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苏瑞生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的道：

“我是怕你被淋病了，想带你避雨。小丫头，你才多大年纪。我对小孩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

“谁是小孩子！我都快十六了，你有看过哪个小孩——”戴小蔚正待反唇相讥，突然记起苏瑞生发作时，像是要把她掐死的可怕模样。她眼里闪过一丝惧意，立刻嘘声，不敢惹怒他。

苏瑞生见她脸色不大对劲，蹙了蹙眉，问道：

“喂，你怎么了？”

戴小蔚见苏瑞生一脸疑惑，心想昨天的事，难道他已经不记得了？她无奈之极，忍不住低声嘀咕道：“我要有什么，还不是你害的？”

“在说什么呢？”

“没没——没在说什么——”戴小蔚急忙摇摇手，否认道。

“不想说就算了。”苏瑞生笑着摇头：“还是先到前头那凉亭避雨吧，别真的淋坏了身子。”

沿着河岸走上三分钟，便有一个用木头搭起的凉亭。两人赶到凉亭下时，全身已经湿透了。戴小蔚扫了扫身上的雨水，想到自己居然深夜梦游，和鬼魂同处一个凉亭下，还狼狈成这种模样，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怎么，和家人闹别扭了吗？”苏瑞生问道，语气里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认真。

“呃？”戴小蔚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望着他。

“看你的衣著，也不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深夜跑到这里来，不是和家人闹别扭是什么？”苏瑞生说道，沉溺在往事中：

“我认识的人里，有一个性格特别的倔强，除了过世了的婆婆外，和家里人关系都不好。因为小时候婆婆常带她到这里玩耍，每次和家人闹别扭，或是遇上难过的事，她总是要到河边的雨树下呆到深夜。摘花儿也好，数星星也好，就是不肯回去。”

戴小蔚心想：“这家伙今天的记忆力倒是不错呢。说不定和他再聊聊，就能记起那夜妈妈到哪里去了。”便应道：

“我也有个过世了的婆婆，对我也很好，也常带我到附近玩耍。只是我才没有和家里闹别扭呢。我爸待我很好的，从来就没有大声骂过我。”

“是吗？”苏瑞生听罢，淡淡一笑，说道：“这样很难得呢，要好好珍惜才是。”

“嗯，这我知道的。”戴小蔚点点头，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只是你朋友晚上呆在雨树下，难道不害怕么？”

“怕什么？”

“怕鬼啊！”戴小蔚冲口而出，突然想起苏瑞生也是鬼，感觉失言，生怕冒犯了他。苏瑞生却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问道：“雨树下有鬼？你怎么知道？”

“看见你不就知道了吗？”戴小蔚心道。但她当然不会这么回答的，只是问道：“这雨树下不是死过人吗？难道你不知道？”

“小丫头，有这么回事？”苏瑞生一脸的不相信：“我还真没听人说起过。”

戴小蔚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反正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差别了。”接着好奇问道：

“你呢？深夜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在等一个人。记得我说过那位倔强的朋友吗？”苏瑞生微微一笑，说道：“我希望她因为难过而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会在。”

“看来你朋友没来呢。”戴小蔚怕他失望，忍不住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虽然等不到他，但遇上了我，也不算白等了。”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苏瑞生笑道：“但是我完全不介意白等。她没来，不是更好吗？”戴小蔚想了想，不禁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他的朋友如果不来，不就代表没有遇上难过的事么。

“那么，除了你的朋友，你一定还试过深夜在这里遇上过谁的吧。”聊了许久，戴小蔚想起了自己几次来见他的目的，赶紧把握机会问道：

“我的妈妈三年前深夜曾来过这里，但是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你应该也认识她的，她叫作刘君华，身材中等，大概五十岁上下——”

“刘君华？”听见这名字，苏瑞生脸色突然有些难看，拳头也微微颤抖起来：“我不认识哪个有个女儿，叫这名字的妇人——”

“不，你认识她的时候，她当然还没有当上妈妈。”戴小蔚急忙解释道：“她年轻的时候很瘦，梳着一条黑色的长辫子，有时候还结上红色的蝴蝶结——”

“哦，是她——”苏瑞生一脸凄苦地道，突然弯下腰来咳嗽。此时苏瑞生的脸色已是如纸惨白，他的手按在腹部上，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渗出，瞬间沾染了他大片衣裳。在戴小蔚的惊叫声中，他咳出了一口血，突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戴小蔚在他身边跪下，已经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记起来了。”苏瑞生虚弱地道，注视着戴小蔚，眼神却已开始失焦：“我早就死了，对吧？”

戴小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是吗，”苏瑞生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有遇上？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很快地，他便像空气般消失在眼前。

戴小蔚盯着凉亭空荡荡的地上，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雨停后，她满怀惆怅的步行回家，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的，却是苏瑞生最后黯然的眼神。

隔日，她在床上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双眼红肿，几乎睁不开来。仿佛在睡梦中时，林佳芸用自己的眼睛哭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