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新婚求死(1 / 1)
犹记得那年春,繁花开成了一场盛大的烟雨。自己就是乘着轿撵自宫里到了他府上,开始了这一生的爱恨纠葛。那时候他还不情愿,一心一意只有一个董芸梦。自己也是倔强,偏偏喜欢与他相斗,惹他生气,两个人相处的并不好。若是时间能够先觉,早知这一生定会与他错过,当时是不是就会惜缘惜福,对他温柔相待。那么以后的日子也多点温馨幸福可缅怀。自己以前一直爱得隐忍,习惯于隐藏自己。他若不靠近一步,自己也不会多付出一分。而如今想来,最大的遗憾就是对他那十分温柔都没有用尽。若知现在,当初就该好好爱一场。
一颗眼泪带着严冬的冷意滚落到手上,很多时候住在这深宅大院里都如自己死了一般。自从离了他,自从知晓自己日后的着落,那颗心好像就再也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姑娘仔细风吹久了头疼。”碧青上前将窗户关紧,孤星目光收回来看见铜镜里身着大红嫁衣的自己,眼底都不由得划过一抹厌恶。碧青开了妆奁,拿出宝盒里的水粉往自己脸颊上扑了扑,遮盖掉泪痕。又重新扯了扯本没有褶皱的嫁衣。
“吉时马上就到了,姑娘准备准备。”碧青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妆台上的首饰。
孤星不是不懂,碧青平时明里暗里的劝慰警告,却不能让自己把如死灰般的心境收敛半点。往往是放在心里也挂在脸上。连累着碧青提心吊胆,平日里没少在安铭佑面前吃苦。
“碧青,你是喜欢王爷的吧?”孤星突然发问。
碧青没想到孤星会突然有此一问,整张脸不知是惊是羞,如被开水烫过一般涨得通红。
”姑娘说哪里话,碧青只是个奴婢,对王爷只是敬仰。”碧青有些不自然地摆弄着手里一块锦帕。
“我看你们王爷也不想是在乎门第之人。你若真心有意,我去给王爷说,让他娶你做个妾,王爷身边也多个知冷知热的人。”孤星一言一语缓缓吐出,似在说一件极寻常的小事一般。
碧青一摔手帕一跺脚,“姑娘好没羞,自己还没过门就先帮王爷张罗起了娶妾。王爷当真是要夸您贤惠呢。”说着逃也似地出了门。
孤星看着她旋身出去的背影,扯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随手拿起放在镜台上的一把剪子塞进袖中。
亲王娶亲是大事,安铭佑早已禀报了朝廷。十三皇子这位幼帝本是个傀儡皇帝,一直被承焱和董贵太妃掖其左右。难得安铭佑这个富贵闲王娶亲,他竟然张榜相告,要举国欢庆,并准许安铭佑纳妃按照皇贵妃的品级仪仗。朝中官员看着这摸不着头脑的一举,只默言做冷眼旁观。政局变幻实在叵测,谁都料不到这之后是不是会有会牵扯出巨大的阴谋。为官之道,还是明哲保身最重要。
整个仪仗队盛大壮观,似一条红色火龙绵延数十里。喜帕上头,孤星被搀扶着上了花轿,只听到身边锣鼓喧嚣,看不到卷帘外是怎样人头攒动、争相遥望的繁华盛况。
“真热闹啊,比当年安宣王一次纳二妃还热闹。”
“那怎么能比,安平王极其宠爱这位王妃。听说人家是专门到宫里求了皇帝以贵妃的仪仗来迎娶的。”
“你怎么知道的?”
“那还用说,我兄弟是宫里的御林军。”
平民百姓的交头接耳落在耳里,像是剪子绞过布帛,一寸一寸嘶嘶有声,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原来这颗心竟还没死,只是在碰到与承焱有关的所有时会疼。
花轿进了王府大门,自己被扶着跨过火盆。在身旁喜娘的牵引下踏上台矶,大红色绣花喜鞋落在拼接无缝的青砖上。脚底生凉,比脚底更凉的是一寸寸冷却的心。
木然地在吵嚷的人声中拜过天地,自己就被送入洞房,坐在撒了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的床上。低头敛眉,远处丝竹弦管声细细入耳。凤冠带得久了压得头痛颈酸,正准备伸手去取。身旁就有喜娘带着奉承的热络声音提醒,“王爷还没揭喜帕,王妃不可自己取了下来。”
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孤星淡淡吩咐:“你们都下去吧。”喜娘丫鬟们不敢违拗,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孤星自己揭了盖头,如水银一样的月色倾泻进来,在脚边铺开一地。不知不觉已到傍晚,这一天就这么过了。前厅里的欢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传来。和着满屋的喜庆红色生生刺痛自己的心。
承焱,你此刻在哪里?你还好吗?
眼角的泪欲落未落,忽得有人推门进来。安铭佑玉带蟒袍,甚是华贵。眉目疏朗、姿容挺拔,整个人器宇轩昂。他渐渐走进,身上的酒气越浓,想来是在前厅被灌了不少酒。
“本王还没来,王妃就急不可耐自己揭了盖头,这可不好。”说话间他已拿起起海棠式雕漆小几上的乌银洋錾酒壶,斟满两个镶金玛瑙杯走到孤星面前。
一个玛瑙杯递到面前,伴随着他惯有的笑容和略显疏懒黯哑的声音,“喝过这杯合卺酒,你我二人就是夫妻了。”
一句话重重敲在孤星心上,这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场景。
时间像一根越绷越紧的线,紧紧勒住喉咙。他的手还是保持着拿着酒杯的姿势,杯中琼浆玉液里光影浮动,竟一丝一毫未洒。
“既然已经答应嫁给本王,又何必惺惺作态在这种小事上拘泥。你可知道忤逆本王的下场。”
室内温度骤降,熏笼下徐徐送来的热气和香味缓和不了两人之间如冰凌破碎般的冷淡气氛。
终于酒杯、酒壶“哐啷”几声声砸在地上,安铭佑欺身上前,把孤星狠狠按倒在床上,借着酒劲儿胡乱疯狂地吻起来。孤星拼命挣扎,奈何力气不如他。在他铜墙铁壁一般的身下半点闪躲不了。
忽地一把剪子穿破窗上的棉纸死死钉在屋外的廊柱上。屋外守着的喜娘、丫鬟乱作一团,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没有安铭佑吩咐又不敢进去。
“你想自杀?”安铭佑死死盯住她,不顾刚刚那只抓住剪子的手在一滴一滴留着血。孤星泪横满面,紧紧护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缩在床角里。
“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屋外伺候的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本王不小心失了手打碎了杯子。”安铭佑语气沉稳,众人看着仍插在廊柱上的剪刀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问。
他那只受伤的手握成拳,一步步紧逼上前来。另一只手抚上她散乱的秀发,凤冠早落到了地上。能感觉手心下她的身躯在瑟瑟发抖。
“本王还要你看着,我是怎样一步步胜过安承焱,坐上皇帝宝座。到那天你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眼神放空,声音幽幽地飘进耳中。
孤星哭得我见犹怜,更觉楚楚动人。
“我不想要什么皇后宝座。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而已。王爷为何苦苦相逼?若是当日盗图得罪王爷,孤星愿意以死谢罪。”孤星咬牙切齿。
“想死?那我会让你祖父去给你陪葬。”安铭佑语带威胁,眼中寒光四射。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们一家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趁早杀了我。你们怎么争斗都与我无关,你给我个解脱趁早杀了我。”孤星近一月来隐忍的情绪彻底爆发,如疯了一般冲到安铭佑面前,抓着他怒吼,蟒袍沾上她的泪痕而变得颜色更深。
“你们都下去。”安铭佑冲着外面喊。外面守着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缩手缩脚地走远了。
听见外面脚步声已远,安铭佑挥开她的手,一把把她推到床上。孤星伏在红绫鸳鸯锦被上放声痛哭。
安铭佑顺势在身旁一个铺着白狐皮坐褥的雕漆椅上坐下,手放在海棠式雕漆小几上,淋淋的鲜血不多时就在小几上摊开一滩红,又顺着一滴滴落到地上。
听闻床上哭泣声渐隐,安铭佑开口:“过来帮我包扎。要是被下面的人看见了,还当你是新婚之夜谋杀本王。”
安铭佑语带轻松,孤星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想象他所言不假,于是泪痕未干地挪到安铭佑面前。
安铭佑看着她这副小女儿姿态觉得好笑,想着承焱平时在府里应当也是趣味十足。不知怎么,想着自己的皇兄也曾见到过她这副摸样,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好歹她是哭出来了,比整日闷在心里要强。往后的日子,只当重新来过。
“底下那什锦盒子里有金疮药。”安铭佑以目光示意她往旁边的楠木柜子去。孤星走过去,打开底下的屉子,果然看到一个什锦盒子。她拿出什锦盒子回到安铭佑身边,弯着身子在安铭佑身前替他敷药。
“我会让你有心甘情愿的那一天。”难得两人心平气和地说话,他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孤星擦药的手徒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