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植物人 大乌龙（1 / 1）
舒晴置身在一片云海，四周都是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飘来一阵稚嫩的童音，咿呀咿呀的，像是天籁。她像是受到了指引，循声而去。几步远的斜上方，另一片云上，竟坐着一个全裸的粉嫩婴孩，拍手咯咯笑着。这一刻，舒晴心中荡起了一种异样的温情，看着小女娃手脚并用，欢快向她爬来，她亦情不自禁张开手，小跑而去。还来不及回味，十指触到初生肌肤的润滑，脚下一空。
“啊！”一声，舒晴惊叫坐起，茫茫然看着周遭同样的白，恍恍惚惚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走廊外接听电话的Jesi，听到尖叫，像一阵疾风闪入，拍着她半湿的背，柔下声音不停地安慰，“酥酥，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几秒，一个浅浅的声音飘出：“他，怎么样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房间蔓延。Jesi微低着视线，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指甲陷入掌心，钻心的痛，舒晴已经感觉不到。隐忍了很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入棉被，化为虚有。不，他不相信，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会等到她点头那一天的男子，她现在就要去见他。
拔掉手上的吊针，甩开被子，双脚刚触到地的那一瞬间，舒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黑暗，好在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一声轻叹后，郑重说：“酥酥，我扶你过去，不管情况有多糟，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就在1个小时前，当医生用责备的语气，说他怎么可以让孕妇受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险些导致流产，他的心里是又惊又气又悲。惊的是这个笨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清楚那是她一直可望而不及的，她曾经说过她可以将就一段无爱的婚姻，却只会因爱而生子。气的是这个傻瓜怎么可以这么粗神经，不爱惜自己，估计连自己怀孕6周了都不知道吧。悲的却是孩子的父亲这一刻还在手术室抢救，至今未脱离危险期。
可舒晴的一门心思全扑在那张满是血污苍白的脸上，恨不得插上翅膀往离天澈身边飞，哪还听得进Jesi的苦口婆心。
……
……
手术室外，早已站立着一些人，却是一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言，气氛低到了冰点。
一个鬓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廊椅上，一手支着拐杖，一手盘着念珠，动作不疾不徐，神情不悲不喜。反倒是旁边站着的打小就跟在身边的福妈，眉头深皱，忧心忡忡。
秘书Tom，站在窗口，压着声和谁通着电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双手互握，倚着手术室的门，眼中盛满凄苦。
舒晴和Jesi，远远站在一边，亦是沉默等待。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何院长，阿澈怎么样了？”一个雍容的声音，难掩急切，首当其冲。
“离阿姨，您放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等里面处理好外伤，先送去加护病房观察三天，若无大碍就可以直接转入普通病房了。”一个架着金边眼镜，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顺势扶住老妇人的臂弯，往一边走去。
“那什么时候能醒来？Tom焦急地接道，前一阵子，就有人暗中布局恶意收购离氏股票，好在他们发现的早，进行反收购，才免去一场无妄之灾。现在老大一出事，漓集团群龙无首，那些心机分子估计又要蠢蠢欲动，借机生事了，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这个？”何院长顿了一下，看着身边已经平静下来的老人家，正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
一只微皱皙白的手，轻拍了拍他挽着的臂弯，淡然地说：“何院长，你实话实说，我能承受得起。”
“何院长？”先前门边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一个跨步靠近，抖了抖唇，却欲言又止。
何院长轻叹一声，“阿姨，秀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阿澈生命虽是无忧，但大脑受到重击，又加上脑部缺氧太久，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来，换言之就是医学上常说的植物人状态。”
话音刚落，一个凄苦的女声骤起，“我的阿澈——”接着，整个人倒了下去。
“夫人。”Tom眼敏，正要跑过接，可手哪快得过身边温润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大手一揽，立马稳住怀中的人儿，轻拍着她的脸，焦急地唤着“秀珍，秀珍！”此人便是秀珍的第二任丈夫，自从离天澈的父亲6年前病逝，苦苦守候3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快，扶她去隔壁的休息室。”何院长指示着，率先迈开步子，引着路。
“罢了，一切皆是命，顺其自然吧。”老妇人挺直佝偻的背，视线掠过角落的舒晴，率先往另一边走去。
“小姐——，”身后的福妈，轻唤着这个唤了近60个年头的称呼，焦急跟上。
……
……
等一切又恢复平静，舒晴想要过去手术室门口。她想，这样，至少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双脚像是灌了千斤，怎么也抬不起。
刚刚那个院长怎么说的？
植物人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么老掉牙的剧本，
呵——，
舒晴不禁轻笑出声。
“酥酥，你这样，很丑。”Jesi心疼地看着身侧又哭又笑的女子，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舒晴一愣，一触手，果然，满掌的湿润。
哭什么哭，
重重抹去嘴角的咸涩。
“扶我过去。”轻而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一有空，舒晴都会来离天澈的加护病房。巧妙地避开一干众人，隔着透明的玻璃，只是远远看着，从来不进去。
离天澈，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第三天下午，像往常一样，伫立很久，正打算离去。突然感觉，裙摆处有一个重力，舒晴低下头，竟看到一个两三岁大的漂亮小男孩，仰着一脸明媚，口齿不清地蠕动着“妈咪，妈咪——”
舒晴心下一暖，感觉有一缕阳光照进黑暗的角落。轻轻抱起地上的小奶娃，看了看走廊，没有任何的身影，不觉皱眉，却是缓步向护士站走去。
纤手逗弄着怀里的小肉球，嘴里更是轻声细语，“小可爱，不怕，姨姨这就带你去找妈咪。”
“吧唧，吧唧——！”几个响亮的吻，连续落下，印得舒晴满脸的口水，一双小肉手更是兴奋地互拍着，“妈咪，妈咪——”舒晴有些无奈有些好笑，难不成真便宜她捡了个漂亮儿子。
“小祖宗，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一转眼又跑得无影无踪了，你这是非要急死福妈不罢休吗。”一个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却是一把夺过，点头哈腰着，“谢谢，谢谢！”
舒晴感觉到怀中的空落，抬眼看去。
“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福妈盯着舒晴的脸，看了又看。
舒晴浅笑，缓缓答：“福妈，我是离总的朋友，上次手术室门口，我们见过。”
离总，
好陌生的两个字，
第一次她不知道，在人前怎么称呼他。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时你就站在角落。”福妈一拍脑门，甚是激动，突然又道：“那你是来看阿澈的喽？”
“恩，福妈。”
“妈咪，妈咪，抱抱，抱抱……”小奶娃突然伸出粗壮的小短手，倾着身子，嘴里重复着几个简单的音节。
福妈臃肿的身子一顿，突然老泪纵横，不断亲着小奶娃的脸颊，甚是激动，说着：“谢天谢地，我们的小默默，终于开口说话了。”
舒晴看着，一股酸楚渐上胸头，正想安慰几句。突然想起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去，脚步失了往常的淡定。
既然，小奶娃在这里，他的母亲还会远吗。
……
……
只是，有些时候，该面对的还是躲不掉。
“丫头，等一下。”低头正要进电梯的舒晴，脚步顿了顿，这个雍容的声音，她能不能装没听见。心中一叹，还是缓缓转身，对上一双和蔼可亲的眸子，舒晴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个神似记忆中，她的外婆专有的眼神。
“你好，离奶奶。”
“你还是和阿澈一样，叫我外婆吧，老婆子听着比较顺耳。”老人家嘴上噙着笑，舒晴却是看懂了那一闪而逝的怀念，想必她是思念离天澈那一声外婆吧。
老人家热情地抓着舒晴的手，直把她往电梯里带，嘴上不忘轻飘飘一句：“丫头，介不介意和老婆子，出去走走？”
呃，您老都已经执行得这么彻底，她还能说不吗？无奈地应了声“好！”
医院花园一隅，一老一小，相互扶携，沉默伫立在水榭，良久良久。
“丫头，你喜欢阿澈，对或不对？”
晚风习习，抚在赤裸的手臂，舒晴一颤，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离奶奶，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外婆，这个梦中呼唤了无数次的称呼，她不配。如果她的外婆还在世，也一定会唾弃她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吧，尽管她不是有心的。
“丫头，你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老人家一头雾水，紧盯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
“离奶奶，我承认我是喜欢他，但是我绝不会做第三者，所以请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会走得远远的。”
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
所以，
离天澈，
你一定要赶快醒来。
几秒钟的静默，舒晴抬眼看到那个大受打击的老人家，眼里诉说着抱歉，转身欲走。
岂料，一双微皱皙白的手，抓住她的臂弯，眼里蓄着不知名的情绪。
“丫头，所以，这就是你迟迟不肯接受阿澈的理由？”
理由？
她怎么听出老人家，貌似对这个理由不以为意呢？
舒晴微皱了下眉，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造孽啊！你们两个傻孩子，明明爱的难舍难分，中间竟是隔着这么一个大乌龙。”
老人家释怀了，热情地拉着舒晴，一起坐在凉亭的廊椅，徐徐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