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容德目光火辣直白,既有小女孩的娇弱萌态,又有女人的魅惑。眉目含情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世界上她觉得最珍贵的艺术品。
哪怕,他给她一点点回应,她也会欢喜,她也会满足,她也会留恋,但是他连表情都吝啬。
“哼哼”杜若假装清嗓子,实际上是在提醒他,然而他再一次让所有人失望了——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容德转动身子,双目依依不舍的留恋了会,最终,不得不离开他。如果一个女子对着陌生男子这样抛媚眼,杜若会觉得那个女人很风尘,但是如果一个女人这样对着自己的夫君抛媚眼,杜若就觉得很合理,然而,现在是,容德对着夫君抛媚眼了,她夫君却不搭理,杜若觉得很难过。宫门规矩森严,容德这样做很容易被传成“狐媚惑主”,但她做了!也许,只是想让他多看她一眼,只是那么简单。
容德回到大殿中央,曲终舞毕。
凌皓安优雅起身,目光越过容德,落在殿外。
杜若很火大,看完人家表演也不表扬表扬就要走了。不过杜若到底没敢说,只能咬咬唇,巴巴看着凌皓安离开,心里替容德着急。
他走到宫门,她则一点点倒地。
杜若跑到容德身侧,只见她脸色红润,双目平和,眉头平展,从未有过的安详舒心荡漾在美丽的脸上。
只是,就在霎那间,美丽艳红的唇角溢出鲜血。
一时之间,杜若就来了眼泪。
“你何苦?”杜若抱着她轻盈的身子,边哭边问。
“大王…大王!”杜若对着门口猛喊一句。
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杜若撕心裂肺的叫喊,却无一人应答。
杜若放下容德,径直跑了出去。
一出殿门,便是层层侍卫,杜若随便抓了一个人,急吼吼道“公主中毒了,快去找大夫!”
侍卫愣了愣,随即跑了出去。
杜若领着几个宫女进到殿内,先把容德放到塌上,一边就等着大夫。
“皓安。”悠悠一句,把杜若吓得不轻。
回首,人已经说不话了。
“你巴巴恋着男人不值得你这样!”杜若摇头。
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就是不见半个大夫。期间,杜若多次冲出去无果。只能骂骂咧咧找解药。
“你看看!你为他死了!他连个大夫都不给你!太不是人了!”杜若边说边哭。
殿外宫娥扑到一片,哭哭啼啼。容德公主殁了,最先是从宫女的哭声才让人知晓的。
又过了一刻钟,杜若彻底绝望。
这时,容德忽然喊了一句“凌皓安”虽说是喊,其实声音很低且无力,杜若连忙跑了过来,跪在她身侧。
阖着的双目忽然睁开,默默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容德的眸子里倒影出一个欣长的身影,那个人,博学强记,俊美贵气,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容德微微勾起嘴角,安心的阖上双目。
杜若呆跪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木紫汀!”男人大吼一声。
这一声震得杜若耳朵疼,凌皓安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把抱起木紫汀,动作太大,杜若被挤到一边。
一声大吼之后就没了声音,凌皓安一言不发抱着容德,他骨指发白,用力把那片蓝色海洋揉在怀里,似乎他一个仔细,她就会消失一般。
其实,他再怎么用力,她也已经回不来了。
当时月色正好,庭花幽香。
杜若忽然觉得有点讽刺,这样美丽的女人死了,天地之间居然一派安详美好!好歹,下点雨嘛!
“容德…”低沉的男声把杜若从神游中拉回来,杜若抹了把泪,颇为难过。杜若觉得很不习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很不能理解。
“你说话啊!”这一句话说得平淡又温柔,如同深闺里的夫妻,丈夫忽然发现妻子很久没说话,便这样问,平常得很。
这样的平静刺痛了杜若,最后一丝忌惮随风而逝。
杜若想好好讽刺凌皓安一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面前的男人是容德用生命去爱,至死都不肯恨的,作为外人的她,实在很多余。
也许容德可以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到适嫁的年纪便嫁了人,从此相夫教子。也许她生下那个孩子就多了一份责任,从此与她的孩子相依为命,也许…太多也许,却在遇见凌皓安之后都变得不可能了。
她既不能得到爱情,又不能得到亲情,连唯一的朋友阿萝也死了!她所有的呐喊就是死,她所有的愿望就是倾尽一身舞技,博得他多看一眼。
为何?杜若想,假如她是容德她就不会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太傻了!
“你抱够了给我一架马车,她曾经说过死后想回杏川!”杜若转过身子,背对他们。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么恨我?”平静如水,轻如尘埃。
杜若很想告诉他,容德恨死他了!让他死了算了。但是开口,杜若还是说了实话“你不要搞反了!”
凌皓安森冷的笑起来。
杜若听得发毛,干脆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撞见千里景,杜若拍拍胸脯,冷声道“咱们的好朋友死了!你怎么才来?”
千里点点头,道“我有点事!”
“哦!和我一起送容德回杏川吧!我一个人,不好办啊!”虽然是朋友,但是一想到可能闻到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杜若还是有点害怕。
想了想,杜若决定早点出发。
于是折回殿里。
“大王,公主的后事…”杜若提点到。
凌皓安并不回答,依旧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无泪无言。
杜若无法,只得领了千里退了出去。
原本寂寥沉闷的宫殿,今夜格外热闹,凌皓安一众大小老婆齐刷刷到场,一个个珠缨宝珞,华裙曳地。
有几个妃子以袖掩面,说着不着边际的悲伤。
……
活着时候,容德百般不是,从这群人口中找不到她的半点好,容德一去了,这群人嘴巴里就找不到容德的半点不是了。
杜若守在容德身侧,凌皓安把容德抱在怀里,容德面色红润,肤如凝脂,娇媚好看胜于平常。仿佛睡着一般躺在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怀里。
夜深,宫妃们渐渐散去,宫女们已经哭累了,收拾了心情,只跪在殿外。
杜若忽然觉得很虚伪,如若容德活着的时候,凌皓安这样抱她一下,大概她就舍不得死了。
可惜,他现在再温柔,她也看不到了。
凌皓安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很小,但杜若还是听见了。他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明日此时此地,皓安来给你赔不是。”
杜若退到九格窗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当夜,杜若刚刚睡下,宫殿里就开始躁动起来。
杜若急忙跑出去,千里就在门外守着。
“怎么了?”
“那边失火了!”千里指指容德去世的那间宫殿。
杜若跑了过去,火势已经大得灭不了,几个太监不甘心的泼水,却于事无补。
“大王呢?”杜若回头问千里。
千里摇摇头,悠悠道“若是大王在里面,你说这火能烧起来吗?”
一句话,杜若又来了眼泪。
临走的时候,他还在,现在却不在!杜若忍不住怀疑火就是他放的!
红色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大风刮过,火势更猛。
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不怎么华美的宫殿化为黑灰,大火烧了关于容德一切,从此,天下除了人们的记忆,再也找不到关于她的半点痕迹了。
火烧过后,自己灭了。
东方泛红,太阳露出半个脑袋,朝霞艳丽美好,在这片黑色上,竟然让人觉得很协调。
空气还热,杜若每踩一脚,都觉得脚心滚烫难耐。估摸着位置,杜若在废墟之中找到了容德。
花钿骚头,金蓖金钗,委地变形,颜色沉闷。
杜若小心敛了容德——这下不必担心它发臭了。
昔日高贵艳丽的美人就化作一捧白色的齑粉,装在一个小小的白净瓷罐里,分明轻,杜若却觉得沉。
敛了容德,杜若捧着白净的瓷罐直直跪到未央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