“李斯诚恳公子下令出/兵小圣贤庄,诛杀叛逆分子!不能让儒家趁虚而入啊!”
扶苏静坐在前方,放在案上的手已经握成拳。
他明白私藏六国余孽的重罪儒家已经逃不掉了,但他想到那日救他的荀况,如果他这时不顾私情下令剿杀小圣贤庄,荀况难逃厄运遁入黄泉,他将以何脸面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儒家此次罪责重大,已经对大秦帝国构成极大威胁。”扶苏缓慢起身。“辛亏有二位找出元凶,扶苏甚为感激。”
“公子谬赞。”李斯和赵高急忙作揖。
“不过……此事重大,还需我上禀父皇,让父皇决断。”
李斯诧异地抬头,“公子!”
“我理解李大人的意思,这并不说明儒家暂且逃过此劫。”
扶苏拍手示意,一个黑衣的隐密卫取出暗格中的密帛,从殿阁上方降落至扶苏面前。
“小圣贤庄,其心不正,收藏六国禁/书。即刻起下焚书令,销毁除秦外六国典籍,以儆效尤!”
颜路疾行在曲折的回廊上,一路扬起了青砖上的灰尘。刚刚得到扶苏下达焚书令的消息,他猜到结果却没猜到过程,他不明白扶苏为何会选现在儒家最风平浪静的这几日,他已经托人勒令张良这几日不得出庄。
他重重地推开学堂的大门,几个惊慌失措的弟子见到他忙行礼:“二师公……”
“为何如此慌张!”颜路严肃地看了弟子一眼。“帝国还没有下令荡平小圣贤庄,你们就慌成这样!”
“是。”弟子们纷纷垂下头。
“儒家掌门已经前往将军府,我与三当家会誓死留在小圣贤庄,与各位共进退。”颜路道。“如果焚书令实在不能收回,我儒门恐遭重创。”
一位年幼的弟子抽噎着说道:“二师公……弟子甘愿以身维护世代典籍,不愿让典籍就此焚毁失传……”
“不行。”颜路弯腰拍了拍弟子的肩。“典籍虽是儒家的根本,但大敌当前,惟有弟子带着儒家的信念传承下去,儒家才不会亡。”
颜路眼中闪过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与他日常的温和近人不同。
“帝国想断我儒家命脉,还需从我身上踏过去!”
“二师公……二师公……!”
有一个弟子远远地跑过来,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二师公……掌门有急事告知二师公。”
李斯满面春风地行至大殿。解决了常年无法拔除的儒家势力,也能因此在秦国百官中树立威望,可谓一举两得。他知道儒家大势已去,离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就此近了一步。
李斯行至殿前,赵高在一边等候已久,扶苏阴沉地背对着他们,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李斯转念一想,的确,扶苏向来偏爱儒家,此次下手最伤心的莫过于他。
“公子,已过半日,不知皇帝陛下有何答复?”李斯一揖问道。
扶苏缓慢转过身,让李斯诧异的是,扶苏却是一脸难解的疑惑。
“父皇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