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出行(1 / 1)
韦昭雄因为亲家的事情一直都不敢去看侄女,他那个儿媳更是每日战战兢兢地,在家里也不敢跟她公公婆婆单独相处太久,每日抱着韦东临惶惶不可终日的,就怕丈夫一纸休书下来,自己还得回到那个黑心爹的手里去。
韦神羡出狱后便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倒是有心去安抚曹氏,但是病刚好利索就跟李清出城去打马球了,回来以后又总有大小的事情绊住脚步,一直等到了三月三上巳节韦家女眷结伴出游时她才有机会见到曹氏。
上巳节是洗去污秽的节日,韦神羡旧年遭了难,今年更加是小心对待。她洗好兰汤后韦昭训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硬是要韦夏打扮成个姑娘的样子跟着去,闹得韦府鸡犬不宁。最后韦神羡翻着白眼把韦夏从她爹手里解救出来,姑侄二人哥俩好地出门去了。
上巳节女儿踏歌而舞是长安城郊水边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平日里被拘束的女儿们都在这一日踏歌而舞,更有不少青年才俊隔江而望,寻觅佳人。
韦夏趴在车窗边上看着外头热闹的景象,嘴角咧得大大的。他虽然被韦家收做义子,名义上是韦家的子弟,但是大家又不瞎,一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个外族人,每每有好看的大姑娘都不愿意同他亲近,搞得正青春热血的俊俏少年很惆怅。
看出来韦夏的心思,韦神羡有意打趣他:“哎,小的时候带你在江浙那一带玩,上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给你塞糖啊,谁知道你越长大越不中用,居然连个姑娘都捞不着,啧啧啧。”
韦夏嘴里叽里呱啦的跑出来一大堆回纥语,显然不是一些什么好话。没办法,小的时候大家都对孩子是放心的,如今他长得人高马大的,长安城中异族的盗贼又十分的猖獗,长得再俊也不会有妇女敢上前来亲近了。
所以韦神羡带他一起来也是存了点小心思。韦家跟他适龄的女儿还有两三个,如果这些堂妹里有看中他的,以后也免得嫁到别家去吃苦,而韦夏也好不必受岳丈的闲气。
打着这样的小算盘,马车停在了韦家在水边围起的帷幔外。几个婶婶已经带领着自家的儿媳把地方收拾出来了,韦神羡一到便即刻可以开宴。
因为过年时候的事情,韦家上下都对韦神羡心怀感恩,多亏她经受住了拷打死活没有认罪挺到李琎把她救出来,否则韦家上下不知道又要平白受多少罪了。故而一见她来,都纷纷上前来同她亲切的寒暄。
韦神羡坐定后温和地对一旁的曹氏说道:“弟媳带东临这段时间辛苦了,我看着就清减了不少,就不知道弟媳瘦的这些肉有没有长到咱们东临身上去。”
曹氏显然没想到韦神羡会和自己说话,回答得也有些结巴:“承蒙…多谢姐姐关心,东临有他姐——姑姑这样关心,必然能茁壮成长。”
韦神羡再和曹氏以及一众弟媳间说了些育儿的话题,气氛活络了不少。虽然她一个连亲都没订的女子跟孩子都会跑的少妇之间聊这些有点儿古怪,但是总比一潭死水般过上巳节要好。
这些女眷聚会的事情对于韦夏而言无疑是枯燥的,他坐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天,瞧了一会儿地,揪了几把枯草,踩死几只蚂蚁后,自己的名字忽然飘进耳中,似乎在讨论婚嫁之事,心脏跳得猛烈了许多。
似乎是韦神羡在问她小堂妹可有婚约者没有,那个小姑娘说了声没有,韦神羡又指着韦夏问她说长得俊不俊,小姑娘答了声俊,韦神羡便问她以后想不想嫁一个俏郎君。
小姑娘也已十二三岁了,知道一点事了,听到韦神羡这样问不觉得红了脸,但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声细如蚊地答了个是字。
席间的人不傻,能让韦神羡这样问下去她三婶也是有这样的意思,现在女儿都说想了,这门亲事也只需待小姑娘再长几岁便可说定了。
韦夏看着那小姑娘倚在她娘亲身边撒娇,觉得有点儿落寞,像是被韦神羡抛弃了一样。
不过人长大了总得成家立业,老这么赖着韦神羡也不成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
曲解了俗语的韦夏坐在角落里,被雷得里焦外嫩。
酒过三巡,大家都坐不大住了纷纷走出围帐到水边去。韦神羡折了根柳条拿在手里,也在微风中信步而走。
“姑姑,你为什那么急着给我说亲。”韦夏追上来问道。
“你今年都十五岁了,明年就该去考取功名了,现在不把姑娘给你说定了等你以后跟我一样二十好几了都没成家吗。”
“可是……”
“还是说你真的喜欢卖烧饼的翠红?哎呀我跟你说翠红不好,前两天我还撞见她跟药材铺里的小伙计一起呢,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两人在河畔边走走停停,一个身材挺拔高鼻深目,一个身量纤细眉清目秀,迎着微风衣袂偏偏,于那莺红柳绿中自称一副风景。
长安城里的人已经很久不曾见到有这样风姿卓绝的画面了,上次有这样的景象,还是李琎十五岁那年迎风击鼓的时候了。
第二天城中便传遍了韦氏女的事,说她早年是明珠蒙尘无人识,又说她跟汝南郡王情根深种两不移,反正怎么传都传不到李清身上去。
不管怎么说,圣驾就快要回鸾了,傻子才会这个节骨眼上去说有关寿王妃的故事。
这么多年过来了,韦神羡对这些传闻早都已经看淡了。这些贵族成日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再不让他们揪着一点儿新鲜事八卦八卦,难道真的让他们在宴饮上讨论朝堂事么。更何况如今朝堂上吵得最厉害的还是皇帝家的私事,大家出了宫城门便都不愿意再对这事多讲一句。
春意浓,宁王府里百花齐放,特别是那株白牡丹更是万众瞩目,长安城中谁若是有幸能成为宁王府花园里的座上宾,那简直是可以挂在嘴里说十遍八遍的荣誉。韦神羡作为宁王府的常客,不管是以侍女还是以客人的身份都参加过了,便没有多大的兴趣,每日除了出门散步以外,就是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弄钱。
俗话说落地凤凰不如鸡,她出生的时候韦氏早就连落地凤凰的型没有了,活脱脱是一只色彩艳丽的……鸡。然而这些年变故不断,她在宁王府侍奉那些年得来的俸禄跟赏赐断断续续地折卖典当,终于熬到了连鸡都不算的时候了。
韦夏还得上学堂里听讲,韦昭训如今没有了宫里的俸禄,府里还有一堆辞退了就找不到雇主的下人,韦神羡有时候还真想跑到宁王面前说要不您看着当年我救李珣跟宁王妃的面上,再把我收回去当奴婢呗。
不过要真的这么讲了,自己会被宁王的那几个姬妾乱棍打死吧。
纠结着该从哪里赚钱,丫鬟已一脸通红地走进来报说汝南郡王和寿王殿下来了。韦神羡瞥了一眼小姑娘心神不定的模样,默默地叹了口气。
“花奴你说吧,我府上这个丫鬟你是打算给她个王妃之尊呢,还是收做侧妃。”韦神羡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对庭院里站着的李琎问道。
李琎听了韦神羡这话,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啧,这可就难了,不管怎么说我也在陛下面前许诺要娶你进门,还不会有异生子。这会子我要是把你的丫鬟也娶走了,不知道长安城里该怎么说我了。”
李清作势推了他一把:“你那点风流债还少么。”
“诶对了花奴,”韦神羡忽然想起了家计的事,“你的贴身侍女现在是谁?”
“小神仙,你想想,在我娘把你指给我之前,我有没有过贴身侍女这种东西吗。”
“那爷,”韦神羡狗腿地凑上去,咧着张大大的笑容,“您现在需要吗?”
李琎默默地将韦神羡的笑脸拍开:“韦司业给你起名叫神羡是打算让天上的神仙都跟你这样的狗腿吗。”
“神仙也是要吃香火的,何况我这等肉体凡胎。”
“其实你可以让你家的韦夏去天桥底下卖艺啊。”李清提议道。
韦神羡翻了个白眼:“对啊对啊,生吞阿清,手撕花奴,赚的钱也够我当个活神仙了。”
李琎摆摆手,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算肯带你出去,那些世家公子又不瞎怎么看不出来。倒是我如今在江南那一带置办了些产业,要不你去替我走一遭看看,来回旅费我出,要是事情办的好了我再另外付你酬金。”
李清竖起了耳朵听了个真切:“花奴哥哥是想让小神仙替你做什么?”
“江南那一带的姜家生意做得极好,前几年他们的少爷进京来的时候跟我喝酒投缘,我就给了他五千两白银让他从高丽贩货,收成我六他四。前几日我收到他的书信说参已经从高丽贩回来了,叫我派人去收账,我正愁身边每个得力的人呢,小神仙就凑上来问我了。”
韦神羡一听是江南姜家,早就心花怒放了。不消说也知道这位少爷是姜穆,如果这次去江南是跟他打交道,也算是旧友重逢,何况还不需要愁来回旅费的事情,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