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三天后凡凡出院，霍民便匆匆赶回去了。自从他开始创业后，除了过年，这大概是完全抛开工作，陪他们娘儿俩时间最长的一次。大多数男人对于妻儿的爱应该都是体现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吧？平时却总是漫不经心的。而女人，往往希望男人对她们的爱能贯穿于生活细微，这样才会让她们有被爱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所以说，嘴甜的男人往往更讨女人喜欢。女人这种情感性的生物呀，宁愿在甜言蜜语中溺亡，也无法忍受白开水般的寡凉。她们极易因男人一句动听的话、一个窝心的行为而快乐，而感动，而乐观向上、朝气蓬勃。也极易因男人的无意冷落、无心疏忽而悲观失望，而情绪低落，而惆怅彷徨，而恼羞成怒。男女间这种完全迥异的对待情感的方式，造就了多少的爱恨嗔怨、天涯陌路！
经历过凡凡生病这一次，女一那些被热烈的情感强行挤走了的理智又嗷叫着厮杀回来了。她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的行为，并在反思中矛盾、纠结、痛苦。最后她对自己下定决心：挥刀斩情丝！
主要是为了凡凡的健康成长。作为一个原本思想纯净的人，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将会严重地伤害她的儿子和她的家庭；附属的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在事情败露后惨淡收场，不如悬崖勒马，在最美的时候嘎然而止，还可以在心里保留一份因为憾缺而愈发美丽的回忆。
于是，她利用无课时安排的时间，约了榆生出去见面。他们将车驶离县城，在一处人迹相对稀少的地方停下来了。
榆生将车熄了火，从驾驶室出来，然后打开后车门，钻进车里，抱着女一便疯狂地热吻起来。女一极尽热烈地回应着，由于她脑子里想着分手的事，她的吻竟是空前的带着点火般的热情与毁天灭地般的忘情。她脸上交织着的欢快与痛苦表情扭曲成一种狰狞的妖媚。
沉醉在数日不见的渴盼中的榆生也终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硬生生地推开她，以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脸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问道：“你怎么啦？”
“我们分手吧。”他如此的逼视，让她感觉勇气在慢慢流失，为了让自己不败下阵来，索性一鼓作气，直接说道。
“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却有千万种情绪从眼睛里直射出来，聚成一股强光，恶恨恨地投影在女一脸上，令她所有的毛发和心思都无法循形，一览无遗地展露在他面前。
“你知道的。”女一确实乱得毫无方寸了，嗫嚅着轻声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每一次你遇到事最先想到的就是放弃我。女一，你把自己强大化了，你以为自己是一位资深的水兵呢。在我、凡凡、霍民和你都落水的时候，你一边拽着我，一边拽着凡凡和霍民，当你认为只能选其一而救之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拯救你的家庭。却没有想过我，也没有想过或许我才能真正地救你。你不信任我，从来就不信任！”榆生满脸失望和痛楚，摇着女一的肩头，低声地咆哮道。
女一从没见他如此失控过，心下既慌乱又心痛，但还是强自镇定地道：“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怎么信任你？难道在人尽皆知的时候，你可以扭转一切？”
“为什么把事情想得那么悲观呢？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安全吗？”
“是吧，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事发后的后果。你怎么让我信任你？”
“即便霍民知道了，他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做我的女人。”
“没有名分的女人，是吧？”
“女一，别逼我，好吗？我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遥远而悲观，但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榆生，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没有婚姻做保障的爱情，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谈保护的。”女一抬起手抚上榆生的脸，满目痛楚而又无奈地道，“我们分手吧。”
“你真的一个人做好决定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榆生抓着女一放在他脸上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那怕一丝的犹疑。但是他失望了，她竟然那么坚定，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榆生缓缓地拉下女一的手，满目沧然，但决然地下车了。
与来时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反差。汽车哀戚地载着满车的静默行驶在回城的路上！
直到女一下车，榆生也没有说一句话。
女一的心很痛，似透明水晶砰然落地般清脆的痛！那么斑斑驳驳地遍散着，又那么清清晰晰地存在着。她多么希望榆生能叫她一声，帮她拼凑起这满地的破碎呀。但是，他没有！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憾恨。
小车扬起一阵青烟绝尘而去，雨后走过乡道粘附在车轮胎上的泥巴在柏油路面留下深深的印痕。女一感觉那印痕深刻而又沉重地划过她的心际——痛，成了一种麻木。呼吸却如此艰难！
就这样分手了，就这样永不再见了！
“永不再见”几个字一闪过脑海，她的心便痉挛成一团，将身躯扭成一种不可控制的颤栗。泪水如开闸的河流般冲出眼眶……
杜鹃花开了又谢，那一抹艳到极致的红是女一心头不可触碰的痛。她只有行色匆匆地埋首赶路，避开那触目惊心的妖艳，避开记忆里的含苞待放，情浓正好！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凡凡身上和教学上，用满满的事务来填充心内的空荡，因为一空荡就会有千丝万缕的思念，而她不想思念，思念是漫无边际的痛，她无力承受！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热烈的情感却会以比白天强过千百倍的力量反噬过来。攫住她所有的神经和心绪，形成一股强烈的想要见他，想要倾诉的冲动。既有所幸又有所恼恨的是，她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无法找到他！
此时，她却又不竟要痛恨他的无情，自那以后竟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的问候。他肯定是不爱我的了，否则怎能这般决绝呢？既如此，我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呢。她这样想着时，一边抹一鞠伤心失望的眼泪，一边放松自己，让自己在心淡、心死中慢慢入睡。
为了尽快地忘记他，她又沿袭了以前的方法——寻求热闹！
入夜后邀几个旧时同窗出去嗨歌。还是像以前一样，所有的夜生活都是等凡凡睡着以后。现在她教会凡凡，如果睡醒了想妈妈，就打电话，不要下床，妈妈会立刻从隔壁跑过来。这样约定后，便也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即便是这般的疯玩，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洒脱，如此快乐，但她内心的寂寥与落寞却清晰地告诉她：失去了他，再多的热闹也驱赶不了心里的冷清。悦享热闹，偏生冷清！
此时她才明白，爱他竟已入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外界再冷清，心内也是一片缤纷；与他分开后，即便全世界围着她热闹，心内也是一片萧条。
爱，竟然伤人至深！
她唯有盼着时间尽快往前推移。她认为如果刻意强求自己忘记他很痛、很难，那就交给时间吧。她相信岁月可以冲淡、冲刷掉一切。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沉淀成一段记忆，仅仅是记忆，无伤无痛无牵挂的记忆！
好不容易熬到放暑假了，她好说歹说让霍民带着他们娘儿俩一起出去旅游。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霍民安排好一切事务。开启了第一次的一家三口之旅。
西安，十三朝古都，浓厚的文化底蕴深深地吸引着她，也震憾了她的心灵。
他们在李世民的大雕像前惊叹。一朝君主威震四方，周围雕刻的文官儒雅，武官威武。之下各色人物吹拉弹唱，好一派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景象，展现了一个时代的极致顶盛。
昂首望城墙，女一更是思绪万千，恣肆驰骋。她眼睛里不是人流如织的熙熙攘攘，而是千万支利箭在半空飞旋，千万个士兵在呐喊冲刺。历史的进程，往往承载着巨大的悲苦和血腥味！
城墙之上。极目望处，连成一片的屋脊，让她恨不得着上翩翩白裙裾，轻跃其上。当然，那也只是在心里兴奋地幻想。实际上，他们只能骑上自行车在城墙上绕个圈，看尽这古城的各色繁华。女一的随性和自由又回来了，她爽朗地笑着、叫着，视周遭为无人地闹腾着。忽略掉心下偶尔划过的失落，此刻如此美好。
然而，游览《曲江寒窑》，那一对对的千古情侣在她面前大胆“诉说”当年情话或演泽当年□□时，她觉得眼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脑海里浮现的与子执手、含情而视之人，却不是眼前人！
她来不及去思考一个关于人性的问题：如果十年前他和霍民站在这里，她会认为他不是她理想中的恋人吗？究竟是霍民原本便不尽如意，还是有了榆生以后才不如意呢？究竟是人的骨子里原本便含有见异思迁的因子，还是霍民从来便不是她入心的爱恋呢？
没有思考，无暇思考。冰凉的液体已滑过脸颊，滚落到地上，瞬间又消失无痕！
而你，为什么还不从我的心里消失呢？你能不这么固执地存在吗？你能还原我最初的宁静吗？女一在心里悄悄地问道。但她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穿过唐朝陵墓的恍若隔世，走过秦皇兵马俑的遐想连篇，登过华山顶峰的傲视群雄。五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地结束了。
旅行的日子，虽然他还是会出现在脑海或心里，虽然在很多透着历史文化的地方，她会想：如果是他跟我一起前来，以他渊博的知识，肯定能细细地道个原委。但是，她还是觉得这几天是快乐的，她的心相对获得了一些轻松和自由。她跟霍民之间也因为这场旅行而愈显亲近。凡凡更是乐呵得失却人形，转而为猴了。有哪个小孩不想要父母共同的全心全意的陪伴呢？
女一认为这次旅行是非常有价值的，她跟榆生分手，就是想挽救他们的家庭。即便现在她还不能完全地将心带回家。但是，她会尽力尽快的回家！
旅行回来后，霍民又进入到更繁忙的工作状态。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不再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思念榆生，女一将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她要求自己每天必须完成一幅画作，看几小时书，再加上每天的煅练时间、教凡凡写作业的时间、操持家务的时间，这一天下来几乎没什么空档期了。
当你下定决心要去忘记某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刻意去想他的缺点，想他的薄情，想他给过的伤害（也许那伤害其实却并不曾存在）。这样似乎便能找到一种力量可以与思念抗衡。这力量也许薄弱得无以抵挡思念，但至少可以阻止它肆虐得泛滥成灾。如若仅是像青烟般一缕一缕飘过。心，自然不会那么痛！
女一自认为在渐渐淡忘他了，她感到曾经那热烈得足以将她的心带入疯魔境地的相思已不再有。她也能完全用心地跟霍民恩爱缠绵了，虽然不似那般的灵肉合一、畅酣淋漓，但足够她心身愉悦。原本她便是一个追求情趣的女人，她又怎会让自己的生活失去情趣呢？
当她清晨登上山峰的时候，她总要大声地呐喊，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忘记他了，我重生了。”
似乎这样说过后，心就会更坚定些，他的音容笑貌便会更模糊些。有人曾说过，醉酒的人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爱一个人不会承认自己爱了。女一就是这样强硬地告诉自己：我放下了，我不爱了！
暑假就在一家人看起来心意相通、其乐融融，实际上女一每一天都在承受着理智与情感的天人交战中缓缓度过。
新学期又来了，女一怯情的心思也来了。在家里有山有水更有霍民给她忘却过去的力量。但是，在县城，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她真怕自己终将又一次跌入痛苦的深渊。
然而，需要面对的总是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