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1 / 1)
“你让我救她?”阎倦有些不可思议。
“你就说能不能救吧。”
“啧啧,魂魄都被埋龙谷的魔魅吞噬干净了,怎么救啊?”
阎殊皱着眉,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女,突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阎倦低着头,随意地掐指算了算,但没想到,越算眉头皱得越紧,到后来干脆能打成死结了。
阎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不对……”
“什么不对?”
“她的魂魄……”阎倦揉了揉眉心,“她的魂魄居然还锁在她的肉身里。”
“那怎样可以救她?”
阎倦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我点一盏魂灯,你试试和她交流,看能不能把她的魂魄叫出来。”
“嗯。”阎殊点头。
烟雾缭绕,幽暗的大殿里只剩下黑衣的青年和躺在他怀里的少女。
又过了许久,少女的身躯上方突然出现一团白色的虚影,隐隐中能看得清她秀美的轮廓,阎殊睁开眼,知道这便是少女的魂魄了。
“杏奴。”他轻轻叫道。
“尊上!”明明是虚影,却依旧能看得出她的喜悦,“您没事了?”
“嗯。”阎殊伸出手,“出来吧,跟我去入轮回。”
“我不——”杏奴一转身,错开了阎殊伸出的手掌,“您不是赐我永生了吗?我不去投胎。”
阎殊苦笑,“你现在受魔气侵蚀,虽肉身不死不灭,但长久下去,魂魄终会消逝……”
杏奴迟疑了一会,突然问道,“那我还可以活多久呢?”
“……二十年不到。”
少女却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是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呢,还有二十年啊……”
阎殊诧异。
杏奴弯着眼睛,轻轻说道,“尊上,我还可以陪在您身边二十年啊。”
“我已经知足了。”
阎殊沉默了一会,又道,“你若入了轮回,我至少可以允你千年的寿命。”
“可是,那就不是我了啊……”杏奴咬了咬唇,“尊上,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杏奴……”阎殊又要开口,却看见面前的少女双手捂着耳朵,赌气道,“我不听我不听!”
阎殊静静地看着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灯燃尽了。
那道虚影也如同一丝白烟钻进少女额上的墨杏之中。
阎倦靠在长廊的石柱上,看见阎殊出来,挑了挑眉,问道,“成功了吗?”
“……没有。”
“啧,”阎倦皱眉,“出什么情况了?”
“她不肯。”
阎倦想不通,“为何?”
“我……我不知道。”阎殊颓然地苦笑了一下。
阎倦凝眉思索了一会,说道,“我还有个办法。”
“嗯?”
“我有个仙器,名唤‘牵思索’,可以将人的魂魄直接从肉体中剥离出来。”阎倦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样的话,需要大量的灵力,她的肉体可能就保不住了。”
“嗯。”阎殊点点头,“试试吧。”
“牵思索”就是一团白色的丝线,像蚕蛹一样,阎殊和阎倦两人汇入灵力之后就慢慢变得透明,它的顶端像是有意识一般在半空中游走,然后倏地钻进杏奴的额头。
一炷香后。
阎倦皱着眉,“怎么还没出来?”
阎殊加大了自己的灵力输出,“牵思索”变得更粗了,那一团丝线渐渐全部涌入杏奴体内,少女的面容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
“不好——”
阎倦低呼,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弦断的声音。
“‘牵思索’居然断了?”
“这怎么可能!”阎倦紧紧锁着眉,大手一挥,空中多了一本样式古朴的‘生死簿’,他一目十行地翻阅着,等看到某一段文字后,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怪不得……”
“到底怎么回事?”阎殊问道。
阎倦苦笑,“我一直算不到上仙轮回后的魂魄在哪,现在终于知道了。”
“在哪?”
阎倦挑眉,“就在你怀里。”
“我怀里?”阎殊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杏奴,不可置信道,“她,她…….?”
“嗯。”阎倦直接点头,“杏奴就是长喧上仙的转世。”
“可是为什么我的青灯一直没有亮?”
“我以前听说有一样仙器,名唤‘藏镜’,可以隐藏自己的魂力,没想到在长喧上仙手上,因此上仙的魂魄与凡人所差无几,我也几番寻她不到。”
“虽然转世为人,但长喧上仙的神魂依然不是区区的魔物能够吞噬的,所以她掉进了埋龙谷却没有事情。”
“刚才应该是‘牵思索’牵到了‘藏镜’,与它碰撞之后破碎了。”
“那现在……”阎殊颤抖地问道,“师尊的魂魄是不是可以从肉身里出来了?”
“按理来说,是的。”阎倦点点头。
果然没多久,长喧上仙的神魂便显露在两人面前。
“师尊!”阎殊惊喜地叫道。
长喧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一动,杏奴的身体便如同萤火般一点点消逝不见了。
阎殊跪在地上,深深地垂着头,“师尊,我错了。”
长喧淡淡道,“起来吧。”
“师尊,我……”
长喧道,“知错了,便去改过,多说无益。”
“是。”
长喧离开之后,阎倦轻轻踢了踢自己的弟弟,“快去吧。”
“嗯。”阎殊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往前走去,快要跨出殿门的时候,阎倦突然开口,“那日,为你受了天罚以后,我将她带回幽冥,但没想到,上仙却入了轮回。”
阎殊的手指下意识地颤抖着,好一会才开口,“是么?”
阎倦正色道,“阎殊,她并不是绝情寡欲,她也为你,做了很多。”
“嗯,我知道了。”阎殊垂着眼,慢慢走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里,阎倦靠坐在王座之上,突然又想起那日的情景。
高贵的上仙漂浮在半空中,一向悲悯又冷漠的脸上却透着悲哀,“我愿入轮回,千世折磨,尝尽世间苦楚,只愿他得一世清明。”
“呵,”他轻轻地叹息,“情之一字,可上天可下地,可为之生可为之死,真是害人不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