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三)等何夕(1 / 1)
许依自己也明白,北漠早已与洛朝不可能,但她却想不通,为何他们俩的关系会这么好,无论小时候的打架互掐还是长大之后的洛家退婚,在她这个外人看来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让他们反目。可她自己,却似乎永远走不进洛朝的心里。
她与他之间,小时候隔着北漠,长大了隔着罗曦。
想自己在青月城,出身虽比不上洛朝,却也是大家闺秀,家境远比北漠罗曦要好,无论相貌还是才华都远胜于她们两人,但却偏偏是他们四个中最不合群的。可她一直都知道,小的时候洛朝是最好的小伙伴,不会捉弄她排斥她,长大后洛朝是最理想的夫君,有前途有担当。只是,他一直都不曾属于自己,她甚至没有机会去争取。
直到他们一起出了城门拜入仙门。青月城中人身份特殊,不能对外公开身份,而他们又是第一次远离故乡,无论以往恩怨如何,都不由亲近了许多。
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洛朝的身边终于不会再跟着那个神神叨叨的许北漠。
她从小与洛朝北漠一起长大,虽然大家不说,但都知道他们两个连相知都算不上,更没有男女之情,所谓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洛朝从未喜欢过北漠,而北漠好像也只是借着婚约的幌子来折磨洛朝。
所以,她原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毕竟在东白山日日相见,他早晚能看见她的好。
可她渐渐发现,洛朝在意的,是罗曦的好。
他们三人出入相伴,许依虽一直对罗曦并无好感,但出门在外又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地便对她坦然相待,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洛朝与罗曦竟然对彼此暗生情愫,还是当着她的面。
在她得知真相的那日,她同洛朝和其他几个师兄弟已经下山许多天,是为了捉拿一个从东白山锁妖谷私逃出去的蛇妖,虽然他们已经在人间潜伏多日,却仍没有那蛇妖的消息。那一日,一向处事冷静的洛朝显然心神不宁。
入夜之后,他们各自用膳后回房,但洛朝却以散心为名独自出了门。
她悄悄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并不是散心,而是轻车熟路地径自进了一家玉石店。
她躲在远处,看着他在店铺中挑选东西时来回走动的身影,他在选定之后拿出银子的动作,他在从店家手中接过锦盒后的转身,他捧着锦盒在门口停了一瞬时眼中的欢喜。
欣喜从心头点点溢出,四周的人熙熙攘攘,但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家玉石店,她有印象。前几天,她无意间瞥见那店中的玉石,一时兴起,拉了洛朝进去瞧了瞧。
当时洛朝见她十分喜欢,不由多问了一句:“你喜欢?”
她当时兴致盎然,随口道:“这是自然,我们女孩子最喜欢这些。”
他们在仙山用不到人间银两,但自己多少都留了一些以作急用,只是当时都留在了客栈之中,而身上带的都是上头拨的银子,莫说他们觉悟高不会挪用公款,就算想挪用也不够,所以当时只好作罢。
但她却没想到洛朝竟将她的喜恶放在了心上。
她从未那般欢喜过,就好像峰回路转柳暗黄明。
一时无措之后,她只想到要赶在他之前回到客栈,免得被他发现自己不在。
可她尚未转身,从未从他身上移开的目光已瞧见他动身。
他从玉石店离开了,可方向,却恰与回客栈的路相反。
她一怔,眼中尽是茫然,但心中却不由一凉。
但她告诉自己,说不定他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买呢。
她想相信他,双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直到看到他到了城外,看到他祭出了仙剑,看到他御剑而去,看到他在熟悉的东白山夏清峰落地,看到他收了剑走向一个熟悉的人,看到他将锦盒递给她,看到他小心翼翼又温柔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只觉眼前的人愈来愈模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许依的脑中一片空白,似是整个人都坠入了冰凉刺骨入心的冰河中。
她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以为他们三人在东白山同甘共苦,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外人。
而且,她还毫不知情。
她冷笑,原来这些年来的相互扶持,不过是他们两人一同做的戏。
她不知该恨还是该怒,只知道当自己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回去的时候,那家玉石店还未打烊。
里面的玉石有些白润有些碧透,即便在门外远远看着都还是不由地让人喜欢。
心中一阵揪痛之后,她眼中夜灯闪烁,突然猛然一沉。
洛朝回来的时候,她已在客栈的院中坐了许久。
他的脸上还带着浅笑,没想到她还在等自己,有些惊讶。
她笑着迎了过去,道:“洛大哥,你去哪里散心了,怎么这么久,我出去都没有碰到你呢。”
他眼神闪烁,避重就轻地道:“你也出去了?”
她有些兴奋地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看:“是啊,今天是罗曦姐姐的生辰,我专门出去给她买了生辰礼物,你帮我看看她会不会喜欢。”
洛朝一怔,接来打开,更是惊讶。
她早已预料到他的惊讶,因为她买的玉石与他买的是同一款。
唇角轻轻一勾,她一派天真地笑道:“洛大哥,你对罗曦姐姐关系最好,觉得她会喜欢吗?”
“这是自然。”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但看她的目光已多了几分赞许,“你如此有心,无论买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她脸上挂着笑,心中却被他的目光生生剜了一刀。
自此之后,她对罗曦愈加地好,好到掏心掏肺,好到无不谈,好到可以让罗曦相信她会为了她赴汤蹈火可以两肋插刀。
无论是在他们告诉她他的心上人便是罗曦之前,还是在此之后。
直到罗曦死。
罗曦死了,她终于等到了嫁给洛朝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来到了又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他还是不愿娶她。
多年来藏在心中的苦,她无人可倾诉,却能化成愤怒,发泄在一个人身上。
北漠便是那个人。
她知道,北漠不喜欢她,但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恨自己。
她曾经是自己小时候最不喜欢的人,但现在,却是唯一能听懂自己心事的人。
“你不要瞪着我了,我连阿朗都顾不上,哪有功夫管你和洛朝的闲事。”北漠见许依脸色憔悴,心头不由一软,拉了洛朝到她面前道,“洛朝人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问他好了,我也很忙的。”
洛朝轻叹一口气,歉疚开口:“许依,我……”
“我知道,你早已说得很清楚了。”眸底掠过一丝哀伤,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每次面对他时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是我无理取闹。”
一直与她一起的乔萱却不这么认为:“许依你别胡说,明明就是这个帮厨的在捣鬼,你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她天天来含云顶,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拿一头牛做挡箭牌,真是不知羞。”
北漠看她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笑道:“以你之言,我一个帮厨的就能坏了许依的婚事,那你堂堂的仙山弟子,怎么无能到帮不了好朋友的忙?”
乔萱红了脸,哼了一声:“谁像你这般恬不知耻。”
看热闹的弟子不少,皆是冷笑。
洛朝皱眉道:“我早就说过,北漠是我的义妹,乔师妹再如此搬弄是非,怕是有违仙山弟子应互敬互重的门规。况且,北漠来含云顶,只是为了阿朗一人。”
“洛掌务所言极是。”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言安从修课堂中走出,看了一眼北漠,道,“阿朗从小自行修炼,心气不沉,是在下让北漠姑娘常过来劝诫他的。”
周围立刻肃静,众弟子皆是对言安微一颔首,恭敬道:“言先生。”
北漠从未听他这么说过,这番话自是要给自己解围,心下不由感激。
言安略一回礼,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用膳吧,午时过后还要修行其他课程。诸位需切记,清心之术不仅在修课之时需谨记,在平时亦要融会贯通,唯有如此才能有助修为。”
他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许依微垂了眸,默然转身。
乔萱自是随着她离开,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散得很是迅捷利落。
看着许依决然而去的背影,北漠不由感慨:“哇,怎么这么没原则,她到底是不是来算账的。”
洛朝心中亦是一堵,道:“这件事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北漠呼了口气,道:“我看许依这些天情绪波动太大,你最好考虑清楚,然后寻个好时机与她说清楚,否则她心中难过,你也不好受。”
阿朗在一旁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都是被甩的人了,还替人家考虑。”
洛朝看了他一眼,铁面无私地对北漠道:“阿朗虽身在课上,但每次都是神游于外,好端端的一个机会就被他白白浪费了,你身为主子,可要好好劝劝他。”
阿朗跳起来就要和洛朝掐架,但洛朝只是一个侧身便躲开了他的牛掌,淡定地站在一旁
回避。
北漠一把拽住了阿朗:“是不是不争气?”
阿朗垂了脑袋,盯着地的眼神既安静又委屈。
言安微微一笑,道:“阿朗他的确不是有意为之,他已经很努力,要彻底静下心的确还需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