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番外 告别仪式（上）（1 / 1）

番外上

“斑，其实我很想像正常人一样拥有好朋友……”

“不是妖怪的好朋友，是人类的好朋友……”

“虽然知道这很难，但我还是很期待……”

“斑……”

斑总是时不时回想起夏目玲子。每次她一出现，山林惊动，妖怪纷纷作鸟兽散，所到之处不得安宁。

“我哪里都找不到他，那个叫‘藤原佐为’的鬼魂。”

“斑……如果我死了都找不到，该怎么办？”

斑没有想到玲子会执着到这种地步，无论去哪里都要向当地的妖怪打听一下，并拜访跟围棋有关的博物院。三年过去，连青岚都看不下去了。她婉言暗示玲子不要找了。

玲子只问一句：“青岚，你还悲伤么？”

青岚低下头去，明晃晃的日影落在她脸上，从发髻垂落的璎珞犹自安然不动。然而她的内心，未必这样平静。

“我会继续找下去的。”玲子极温柔地抚上青岚的脸庞，“因为，我不愿青岚再悲伤下去了。”

接着，便是本妙寺的那场大火。

斑目睹玲子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少女哗啦一声击碎玻璃，扑上前去，把古旧的棋盘推离火舌。烈火无情地舔上少女的肌肤，斑及时把她和棋盘拉到怀里，冲断炙热的梁木，在寺庙訇然倒塌前逃出生天。

玲子在急救中捡回一命，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汗水从她的鬓角渗出，烫伤的肌肤不断淌血，她捂着肚子发出凄厉的呜咽。彼时的她，已有一个月身孕。

最后，是青岚用自身的妖力救了玲子，和她腹中的女儿。

“青岚……死了？”壬生把青岚带回矶月之森时，浅葱震惊地说。

“她没有死。但是要她得沉睡休养。”

壬生把妖力衰竭的青岚放入湖中。湖水温柔地包围了少女，将她雪青色的裙摆轻轻托起，绽放出一朵洁净莲花。少女妖怪在湖水中缓缓沉下。

如此在湖中一睡，便是五十年。

“老师、老师——”

是玲子？不是……

“今天带回来七过屋的馒头了呢。谁知道呢，猫咪老师居然长醉不醒……”

好熟悉的声音，是——

“夏目——”猫咪老师抬起沉重的眼皮。少年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手里拿着一份崭新的《围棋周刊》。

臭小子，你差点儿就没法出生了。

“有进藤君的新闻。塔矢名人为佐为复出了！绪方也考上职业棋士了——”夏目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瞥猫咪老师一眼。看到它一脸漠然，夏目说不下去了。

“呐，老师，”少年的声音有寥落的意味，“你真的不打算再见进藤君了吗？”

“猫咪老师，你如今是进藤君唯一能看见的妖怪了啊。”

“进藤君很喜欢你啊……你明明也那么喜欢他的。”

“老师，你说句话好不好。”

“五月五日，就是进藤君见你的最后一面吗？”

……

“呐，猫咪老师……”

那天，夏目从火车站回到房间时，拿出《友人帐》放在书桌上，翻到最后一页。一整个晚上，夏目就这么静静凝视着光留在《友人帐》里的名字。牛和丙叫他好几声，他置若罔闻。

进藤光，他当真如此赤城？那样出色的棋手，在《友人帐》里留下了名字……睡梦中犹自牵念不已。仿佛，在雨夜里无数次跌跌撞撞地寻找，只为遇见这缕金光。大颗的泪水，从夏目眼角没有声息地滚落。起初是烫的，又逐渐变得冰凉。

第一次听到sai的名字，加上进藤光的种种言行，猫咪老师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夏目玲子，你为了找藤原佐为，差点儿连命也搭进去了——五十年后，进藤光却不费吹灰之力。斑的心中不无嘲讽。

光和夏目后来成为好友，猫咪老师并不意外。进藤光，本是个骄傲却又温柔的人，而与藤原佐为的一段缘分令他多了一份少年人不常有的懂得。所以，猫咪老师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金色刘海的大男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需要变成人身时，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竟是黄毛小子的身影（尽管不是抢食就是买酒）。

光打电话来时，耳朵总是格外灵敏。夏目可能自己不知道，他和光聊天时，脸上总是有浅淡的笑意，让旁边的妖怪惊叹（惊艳）不已。

看到一大碗拉面时，总会想起黄毛小子狼吞虎咽的样子。

还养成了饭前和藤原滋看职业围棋新闻的习惯——自从拿到什么“天元”的头衔之后，黄毛小子就一直输棋。

“还完《友人帐》的名字后，我就回家，跟进藤君、佐为一起住好不好？”夏目漫不经心地问猫咪老师。猫咪老师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其实那一瞬间，它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雪夜，他们在老房子里围炉吃火锅的场景。

这样也很好。

就这样陪在光和夏目身边，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也很好。

猫咪老师曾有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