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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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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威候的京宅是皇上赐许,内中却不乏越制,即便请了秦夕来作客,海威候也不曾稍事遮掩,于他是故作张狂以试探,于秦夕而言,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几番客套虚礼后,主客依次落座,席上山珍海味,席前华丽戏台,陪席的也多是年轻雅客,海威候递过戏折子,“秦先生选一出?”

秦夕接了瞟一眼,笑道:“不知这会儿唱的又是哪一出?”

旁边立刻有人答话,“秦先生说笑的吧?据说秦先生曾在舒州跑过堂会,自然知晓此时台上唱的是《长生殿》。”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嘲讽,秦夕只是淡淡一笑,手指叩桌打拍,似很满意道:“这人唱得不错,只是扮妃子那个功底不足,或是领会不到失宠之人的哀怨。”

有人奇道:“这戏唱的是帝王情深,何况赐死爱妃不是帝王本意,妃子又怎会有哀怨?”

秦夕笑而不答,海威候斟酒一巡,再次请秦夕点戏,秦夕摆手,“我就不点了,客随主便吧!”

“秦先生不必客气,今日是特意为秦先生请的戏班,秦先生若不点上几出,反令我不安。”海威候布菜添汤,无比殷勤。

秦夕来者不拒,环视席间,道:“他们可都是候爷亲信的人?”

此是明显示意,陪客自觉退场,只有那个出言嘲讽的留了下来,海威候引荐道:“他叫陈忠,是我的侄子,秦先生有何教诲,但说无妨。”

“没有教诲,只有失望。”秦夕瞅着台上,“你们瞧,此时唱到玉妃魂归仙家,帝王请了高人代言求见,玉妃也只回交信物,不肯再见君王,世人看这出戏,都说帝王情深,却忘了帝王也是人,这戏不过一般俗套的痴男怨女,再多的恩情也挽不回错失的一切,君王如是,其下的人也如是。”

海威候犹疑不语,陈忠冷哼,道:“秦先生何必隐语暗示?皇上对陈家固然恩重,但是陈家也不曾辜恩,谨守海防,奋死边战,可谓满门忠烈,一心报国,皇上论功封赏,却也暗里打压,即便陈家一再低敛,皇上也不曾回顾,春妃娘娘如今还在冷宫里呢!”

秦夕点头,“你是爽快人,这般直言不讳,倒投了我的脾气,既如此,我也不打哑谜,你们埋怨皇上不肯开恩,甚至断言皇上打压你们,这无疑是说皇上疑心犯忌、心胸狭隘,那么皇上又是怎么容得阆王的?”

二人不语,其实故作茫然,秦夕笑叹,“你们不接这茬,无非担心两头获罪,其实早在皇上登基之前,阆王就自述谋反之罪,皇上赞其耿直,拼死护他一命,不令先帝问罪,之后又委以重任,如今更是托与边关要事,由此可知,皇上乃恩义仁君。”

陈忠不服,“皇上与阆王终是兄弟,血亲之故罢了!”

秦夕冷笑,“皇家有几多亲情?父母儿女皆是君臣相仪,君仁臣义,君爱臣亲,仁爱之君可得忠义之臣,否则以阆王之能,纵然天命不允,也能祸乱一时,因此归心皇上乃是臣于德行,皇上德于大道,真正忠良的人都会诚心归服。”

陈忠愤然不语,海威候苦笑道:“陈家世代忠心,也不曾借功请赏,如今封候进爵已是惶恐愧领,其实只望家小安康,前番小儿获罪身死,我虽悲痛,却也深知乃管教不严之故,因此不敢有丝毫怨尤,可是春妃娘娘向来恭顺,皇上也曾赞其贤淑,如今突遭冷斥,皇上却不曾告知原由,要我如何安心待罪?”

凡事都要个解释的人还敢自诩忠心?秦夕抿净杯中酒,惋叹道:“我刚才就说了我很失望,因为候爷是我自小就敬慕的英雄,我以为英雄都是心胸坦荡,除精忠报国外,不作他想,候爷刚才说愧领爵位,真是这样吗?”

海威候愠色,微怒道:“秦先生何出此言?陈家满门忠臣,大儿战死沙场,次子虽私行不良,但战功不辍,小女也尽心侍君,不求荣耀门庭,只是一心报效,如今无端获罪,竟连外孙也冷置不保,要我如何不寒心?”

海威候激愤含泪,陈忠也悲愤难抑,秦夕却淡漠如常,许久才长声叹息,“你们寒心了可以悲愤质疑,皇上却是操碎了心也没人体谅丝毫,前番你家二少闯了祸,他急召荣王进宫,只是为了从中说和,结果春妃抢在前头,却是辱骂王家,致使事态恶化,皇上私下给荣王赔了多少不是,就是为了扭转恶势,可是你家二少不给面子,公堂或是私下做了些什么,这个不用我说吧?”

二人悻悻无语,秦夕冷笑道:“你们抱怨皇上不给解释,甚至疑心皇上无端冷置春妃,这般恶意揣测已是大罪,关键你们还自诩忠臣,真是忠臣便该惟命是从,你们又以为皇上为何不解释?他根本是压着一口心血要保你们陈家,只要他不说,即便宫人察觉,也没人敢泄露春妃的罪由,你们却死活要他一个解释,当真要吗?”

二人虽不语,神色却肯定,秦夕笑叹,“皇上真是白为你们操心了!既如此,我且告诉你们吧!春妃御前报喜,实则当面欺君,皇上念情顾旧,不予深究,罚她别处反省,算是替她掩过,谁知你们一定要把这事掀到明面上,现在满朝皆知春妃有孕,一律请求皇上宽赦,甚至惊动宗司处请了御医探望,结果诊出春妃无孕,皇上百般掩饰之事就这么被你们挑破,我出宫的时候,皇上正跟宗司的人议谈此事,他那边在奋力保你们,你们却在埋怨怪责他,还说你们寒心,可是真正寒心的人应该是皇上!”

二人愕然结舌,秦夕起身掸理衣摆,打算回了,陈忠急忙拦住,“我们本不知娘娘有孕,是一个宫人特意告知,若说娘娘是假孕,那宫人怎敢上门报信?”

秦夕故作愣怔,随即皱眉,“他可曾报了名字?”

“他自称小顺子,说是春华宫的管事太监。”

秦夕扭头看着身后的小金子,“你认得吗?”

“回公子的话,小顺子原是春华宫的茶房太监,在春妃娘娘获事当日才被提携上去,会来此处报信,恐怕是想报答娘娘的提携之恩。”

秦夕点头,“那就怪不得他了,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说着冲海威候拱手,“多谢候爷盛情款待,宫里尚有琐事未尽,秦夕告辞了!”

“秦先生请留步!”海威候施礼,道:“我有一事相求,非秦先生莫能益助,只望秦先生设法让我与娘娘见上一面。”

“候爷顾念亲情,秦夕却爱莫能助,涣尘宫严禁探问,更遑论候爷亲往?”

“那就我去!”陈忠看着小金子,道:“我扮作他,你带我一道便是。”

秦夕摇头,“皇宫不是擅入之地,即便不为人知,我也不会私行枉作,最多给你们带个信,这已是犯了杀头的罪。”

二人对视一眼,海威候去了别间,很快拿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有劳秦先生了!”

秦夕接了装好,再次拱袖辞谢,带着小金子出了海威候的府邸,回宫后,小金子去送信,秦夕则去了御书房。

“听说你听戏去了?唱的什么?”萧离放下奏折,揽了秦夕坐到榻上。

秦夕微微挣开,“我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就说过,不要在此处跟我亲近!”

“好。”萧离坐到对面,拉了秦夕的手,“这样总行吧?”

秦夕苦笑,“我说不行,你会放手吗?”

萧离笑,手上握得更紧,另一手轻抚秦夕的脸颊,“外头在化雪,瞧你冻得!”

“身上冷些罢了,有人寒心透顶呢!”秦夕扒开萧离的手,正色道:“你打算怎么处置陈家?”

“满门抄斩罢了,还能怎样?”萧离拿过一份折子,“这是澄州太守呈上来的,你瞧瞧吧!”

秦夕迅速看完,沉叹,“果然令人失望,渎职边防也罢,借事胁恩便不可轻饶,何况暗联叛党?只是动了他家,势必会惊动废太子一众,到时群贼哄起,你能全部按平吗?”

“不等他们哄起,我就要按平他们,之前隐而不发,只是在等一个接手澄州军务的人,现下那人已坐镇海防,陈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据说是如意王亲自来送信,我等着抓这只漏网鱼呢!”

“皇后呢?漏到哪去了?”

萧离凑到秦夕耳边,“她哪也没去,一直在太后身边做侍女,但她们的命是襄王的,我不会插手。”

秦夕点头以示赞同,默了一阵才问道:“我想知道阿青在哪儿?还有绿雅的弟弟,现今落脚何处?你能告诉我吗?”

萧离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笑道:“咱们在商议朝政,无关之人,暂且不问了好吗?”

“我说不好,你便会直言相告吗?其实他们都死了,对吧?”秦夕脸上在笑,眼里却有湿意。

萧离静静看了半晌,再次握住秦夕的手,“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要你参与我的事,这不是利用,而是希望你凡事都与我一道,否则我不会把你安置在静和轩,那是太傅甚至帝师才能居用的地方,你总怨我不尊重你,真不尊重的话,我该把你安在后宫,或者你不愿虚领皇后职分,但若你真的喜欢我,便该乐于替我解忧,朝政也好,后宫也罢,但凡与我有关,你都会倾力而为,当日你说死心塌地,我信了,你会让我信下去吗?”

秦夕许久才点了一下头,人也乖顺地偎进萧离怀中,身上越来越暖,心却慢慢浸凉,冷了一份情,倒也冻实了另一样东西,忠君之事罢了,早有觉悟的不是么?

这一次是真的别了,我曾一心爱慕的别意哥哥,以及那个以私情为心志的我,别了!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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