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1）
正月十六，未央宫柳枝飘摇，绿意盎然。宫殿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杜若跪在石阶上，膝旁放着容德的骨灰。
千里景站在杜若身侧，一言不发。
午时三刻，未央宫里拖出珠光华丽的楚和公主。
彼时杜若正寻思着凌皓安给一点半点的解释以慰容德的亡魂。楚和被拖出来的瞬间实在是狠狠的作弄了杜若的心情。
未央宫里拖出妃子，杜若先鄙视了凌皓安一把，旧爱刚刚被烧成一把齑粉，他就召幸其他女子实在让人不痛快，但是当杜若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的不散的血腥味时，那份鄙视瞬间冻结。
杜若木纳的抬头，眼前的场景堪称有生以来最血腥的场景——从未央宫里蜿蜒刺目的鲜红拖至楚和脚下，楚和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杜若唯一可以辨认出伤痕便是她颈子上那道砍痕，血黏稠而下，脖颈上的珠饰和领口的丝绸被血黏在一起，怪异，血腥，丑恶。
楚和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连平常那双有神的眸子也暗淡无光，唯有双唇发出她最后的不甘与不解“臣妾是功臣…”
杜若忽地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吐出来。楚和已经被拖远了，宫娥太监一涌而来，半盏茶的功夫就清理好地上那条粗粗的泛黑的血线，然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停留了许久。
杜若觉得楚和很可怜，还有点可悲，因为凌军南下的时候，楚和为表心迹，就杀了驻凌的使者。即便这样，凌皓安还是把她虐杀了。她曾经也该快乐过吧！她怀过凌皓安的孩子，只是不小心没了…她曾经凌驾于所有妃子之上，也算有过为所欲为的风光岁月吧！
果然，没有哪份一份随心所欲来得随便。
杜若和千里等到日暮西山，薄薄的晚霞散漫在金光万丈的西天，东边是淡灰的蓝，纯净安详，美得不似凡间。凌宫华美奂丽，在夕阳的余辉里宛若仙境一般。
不知容德在时，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凌宫。
杜若到底没有等到他的半句解释，反倒是一群宫女抬起杜若将杜若扔出宫门。
厚重的关门声在杜若身后响起，天地有风，吹过一阵花雨。千里默默跟在她身后，此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美丽巍峨的凌宫了。
这天是正月十八，杜若抬头，夕阳无限好，几只春燕自由飞着，春风微刮过，眼圈不自觉的就红了。
千里很有担当，自己去找马车。
杜若立在一旁，忽地，一声吆喝，吸引了杜若。
“姑娘貌美心慈，但近日必将容貌尽毁，命不久矣！”一个年纪稍长的眼盲老者对着杜若直白道。
杜若跳了一步，扫了一眼，瞧见老者拿着的布带上有一个大大的“萧”字。
“休要胡说八道！我不会给你钱的！”她还要和阿俊双宿双飞。
转了两圈，发现老者白须，道面，眼盲，于是杜若悠悠道“你该不会是萧半仙吧？”
“虚名虚名！”老者谦虚道。
杜若哈哈大笑，得意道“你说阿萝一身最顺红装，她却着红装死了！我怎么能醒你？”
“姑娘说笑了！”老者微微颔首“贫道从未给什么阿萝算过！”
“胡女阿萝！你说过的！容德说的！”杜若提醒道。
“呵呵…贫道从不为胡人算卦！”老者扶须反击道。
“你说过！当时就在咏信城！阿萝还给了你一锭银子！当今陛下也在！容德公主也在！”杜若跳起来，指着老者花白的胡须激动道。
老者默默无言，眉头紧锁，良久才道“错了…错了！”声音里饱含沧桑悲凉，衰老却清朗的嗓子里低低吐出错置的命运。
当萧半仙把那一日的点滴说出来的时候，杜若抱着的白瓷紧了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德公主一生最顺红装，然，错置白装，半生纠葛不幸。
如果那一日她没有走过这里，如果那一日她们肯停下来听下半句，如果那一日他多问一句，如果那一日他们再次路过这里…一切的一切都白添了茶楼里的谈资，徒增了对命运的感叹。
原来，她一开始都不适合他！原来他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穿红衣的习惯。
因果轮回，命运很的很奇妙。
杜若其实不怎么信命的，听了这些她不过是多了感慨，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杜若其实不怎么在意，但是此刻，她忽然问道“我的姻缘怎么样？”
杜若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萧半仙认真摸了摸杜若的手掌，然后摇摇头，不语。
杜若想了想，把楼俊宇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又给了一两银子。
“他呢？”杜若问道，心跳得飞快，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位公子弱冠之年有一场大劫，若能度过此劫必可长命百岁！”萧半仙侃侃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杜若微微弯腰。
“姑娘听贫道一句劝吧！”萧半仙补了一句。
“凡事不可强求！”
杜若罢罢手，忽然想到，萧半仙看不见，又转过身子道“我知道了！”然后跑到向迎面而来的千里景。
千里景接过白瓷，领着杜若来到一架马车前。
看惯了凌宫的华美精巧，再看到这么朴素的马车，杜若忍不住吐槽“钱不是这么省的吧？”
千里景跳上马车，抽出一块红布优雅的包起白瓷，眼皮不抬道“凭啥在你身上花钱？”
杜若大剌剌的爬上马车，气鼓鼓如同一个包子“你花了我那么多钱置办新装！也不许我讨会半分？”
千里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霸占了大半的空间，杜若被挤到角落里，更加不开心了。
“千里景！你怎么这样？”杜若指着他高挺好看的鼻子问道。
“这样是怎样？”千里翻了个白眼。
杜若低下头暗自蓄力准备攻击，想了一会了，悠悠问道“千里景，你是不是嫉妒我？”
“咚”千里应声滚落在地上，半饷爬起来急急反驳道“嫉妒你？你这个胸小腿短腰粗的东西？又懒又笨又馋！谁嫉妒你啊？”
“你！你！你！”杜若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击他。
“若不是与人有约，我怎么可能一路照顾你这个傻蛋？”千里景继续攻击。
“你这么毒舌！当娶不到老婆！”
“呵呵…爱慕本公子的女子可以从凌国排到南国，还得排几排才排得完！”千里摸摸鼻子。
“我懒得和你说！还是我家阿俊好！什么都好，温柔体贴！”杜若别开脸。
阿俊？不是华语雍？
“你不是华语雍的小妾么？”千里微微蹙眉，悠悠问。
“你才是他的小妾！”杜若甩过一句，彻底不语了。
这一下，千里景彻底安心不下来了。
究竟，她和华语雍，还有阿俊怎么回事？
等杜若从马车里醒来，马车已经赶了好几个时辰了。黑心的千里景自己找了住的地方，就是舍不得给杜若安排住的地方。
杜若跳下马车，走到客栈里，一顿胡吃海喝。
“真是馋鬼啊！”千里景飘出一句。
“饿了还不让吃？叔叔，阿姨可交代过要好好照顾我的啊！”杜若早就想好了这么反击他。
“叔叔？！我有这么老么？”千里景坐到杜若身侧。
“叔叔年轻美貌！一点也不老！”
“这还差不多！”话虽如此，千里景却总是觉得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