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五 远辰（1 / 1）

五

“贵志，你的毕业祭，刚好就在六月十七日？”佐为吃惊地问。

“我记得，佐为你那天有棋赛。”看到佐为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夏目忙说，“没关系，棋赛更重要。”

“啊，我还想跟贵志你拍学士服照片呢！”

“回来补拍也是可以的啦。”夏目善解人意地说。

“唉，好吧，光，贵志的毕业祭就交给你了……光？？喂，光！”佐为突然凑到我耳边大叫我一声，我正在脑中计算胜负局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差点跳起：“啧，你干嘛啊！”

“哼！光最近都心不在焉！”佐为说，用扇子敲我脑袋就像敲木鱼似的，“再不听话，我就给你点教训，让你输个十目！”

我顿时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可能输给你十目？我白下棋这么多年是不是。”

“是吗？光。”佐为眸光攸地一闪，“你以为现在的我赢不了你十目？”午后充沛的阳光落到他蓝紫色的眼眸里，流转出一道柔和的锋芒。

“绝不可能输给你十目。”我自信满满。

“光，你说这话，可不要后悔哟！”佐为鼓起包子脸。

夏目在旁边看着，已偷偷笑出来了。

佐为有时候真的好孩子气。他这种性格就跟他的脸一样，从我第一次见他起，就没有任何改变。

佐为的人和棋，就像一瀑华美繁花，芳香袭人，无风自落，悠悠拂帘幌。

我却变了。我不再像少年时那般无知好胜、事事争先。这一路上，我见证着自己的成长成熟。

现在的我，像一棵树。站在佐为、塔矢、夏目身边，枝叶茂盛苍劲，我希望自己成为支持他们的力量。

“你们再站过一点点——对——OK！”我按下快门。穿学士服的大家都明媚地微笑，夏目就站在中间。学士服，这可是我一辈子都没法正式穿上的东西啊……这时的心情真微妙，就像看着自家弟弟毕业，有些欣慰，有些寂寞。

夏目在拍完照后，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像看着很遥远的地方。“贵志，你想猫咪老师和八原的妖怪了吧。”我说。

夏目点点头。他犹豫着：“光，我要和你说一件事，也许，我不会在东京找工作了……”

“现在东京这么难找工作？”当职业棋士久了，我对外面的就业环境已经不太了解了，“不要紧，还有周边地区，像轻井泽、镰仓，还有我们生活的代镇——”

“不是的，我……”“夏目君！”远处有人叫道，“要到后台准备演出了喔！”

“演出？”我疑惑，夏目却微笑起来，“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有些腼腆地，“到时候，不要嘲笑我啊。”

“欸？给我的礼物？！”

下午，演出开始了，我随人潮站在礼堂里面。等了没多久，就报出夏目的名字，节目是唱歌。

我震惊。安静内向的夏目——居然唱歌？！夏目一个人拿着麦克风出场了。雪白的聚光灯投下，将他照得如同水晶般透明。清俊的他穿着淡蓝色的和服，就像一个瓷娃娃。

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能这么淡然地站在舞台上，面对这么多人毫无惧色。人群沸腾起来。

他很快对上了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向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夏目鞠了一躬，对着麦克风说：“这首歌，送给我最好的友人——进藤光。”

声音放轻，更温柔:“进藤光，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孤寂岁月中的星辰。但愿这漫长渺小人生，不负你每个光辉时分。”

忧伤而和缓的吉他声从音箱里缓缓流淌出来。夏目的歌声便安静地响起——

日光鼎盛

如你身载风流光影

狂热与孤寂重叠回忆

在无处落脚的人海里

你的停靠成为岛屿

成为陆地

成为具体

……

夏目的歌声，出乎意料的好听。那是洁净清爽的声音，低低吟唱，和煦柔软却不单薄，像透过森林树梢泻下的阳光，温暖而惊艳的质感——

风烟狼藉

滔滔不绝地穿过你

爱你锋利的伤痕

爱你成熟的天真

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

做我孤寂岁月的星辰

但愿这漫长渺小人生

不负你每个光辉时分

……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竟然，就是离别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