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二）同桌食（1 / 1）
因着彻夜无眠，北漠在白天的精神不是很好，手里还干着活，眼睛却早已睁不开，毫无控制地，头慢慢向下栽。
在头还未垂到脖子位置的时候，她觉得有个温暖的手掌拖住了自己的下巴，适应片刻后猛然惊醒。
睁开眼，恰见一只手从眼前移开，阿烨无奈的声音在一旁慵懒地响起：“外面阳光刚好，躺在摇椅上睡一觉应该蛮舒服的。”
她努力眨了眨眼，甩了甩头，只当没听见，继续手下的活。
但这世上有太多的事自己都无法控制，就像想睡觉。
于是，还不过半刻，她手里拿着刀，迷迷糊糊的就要落下。
一直在一旁冷眼看戏的阿烨再也受不了，一把夺了她手中的刀往腰间一插，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院中，将她安稳地放在了摇椅中。
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恰碰上她惊愕的眼睛，一时失神，恍若天地凝结。
因着昨夜下雪，山谷里到处白雪皑皑，和煦的阳光洒下，四下闪着奇妙的亮点。
她愣了一瞬，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低着头就要起来：“我没事……”
他直起身，将腰间的刀□□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们的命吗？”
“哪有这么严重。”话虽如此，她还是不由向后缩了一缩，“今天的……”
“今天的活再多，也不值得你拿命来换。”他转了身，语气中带着让人不可回绝的语气，“我堂堂七尺男儿，若是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岂不是明摆着侮辱我。”
她并没有不相信或者侮辱他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乖乖地窝在了摇椅中。
阿烨说得没错，阳光正好，她只躺了一会儿，便入了睡梦之中。
不用分心，又有所期待，很快，他便做完了所有的活。
他拍拍手走到院中，见她正睡得正是酣畅，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摇椅旁边的凳子上，他静静地看着她睡熟的模样，唇角笑起了一个与此时阳光正般配的暖暖弧度。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很久，他唇角的笑意突然渐渐敛起。
缓缓起身，他悄然移步，向外走向谷门，迎向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那里，言安见他渐渐走近，眸底几番沉浮，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温润笑意。
“言兄一切可好？”阿烨在他对面的不远处停下，笑容随意，“多亏言兄的竹青酒，在下有幸去了一趟元天殿，还见了那么多平日里只能有所耳闻的仙长，可真是长了见识。”
“烨公子此言在下不甚明白。”言安儒雅风度依然，微笑道，“但若是烨公子指的邱路意外之死的事，在下只能说，在下亦是无心之举。”
阿烨不置是否，轻笑一声，目光意味深长：“是否无心，你我都心知肚明。”
言安浅笑不语了片刻，将目光探向了他的身后：“在下是来找北漠的。”
听到他突然对北漠改口，阿烨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蹙了眉头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她累了，还在休息。”
“在下看到了，所以，”言安迎着他的目光，和善笑道，“在下才在这里等着，顺便陪烨公子聊了几句闲话。”
阿烨示意他随意，没有邀请他进去坐一坐的意思，径自转身回去，仍坐在了她的身边。
言安站在谷口，微然而笑，没有再向前一步。
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临近黄昏的阳光很柔和，但他还是伸了手，用掌心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睁眼时，她看到眼前的手掌缓缓移开，旋即入目的，是他温柔的眸光。
刚睡醒脑袋还不太清醒的她愣了半晌，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眼神这么怪，该不是瞎了吧。”
他瞬间蹙眉瞪眼：“你再晃晃手试试。”
她弯了嘴呵呵笑了两声，将手缩了回去，准备起来时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心中一暖，她正要将衣服拿起来给他顺道说声感谢，却被他抢先一步地将衣服抽了回去：“你再不醒来，我打算放任你冻成傻子。”
她正想批评一下他的口是心非，余光却发现不远处有人过来。
微侧了头，见言安微笑而来，她惊讶道：“言公子？”
阿烨站起来，淡然地看了言安一眼，向她伸了手，提醒道：“言兄等了你半天了，想必是有急事。”
“那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斜了他一眼，她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手站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言安道：“言公子找我有要紧事吗？”
言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她松开阿烨的右手扫过，浮现在脸上的笑意竟不由多了几分不自然：“无妨，现在正是时候。因昨日的意外，阿朗没有去绕竹林，所以在下想让阿朗从今天开始去竹苑补习。”
阿烨了然地笑道：“原来言兄是来找阿朗的，那怎么在咱们清合谷等了这么久。”
言安似是早有准备：“因为在下觉得阿朗根基太弱，而且对外人似有些敌意，不利于他平心静气，所以，在下希望北漠能陪他一起去竹苑。”
“好啊。”没有留意到阿烨已经阴沉下来的脸色，她欣然道，“说不定我的觉悟比阿朗还高，一不小心就修炼成仙了呢。”
阿烨冷静道：“旁听些浅显法术就能修炼成仙，那得多不小心啊。”
她懒得再搭理他，看时间也不早，先邀请言安留下用过晚膳。
以往都是她一人用晚膳，后来多了个阿烨，今天又破例来了言安，虽然人数在增加，但桌子还是一人大小，三个人未免挤了一些。
许是因为刚睡了好几个时辰，她的精神很好，被强制命令不许插手的阿烨和言安只好在挤着餐桌的一旁端正地坐着。
看着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两个人刚开始还有些无措，偶尔沉默着高深莫测地对视一眼，但渐渐地，他们眼中开始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干脆利落的剁菜声，渐渐腾起的饭菜香气，磕磕碰碰的锅碗瓢盆，一切都是熟悉的记忆。
当将所有都摆放上桌后，见对面的他们似是得了魔怔一般还是一动不动，她被吓了一跳，拿着筷子试着去戳阿烨。
没想到方才还失魂落魄的他反应倒快，在她还没得逞前一把将筷子接过，嫌弃道：“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说什么都要帮忙的。”
有些失神的脸上渐渐凝了浅浅笑意，言安主动伸手拿了竹筷：“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吃一顿家常饭，有劳了。”
她笑得很开心：“也好久没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吃饭了，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常来坐坐。”
阿烨反应极快，替他推辞道：“言兄日理万机，是个大忙人，而且早就修成了九重仙骨，不必再食人间烟火，若是天天有时间来清合谷，岂不是很明显是别有用心吗？言兄心怀天下清心寡欲淡漠名利的名声在外，你别乱说话毁了他的一时盛名。”
他说得那么认真，以至于她也不由紧张起来：“不会吧，这么严重……”
“烨公子的确是严重了，谣言想来止于智者，在下向来不在乎无谓的风言风语。”言安看了一眼桌子，微微笑道，“只是，这张桌子好像有点小，若是换一张便方便多了。”
他的话音未落，却不妨木桌突然抖了一抖，似是被人踢了小腿一下。
余光扫到桌子刚刚缩回去的一条腿，言安惊讶：“这……”
北漠忙轻轻拍了拍桌子抚慰它的情绪，对言安解释道：“阿桌跟了九叔很多年，是有灵性的，经常会抖一抖吓人，公子别介意。”
阿烨笑得意味深长：“言兄，做人要从一而终，否则连阿桌都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