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雁儿送归巢(1 / 1)
虽说早已将襄阳王枝蔓剪去,最后只需拿住他本人就好,但捉拿之时仍是十分凶险。襄阳王经年累月处心积虑之下,手下死士甚众,那日也不见他怎么招呼,这些死士便俱都现在他周围。
展白二人又需不能走脱了他,又需力战这些影卫,情形当真惊险。
虽终于是拿住了襄阳王,二人也挂彩不少。展昭还好,白玉堂却除了自己的伤以外,还替展昭挡了大大小小要命不要命的十几刀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整个人更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卢夫人赶来瞧时,因白玉堂伤得重,先给他瞧了,知公孙策医得及时,已过了生死大关。
又来瞧展昭,细细把过了脉,卢夫人点头道,“还好。”忽又皱眉道,“怪了。这次都是些皮肉伤,自是无碍,只前番那劳思所致的症候,瞧着竟抽去了大半,却是奇了。”
卢夫人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心说有这小老鼠在展昭身旁,当真是一桩好事,只许多言语不便明讲,只向展昭道:“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上不负青天、下不负亲长之余,一干杂事不须理会得,且管一管自己畅快,莫要委屈了。”
展昭恭敬应一声“是”。
展昭伤得轻些,便叫公孙策安排来照顾白玉堂的人去歇息了,自己照顾着白玉堂。
这白玉堂也当真是只打不死的小耗子,一醒过来,就又精神抖擞,尤其见展昭床头床尾地片刻不离,心里就压不住嘚瑟起来,这日就拉着展昭胡扯道:“这襄阳王当真是个蠢货,他之前还想刺杀太子,真想不通他刺杀个太子干甚么,他怎么知道小皇帝不会再生个太子出来。要我说,就算要杀个皇族的人也该杀八贤王。八贤王那老狐狸才是皇室的脊梁骨,只要他不死,赵宋江山就乱不了。”
展昭无奈道:“玉堂!”
白玉堂撇撇嘴:“好,不说了就是,你这猫儿想的忒多,小皇帝都未必介意呢,你介意个甚么。”
展昭心说那倒也是。
自从玉堂在又找了来,小皇帝也知道了这白耗子在这儿安了窝,偶尔请他二人喝个酒谈个天。
记得圣上第一次请他们时,说道学一学魏晋之风,舍了瓷器用了青铜的酒罇酒爵。酒至半酣,展昭看着那明黄人影,觉得若腿了这龙袍皇冠,分明只是个大自己两岁的温厚青年,心说他若生于平常世族大家,应是个可亲的贵族公子,若生于寒门小户,则是个可敬的饱读书生。
展昭看着这位皇帝,不禁想到:他若不是皇帝,当可引为至交。
“你若不是皇帝,当可引为至交。”
展昭手中酒罇滑下半寸,险险握住,忙又向赵祯面上瞧去。
只见赵祯先是一喜,又皱眉道:“就因朕是皇帝,就不能引为至交了么?”
白玉堂道:“那是自然,白爷想寻朋友饮酒时,唤你你便能来么。白爷一时兴致来了想去赌坊时,你这小皇帝也能作陪么。”
赵祯气道:“好你个白玉堂,朕请你喝酒,你却只管揭朕的短!”
白玉堂只挑了眉洋洋得意。
赵祯恨得咬牙,没好气地道,“朕的御酒常被你偷了去,你莫以为朕不知道。哦,还有,御膳房也常遭老鼠。”
白玉堂叫道:“你还说,白爷若不去瞧时,还不知你竟没甚好酒,那饭食也寻常。亏白爷还当皇宫里怎么也得有几点好的。想是那些好酒材料难得,那些酒坊里怕喂刁了你嘴,常要要时,若没有,怕要杀头,因此不敢给你,宁可实实在在地卖给富商大贾。便是他们上了贡时,只怕你那些采办的太监也吃喝得比你全乎些。”
赵祯一听之下,不禁郁卒,半晌道:“罢了,反正朕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白玉堂向他一瞧,眉毛一扬,道:“算了,看你可怜,下去我去干娘那儿时,带一坛子好的请你。”
小皇帝立刻双眼发亮,道:“当真?”
那白耗子嚣张道:“白爷的话,哪有不真!”
正顺着想到小皇帝与白玉堂种种好笑处,忽听这白耗子轻轻地问他一句:“猫儿,你在想些甚么?”
展昭自得知白玉堂心意,便明了他这般只对着自己才有的轻如羽毛的语调里,含了怎样沉重的情意,于是不自觉地也放软了声调,连面上神色也柔和下来,道:“在想你。”
白玉堂一愣。
展昭却别过脸,将桌上的药碗端过来,道:“玉堂,喝药罢。”
白玉堂干脆道:“不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展昭瞧得好笑,耐心哄道:“趁热喝了罢,待凉了就更苦了。我特意加了好些甘草,你尝一口试试。”
白玉堂扭头道:“不!”
展昭好笑道:“玉堂天不怕地不怕,却怕吃药?”
白玉堂哼唧道:“不是怕,是不喜。不喜又不必的事,白爷便不做。”
展昭叹道:“玉堂,听话。乖乖喝了,早些好起来,待你好了,我还有事要与你说呢。”
白玉堂立即扭回头,道:“甚么事?”
展昭一手伸到他身下,将他半个身子扶起来,一手将药碗凑到白玉堂嘴边,见他一口口喝了,放下碗,捻过一块甜点,道一句,“来,张嘴,压一压苦味”,一面说,一面喂了进去。
白玉堂一口将点心咽下,就又问道:“甚么事?”
展昭轻轻呼出一口气。
此次捉拿襄阳王,眼看着白玉堂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一转,一些事情,却也由不得他想不清楚了,只是不知怎么跟这白耗子说。
正在心里寻思待他伤好后要如何出口,却听那白玉堂又问了一遍:“甚么事?”
展昭心中无奈道,真是疏忽了,怎么想不到,这白耗子的性子,自是吊不得胃口的。
罢了,早一日说了,便教他早快活一日,自己……自己也早快活一日。
于是展昭瞧着白玉堂,道:“玉堂心意,展某已然知晓。”
白玉堂身子猛地坐直,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展昭已然知晓,他已然知晓,那,那,他……
展昭瞧见他神色,心里便疼起来,忙按着他肩,将他重又轻轻地按倒在靠枕上,将被子掖好,一眼瞧见他额上汗都挣出来了,便举袖给他细细地拂拭干净,又倒了杯热茶喂他喝了。
白玉堂两只眼珠只管愣愣地随着他的动作,愣愣地就着他手将茶饮了。
展昭叹口气,道:“展某是要与玉堂说,展某才发觉自己已离不得玉堂。”
白玉堂还回不过神来,半晌,又“噌”地一下坐直,道:“你方才说了甚么,你、你是甚么意思,你可否再说一遍?”
展昭望着白玉堂眼睛,缓缓笑开,道:“展昭已离不得玉堂,玉堂可愿伴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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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初稿于10月04日至11月03日,三十一日一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