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寻肢(十一)(1 / 1)
顾颜夕并没有入府去寻江易泽,而是唤了守门的小厮去请他出来,并嘱咐不让沈孟轩跟随。
小厮恭敬的接了话,立刻去请江易泽,一会儿功夫,江易泽神色匆忙的出现。
江易泽见到顾颜夕和千夜旬时解释说他点了沈孟轩的睡穴,然后才出门,复又问是否会有危险。
顾颜夕笑而不语,危险一说,还得看情况而定。不让沈孟轩去,也是怕到时有意外发生。
在看到俞泊寒的第一眼,江易泽满心疑惑的盯着他看了很久,还是没弄明白为何凭空多出了一个陌生人。
俞泊寒大方的对着江易泽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
“顾公子,他是谁?”江易泽凑到顾颜夕身边小声问道。眼神却似有若无的盯着俞泊寒。
“俞泊寒。”
“他是俞泊寒?”江易泽惊讶道。观此人面相和自己差不多年龄,柔和的五官,带着点少年的稚气。怎么可能是俞泊寒。十一年前俞泊寒便失踪了,如今也该到而立之年,怎会如少年般。
莫不是顾颜夕逗自己玩吧。然,这个猜测倒有点安慰自己。
“他就是跟着你的那只鬼。”顾颜夕补充道。江易泽的反应已经预测到了。
又是一阵惊愕,江易泽无法将那个面目凶狠,断肢残臂的鬼与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像是求证般,江易泽满脸疑惑的走到俞泊寒的面前,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真是俞泊寒?”
俞泊寒笑着点点头。仍处在疑惑和惊讶状态的江易泽并没有发现俞泊寒眼中对他的疼惜。
“为何跟着我?”
“我想助你报仇。”
江易泽一听,俞泊寒定然知晓凶手是何人,心中一阵激动,“谁是凶手?”
“俞朝威。”
“竟然是他。”江易泽喃喃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俞朝威敛了笑容,尽管事情已经过了十一年,但每次提及俞朝威的名字,心中的恨意翻涌,就无法平息。
察觉到俞泊寒的脸色突变,神色怨恨,江易泽也大概猜出了些,也就不再紧紧逼问。
“你想我们怎么帮你?”顾颜夕问道。
既然俞泊寒主动找上门,他肯定有了主意。
“我想让俞朝威的丑态暴露。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崇敬了二十几年的武林盟主是个真正的伪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亲手杀子,夺人所爱。”俞泊寒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江易泽闻言一愣,似乎赫莲教灭教的真相正在接近。
俞泊寒冷笑一声,对江易泽说道:“你一直想让凶手在全江湖的面前为赫莲教洗清冤屈,现在我替你达成这个愿望。”
江易泽感激的点点头。
四人商议对策后,决定卯时行动。
江易泽焦急的等待着卯时的到来,期间不停的观察时间。俞泊寒坐在他的身边,打量他好几次,却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顾颜夕和千夜旬倒是兴致不错的在一旁赏月聊天,俞泊寒心中羡慕,这般与爱人亲密的时刻,恐怕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与贺祁霖在密室的缠绵拥抱,俞泊寒心中一痛,仰望着夜空,神情落寞,眸子荡漾着水光,令江易泽都不禁为他哀叹。
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千夜旬最初极力的忍耐着,但密密麻麻的疼痛越来越严重,没过多久便无法忍受,就连微笑都难以维持。
苍白的脸颊,汗珠滚落,滴滴落下沾湿了衣襟。千夜旬死死的捂住胸口,极力忍耐着破口而出的呼痛声。
熟悉的情景再次出现,顾颜夕心焦如麻,他的脸色并不会比千夜旬好,颤抖着嘴唇,小心拥住千夜旬,“旬,怎么又疼了?”
“不……知道。”千夜旬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破碎的声音,呼痛声也趁机蹿出。
江易泽和俞泊寒也上前关心的询问,只是顾颜夕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心中的担忧逐渐上升,害怕心中所想会成真。若他的存在不被三界认可,而消失于眼前,自己一定会追随他而去。
凡尘再美,也不及他陪伴左右。想通这一点后,顾颜夕反而没那么害怕,他的脸上竟浮现出幸福的表情,神情与语气越发的温柔,双手环着千夜旬,“旬,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江易泽和俞泊寒闻言一震,他们的感情竟如此让人羡慕和赞叹。
千夜旬死死抱住顾颜夕,这心疾来得突然,且毫无预兆可言。实在让人不敢往好的地方想象。不知顾颜夕想到什么地方,竟让他有此想法。
不过,心却很暖。得此爱人,死也无憾。
顾颜夕思绪不稳,脑中全是与千夜旬相处的片段,甚至已经做好了他出事的打算。
身为弦若上仙的清冷性子,在这段期间伤害了千夜旬,每每想起来,都很对不起他。但无法控制。
血魂的回归,逐渐唤醒了以前的记忆。千夜旬宁愿承受着或许被淡忘的痛苦也不愿让自己有丝毫的伤害。
或许正如千夜旬所担忧的,血魂里除了身为弦若上仙的记忆,还有他所有的法力,若舍了血魂,就等于舍弃所有,那么顾颜夕的一生完结,就代表着灰飞烟灭。
千夜旬承受不起这个结果,所以他宁愿担忧痛苦,也要让自己恢复仙身。
而现下,担忧的人变成了自己。千夜旬的存在一直是个谜,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三界他属于哪一类。
如果他被三界视为异类,会不会被清除。
同样的,顾颜夕也无法承受失去千夜旬的痛苦。
弦若的性子冷淡,不代表他不会爱上。只要两人在一起,即便是遗忘,即便是看淡情爱,终归是有希望重聚。
若人死魂灭,什么希望也都没有了。
这一次的疼痛显然比上一次要长久得多,痛苦得多。
待千夜旬平息时,亦是一个时辰之后。他脸色更显苍白,衣服也被汗水打湿,顾颜夕心疼他,一语不发的用了法术为他换了干净的衣服。
细心的用袖子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顾颜夕始终一语不发,但眸子里的心疼与怜惜惹得千夜旬心中酸涩。
“小颜,我没事了。”千夜旬拉下顾颜夕的手,温柔的握在掌中,手指与他纠缠,每一个都被仔细的抚摸过。
“我知道。”顾颜夕敷衍道。疼成这样还说没事,分明是安慰人。“这次比上次疼的时间还久。”
千夜旬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以告,“且一次比一次厉害。”尽管知道顾颜夕会因此更加心疼,但就是享受着他为自己着急,伤心的样子。
果然,顾颜夕不语,紧紧的搂住他,将脸颊埋入他的胸前,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千夜旬无比温柔的拥着顾颜夕,“你想到什么了?”
“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就连柳眠也不知。”千夜旬立刻明白顾颜夕所担忧的,虽然不无可能,但为何是现在,“你怕我的存在不容于三界?”
“嗯。”顾颜夕轻声嗯了一句,手下突然抓紧千夜旬的衣襟。
千夜旬伸手覆上顾颜夕的手,握住他的手,细细摩挲,叹息般的说道:“你总说生死有命。”
“你不同的。”顾颜夕慌乱的抬起头凝视着千夜旬的笑颜,他一直都是这么俊美,淡淡的笑容,对自己满是疼惜与怜爱,这句话怎么会适合他。
千夜旬笑而不语,低头轻吻顾颜夕的额头,叹了口气。只是这样拥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快到卯时,俞泊寒站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该是了结的时候。”
四人隐身进了俞府,俞泊寒轻门熟路的来到了俞朝威的书房。
此时,俞朝威并不在书房,他正在后山练剑,发泄心中积累的怨气。
府中出了两起命案,死法怪异,关于凶手的线索更是没有,而且江湖中的动向也很正常。
这般离奇的案件,从未遇到过。高超的武艺在这个扑朔迷离的事情前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越想越烦躁,俞朝威每次出手都非常狠厉,仿佛将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当成了凶手。
俞泊寒打开了密室的机关,江易泽好奇的跟在最后,看着门被关上,虽然密道瞬间黑暗了一下,但前面的烛火明亮,并不影响向前走。
一踏入密室,俞泊寒的心竟有种沉重的感觉。江易泽走在最后面,并不能第一眼就认出贺祁霖。
贺祁霖正伏在书案上练字,听闻脚步声并不是俞朝威的,并且还不止一种,便疑惑的抬起了头。
面前的四人并不熟悉,这也是十一年来,第一次见除俞朝威以外的人,心境难免有些激动。
“爹。”江易泽看到贺祁霖后,激动的大喊道,快步走上前去,眼眶也红了。
“你是谁?”贺祁霖眉头微皱,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一开口就唤自己爹。
“我是贺易泽,小柚子呀。”江易泽急忙解释道。
贺祁霖狐疑的看了他几眼,认为他在说谎。但面含忧伤的俞泊寒却让自己有股熟悉感,他和梦中的少年一模一样。而见到实实在在的他,难免有些不自在,毕竟在梦里,自己与他抵死缠绵。
“你是?”
“俞泊寒。”得知贺祁霖终究没有想起自己,俞泊寒心中一片凄凉,苦涩的扯开嘴角一笑,喃喃道:“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并非没有来由,接下来要揭露的事实真相,或许会伤害到他,所以说对不起。
此刻绝对不是叙旧的好时机,顾颜夕伸手拦住了江易泽,对他严肃的摇摇头,不让他继续反问。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贺祁霖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
顾颜夕打探了四周,想必贺祁霖一直被俞朝威藏于此处,不见天日。算算已有十一年。这人的心思真是令人发指。
俞泊寒终究是鬼,尽管他的怨气减少了很多,但他已经造下杀孽,如今只想尽快了解他的心愿。
“贺伯伯,不知你是否出过这密室?”顾颜夕轻声问道。
虽然对四人的突然出现感到迷惑,但贺祁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并没有恶意。
“不曾。”
听闻贺祁霖的回答,江易泽恼怒不已,俞朝威竟然囚禁他十一年。捏紧了拳头,只想冲出去找到俞朝威,狠狠揍他一顿。
顾颜夕淡淡的扫了江易泽一眼,说道:“不如我们到外面一叙?”
“不可。”
“有何不可?”
“威说我得了一种病,不能见日光,否则会很难医治。”
对于俞朝威的称呼,俞泊寒只觉心中寒冷无比,这般亲昵的称呼,就是对如今的状况最大的讽刺。
若他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承受不了。
想到此处,俞泊寒觉得一年多的坚持都是可笑的,事情的真相揭露了又如何,贺祁霖恢复记忆了又如何,不过又是一场悲剧。而结果无非是两个。
第一,贺祁霖恢复记忆后仍旧爱着俞朝威,尽管与他有灭教之仇,还是冰释前嫌,和他继续在一起。
第二,贺祁霖不堪受辱,拔剑与他厮杀。俞朝威死了,是他应得的报应,若贺祁霖死了,江易泽会伤心一辈子。
如此状况下,还是选择放弃。
俞泊寒望着贺祁霖苦笑一声,当时被仇恨蒙蔽,只想替贺祁霖报仇,如今,却希望他能就这样,至少他现在是快乐的。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俞泊寒凝望着贺祁霖的眼神太过明显,其余三人皆看出来了,江易泽总算明白为何俞泊寒会跟随自己一年多,却不曾伤害自己。
“你爱我爹?”
俞泊寒自嘲的笑说道:“很爱。曾经的我们很幸福。”
江易泽一怔,不能相信所听到的,如果他们彼此相爱,任倾歌又是怎么样的存在。
“我爹爱的是我娘。”江易泽提高声量说道。
俞泊寒转身看着江易泽说道:“他的确爱过你娘。但他更爱我。”
“你撒谎。”江易泽愤怒道。
“我没有。”俞泊寒能理解江易泽的怒气,但他并不在乎,语气淡淡的回道。他留恋的望了一眼贺祁霖,便向顾颜夕走去。“顾公子,我放弃了。”
“为何?”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会伤心。我不想他会难过。”
“但你怎么知道贺伯伯就甘心于此?他失去了记忆,才会享受虚幻的幸福,若他没有失去记忆,他会如何?”顾颜夕挑眉道。
俞泊寒一怔,以贺祁霖的性子,怎会甘心受此大辱,哪怕他武艺不及俞朝威也会拼死一战。
“他定会以死相拼。”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退缩。当初你跟随江易泽,不就是想替贺祁霖报仇。如今见到他安然活于世上,你就没想法?”
俞泊寒突然发狠道:“怎会没想法,我日日都想着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已经死了,死了呀。无法再和他相守,你明白那种痛苦吗?”
闻言,顾颜夕向千夜旬靠近了些,低语道:“我明白。”
千夜旬揽住顾颜夕的腰,轻笑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于俞泊寒的突然发狠,江易泽被震撼了,而贺祁霖却感觉到了心痛。
他不明白为何会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而心疼不已,更不能明白为什么心中对他会有浓浓的眷念。仿佛自己曾经与他相爱过。
贺祁霖路过江易泽,无视他眼中的伤痛,径直走到俞泊寒的身边,问道:“我们认识”
“何止认识。”俞泊寒嗤笑道,随即温柔缱绻的凝视着贺祁霖的容颜,“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
气氛出现了一时的僵持,千夜旬心中已经计划好一件事,就当是做件好事吧。
“卯时已过。不如换个地方继续。”千夜旬的声音不大,却让兀自沉思的三人都清醒过来。
江易泽和俞泊寒自然点头答应,没想到的是贺祁霖竟也爽快的点头答应。
“爹。”江易泽心中欢喜,如同小时候,蹿到贺祁霖的身边。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如当年。只是他更加温柔,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贺祁霖竟然不反感江易泽的靠近,仿佛他们之间的相处本该如此。只是那位说爱自己的少年,却显得忧心忡忡。
一行人来到前院的花园,风景怡人,却没人欣赏。府中的下人早早的起身打点府中的一切。
想到俞泊寒和江易泽的初衷。顾颜夕施法将路过的小厮丫鬟隐身站在路两旁。
“小颜,这场戏可有不少看客。”
“既然是大人物,自然要有更多的看客。”顾颜夕嘲讽道。
俞泊寒,江易泽,贺祁霖各怀心事,一句话也没说。
对贺祁霖来说,从密室出来,一切都是新鲜的。仿佛重生一般,近乎痴迷的观赏着一路的景色,就连清晨湿润的气息都能激起心中的涟漪。
对于俞朝威的说法,贺祁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一股别样的气息慢慢靠近,顾颜夕眉头微拧,她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连上仙都惊动了,俞朝威的面子可真大。”千夜旬微眯着眼望向房顶。人都来了,不现身却偏偏不知道收敛仙气。
“斓苑。”顾颜夕冷冷的唤道。
一道清丽的声音带着点俏皮传来,“云溪。好久不见了。”
其余三人被飞身而下的身影吸引了视线,为何凭空多了一个女子。
顾颜夕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斓苑最怕顾颜夕这般对她,立刻讨好道:“我想你了呀。”
顾颜夕一听,神色更加冷淡。
斓苑尴尬的将视线转移到另外三人身上,一眼相中了贺祁霖。
优雅的迈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失忆。”
贺祁霖不明所以,疑惑的望着眼前长相绝美的女子。
俞泊寒和江易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不用担心。”斓苑俏皮一笑,轻轻一摆手,迷镜便出现在她的手上,双手举着迷镜,让贺祁霖的样子进入到迷镜里。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贺祁霖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反而更加迷惑。
俞泊寒和江易泽也是一头雾水,只有顾颜夕和千夜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小颜,这下更有趣了。”千夜旬轻笑道。
“斓苑。”顾颜夕有些动怒,提高声量喊道。
斓苑瑟缩一下,不敢回头看顾颜夕的怒颜,想起天界的往事,云溪生气还是很恐怖的。
“云溪,我先去顾府等你。”说罢,立刻逃之夭夭。
“有好戏都不看,真是可惜了。”千夜旬故作惋惜道。
顾颜夕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斓苑这个举动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捣乱。
有很多片段涌入脑海中,贺祁霖捂住脑子怎么也停止不了脑中的混乱。
“祁霖,你怎么了?”俞泊寒担忧的问道。
“不知道。”
“你们是谁?”俞朝威先去了书房,发现密室被打开,立刻在府中搜索,竟在花园看到几个陌生的身影。
“你说我是谁。”听到俞朝威的声音,再看到他提剑的怒容,俞泊寒突然觉得心中不断涌入恼怒。
“泊寒。”俞朝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俞泊寒为何还是当年模样,“你没死?”
“我没死,你很失望吗?”俞泊寒恶狠狠的回道。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话虽如此,俞朝威心中却疑惑不解,既然他没死,就该想办法再杀他一次。
但又觉得此事蹊跷得很,当年下手那么重,他不可能活下来,难道他变成了鬼,不,绝对不可能。
“你就是幕后凶手?”江易泽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质问道。
“你又是何人?”
“我是贺祁霖的儿子贺易泽。”
“不可能,他没有儿子。”
戏已经开场,顾颜夕和千夜旬以及隐身的丫鬟小厮们静静的在一旁观看。
不到必要的时候,没必要出手。
“霖,你过来。”看到俞泊寒亲昵而温柔的揽住神色不对的贺祁霖,俞朝威心中不悦。
贺祁霖并没有动,虽然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但对俞朝威的话产生了抵触。
见贺祁霖不动,俞朝威恼怒的望着俞泊寒,“把他还给我。”
俞朝威上前一步,江易泽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
俞朝威轻蔑的一笑,“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太不自量力了。”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伤害我爹。”
俞朝威没有拔剑,只凭单手就打得江易泽连连后退,江易泽按住受伤的胸口,恨恨的盯着他。依旧摆出一副不容他上前的姿态。
俞朝威正准备出手时,贺祁霖大喝一声,“住手。”
不敢相信听到的,俞朝威求证道:“霖,过来。”
贺祁霖摇了摇头,再次说道:“不许你伤害他。”
“爹,你想起我了?”江易泽欣喜道。
贺祁霖望着他,并没有说话。江易泽心情顿时低落,他还是没想起自己。
“俞朝威,你当年做的事,今日也该有个了结。”俞泊寒扶着贺祁霖坐到一旁,温柔的说道:“祁霖,你先休息一下。”
俞朝威不屑的看着他们,也根本没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哪怕他将当年的事说出来,那又如何?凭借自己的武艺,定会让他们几人走不出俞府。
“既然你想说,我便洗耳恭听。也好让自称是霖的儿子死得明白。”
俞泊寒在心中冷笑,他竟然不知道死到临头了,看了眼旁观的顾颜夕和千夜旬,拿不定他们是否会放任自己的报仇,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江易泽身上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易泽焦急道。
俞泊寒并没有理会江易泽,眼神一直放在自负的俞朝威身上。时隔十一年,他的容颜虽然变老了,凌厉的气息却从未变过。
“你定十分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俞泊寒冷笑道,不出意料的看出了俞朝威的疑惑,“你将我杀了,还分割了我的四肢,我怎会活着。站在你面前的是鬼而不是人。”
俞朝威闻言一怔,他真的变成了鬼。
俞泊寒平息了怒气,将过往一一道来。
俞泊寒十三岁时与同龄的任倾歌定亲。任家是富商,家大业大,只有任倾歌一个女儿,而俞朝威当时已是武林盟主,对于这门亲事,双方都是很满意的。
然而任倾歌在十四岁的时候偶然碰上了贺祁霖,两人可谓一见钟情。随即,任倾歌不愿与俞泊寒成亲,坚持要退婚。
僵持的这一年时间里,俞泊寒虽然不曾喜欢过任倾歌,但心中不平。便偷偷的去赫莲教看看贺祁霖是怎样的人物。
论武功,俞泊寒的武功在贺祁霖之上,因此他能轻易的混进赫莲教。
由于带着先入为主的想法,俞泊寒最初并不喜欢贺祁霖,总是找茬,非要约他比武。以贺祁霖清冷的性子,怎会理会俞泊寒的无理取闹,于是几次三番的拒绝他。
俞泊寒当时也不过十五岁,性子单纯直接,见贺祁霖不肯理会自己,他一时气急便造谣说赫莲教是邪教,想要逼迫贺祁霖与他比武。至于邪在哪里,又做了哪些坏事,俞泊寒却编不出恶毒的。流传出去的也不过是一些小事。
这些谣言很快便被江湖上的人淡忘。而俞泊寒想要和贺祁霖比武的愿望终究没有达成。
任倾歌和家里闹得厉害,加上她性子又烈,以死相逼,最后俞朝威主动退婚。他说不想因此害得儿女不幸福。这番举动,还让任倾歌对他感激于心。
俞泊寒并没有因为退婚而心情低落,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不喜欢任倾歌。
自从与贺祁霖认识后,俞泊寒经常去找贺祁霖,要么提出打架,要么提出喝酒。
被缠的次数多了,贺祁霖也摸清了俞泊寒的小孩心性。也就不那么排斥他了,倒也和他过了几次招。对于俞泊寒提出的喝酒的要求,却是一次也没拒绝过。
俞泊寒的酒品不好,酒量也不好。三两杯酒醉倒了,喝醉了就数落贺祁霖的性子太冷清,不肯理他,拿他当小孩看。
贺祁霖总是由着他的性子,看着他胡来。第二日俞泊寒醒了,也从来不提醉酒之事。
相识的时日长了,二人倒像友人般相处。
然而得知贺祁霖要与任倾歌成亲之时,俞泊寒心疼的快要窒息,他才知道自己爱上了贺祁霖,然而贺祁霖只把自己当做朋友。
俞泊寒鼓足了勇气,在贺祁霖成婚的前一晚将心意告诉了贺祁霖。
而贺祁霖沉默些许,只是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俞泊寒也没因此大闹一场,反而拉着贺祁霖陪他再醉了一场。
他不知道,当他喝醉后,贺祁霖将他拥入怀中静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起身回房。
俞泊寒乔装成小厮混在人群中,看着身着喜服的贺祁霖,幻象着他身旁的是自己。
俞泊寒依旧不知道,贺祁霖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影,只是没有拆穿。
自那一日后,俞泊寒着实消沉了一段时日,但按捺不住内心的想念,又跑去找贺祁霖。
他们如曾经一般,喝酒聊天。
俞泊寒眼中的深情让贺祁霖看入心里,疼得入骨。
其实俞泊寒的酒量慢慢的练起来了,只是他还是三两杯就醉倒了,这样他才有机会肆无忌惮的霸占着贺祁霖。
那一日,俞泊寒再次装醉,躺在贺祁霖的怀里,贺祁霖终究藏不住他对俞泊寒的爱恋,低头轻柔的吻着俞泊寒。
慢慢的,贺祁霖完全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渴望,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到俞泊寒的回应,贺祁霖彻底放开了。那一夜的抵死缠绵,让他们彼此明白了心意,此生相守,不死不休。
任倾歌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崩溃过,却也无可奈何。贺祁霖不祈求她的原谅,但也不可能和她有任何可能了。
一年后,任倾歌从任府回来,竟中毒身亡。贺祁霖让下属去查,却只查出任倾歌在任府已经中毒。
任府二老定然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但又查不到凶手。
任倾歌死时还是释怀了,唯一让她无法放心的便是贺易泽。她将贺易泽托付给了俞泊寒。
她要求俞泊寒不得以真实身份面对贺易泽。为了能和贺祁霖在一起,俞泊寒并没有不悦便答应了。
自她死后,俞泊寒便易容成任倾歌的模样,他嫌少出现在教众面前,也尽心的照顾着贺易泽。
贺祁霖对他深感愧疚的同时,又更加爱他。
三年后,江湖中不断传出不利于赫莲教的谣言,俞泊寒自然不能一直呆在赫莲教,他有些时候也会回到俞府,对贺易泽称是回任府,对俞朝威则称在江湖历练。
俞朝威对俞泊寒说不上宠爱,对他的事也很冷漠,也就没多过问。
在俞府的那段日子,俞泊寒碰巧发现了所有的事都是俞朝威做的,包括任倾歌的死。他不过是在报复任府逼他退亲,以及身为武林盟主竟然因一个小小的赫莲教让江湖人看了笑话。
念着俞泊寒是自己儿子的份上,俞朝威并没有杀他。
于是俞泊寒偷偷跑回了赫莲教通风报信,不料,依旧没能保住教众的性命。
不曾料到的是俞朝威竟将贺祁霖劫回府中占有了他。
而俞泊寒乔装的身份被俞朝威识破后,俞朝威竟下了毒手,不仅将他囚禁折磨他,还将他截肢抛尸。
道出事情的真相,江易泽久久无法平静,照顾了自己三年的娘竟是俞泊寒易容的。
“我。”江易泽望着俞泊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任倾个虽然也照顾了自己一年,却没有俞泊寒对自己细心体贴。
俞泊寒歉意的望着江易泽,“对不起。”
江易泽含着泪连摇头。凶狠的望着俞朝威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好毒的心肠。”
“我只后悔当初养了这么个背叛我的小畜生。”
想到贺祁霖受到的屈辱,俞泊寒恨不得立即杀了他,“你将我打晕后,带回了俞府折磨。我死后,以为祁霖也死了,我守在赫莲教整整十年,却没有能力再离开。若不是遇到小柚子,我也不会顺利离开。”
对贺祁霖的执念太深,导致了俞泊寒无法离开。若不是积累了十年的怨气,再遇到江易泽,他一生也无法离开。
“我本来无意让小柚子报仇,我的出现只是想阻止他寻找主谋。我只剩他了,我不想他无辜送命。直到遇到顾公子和千公子,我知道机会来了。”
江易泽不知如何唤俞泊寒,他对自己的疼爱和守候,怎么也无法回报了。他的一腔怒火直冲俞朝威,“若不是你,赫莲教不会灭教,我还是贺易泽,而不必为了掩人耳目更名为江易泽。”
俞朝威朝江易泽轻蔑一笑。仿佛嘲笑着他的愚蠢。
“他们又能做什么。”俞朝威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嗤笑道。
顾颜夕神色淡淡并没有接话,千夜旬不喜欢被小瞧,“鹿死谁手,已经毫无悬念了。”
“狂妄自大的小子。”
“泊寒。”已经恢复记忆的贺祁霖,心中无比痛恨俞朝威对自己的侮辱,以及他对俞泊寒的残忍。
再次记起俞泊寒,却恍如隔世。他为自己受的苦,他曾受到过的折磨,他曾死得那么般惨,他变成鬼也要守护自己和小柚子,这份情,贺祁霖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心疼挚爱之人已经死去,更痛恨自己的无能,竟被欺瞒十一年,还供仇人玩弄。
想到那虚假的情义,自己曾深情的唤着仇人的名字,曾与他彻夜纠缠,就觉得恶心不已。
就连眼前深爱之人也不敢去拥抱,因为这副身子自己的都嫌弃,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抱纯洁的俞泊寒。
俞泊寒惊喜的望着泪流满面的贺祁霖,蹲下声与他平视,“你记起我了?”
“泊寒。”
俞泊寒一把拥住了贺祁霖的身子,隐忍不住,哭了出来。贺祁霖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放任自己拥住俞泊寒。
“爹。”江易泽奔上前去,眼眶红红。
“我的小柚子长大了。”贺祁霖感叹道,却又觉得无颜面对他。
“霖。”俞朝威大喊道。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我爱你呀。”
“恶心。”江易泽插嘴道。
“此生我唯一的挚爱便是泊寒。而你,我只想怎么将你碎尸万段已泄我心头之恨。”
俞朝威不死心的问道:“你说过爱我的。”
“你让我吃了忘魂散,骗了我十一年,还有资格说爱?你的爱让我恨不得自杀,也不愿泊寒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祁霖,不要。”俞泊寒连忙制止道。
贺祁霖只是温柔的为他拭去泪水,并不作答。
俞泊寒慌乱了,“不要,你还有小柚子。”
“他长大了。我再也舍不得你一个人了。”贺祁霖眼神越发的温柔。
江易泽被他们之间的爱情感动得无法言喻。更心疼俞泊寒的遭遇,他想象不到俞泊寒生前受过的折磨,但一想到他死后竟被截肢,心就疼得无法抑制。
千夜旬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顾颜夕,顾颜夕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冲俞泊寒招了招手,俞泊寒看了看贺祁霖才走过去。
顾颜夕低声与俞泊寒说了几句,俞泊寒满含感激的朝顾颜夕和千夜旬一拜。
“俞朝威,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贺祁霖说罢便上前攻去,江易泽见状也加入打斗。
贺祁霖和江易泽联手也不是俞朝威的对手,而此时的俞朝威也不再对贺祁霖有怜惜,招招狠厉。
不到片刻,贺祁霖和江易泽便被俞朝威打伤。
俞泊寒站在他们的面前,“反正我已造杀孽,也不多你一条命。”
俞朝威神色一凌,毕竟俞泊寒已经不是人,而是鬼了。
俞泊寒手掌凝聚成一团绿光,迅速飞身打进了俞朝威的身体里。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会知道的。”
天色已经大亮,隐身的丫鬟小厮个个惊恐异常,看着俞朝威纷纷逃窜。
俞朝威想拦住他们,却发现内里尽失。他惊恐的望着贺祁霖,意图在他眼中发现疼惜,但,他眼中出了浓烈的憎恨,不再有别的情绪。
一行人离开后,千夜旬才向众人解释了,那团绿光是噬魂珠,它会慢慢的啃噬俞朝威的魂魄,直至他死亡。
千夜旬也算是地府的人,自然有是用噬魂珠的权利。对付这种十恶不赦的人,用这个都算轻的了。
自那一日,便流传出赫莲教灭教的正真原因以及幕后主使。
俞朝威身败名裂,还要不停的躲避各大门派的追杀。千夜旬唯恐他的日子不够精彩,还派了小鬼们适时的妨碍江湖人士的追杀,若俞朝威死得太快,这场戏就不好看了。
俞泊寒心愿已了,自然也该到地府去报道。贺祁霖见过沈孟轩后,请求他好好照顾江易泽。
贺祁霖选择跟随俞泊寒。江易泽没办法阻止贺祁霖的决定,只希望他们来生能够喜结连理。
离别之际,江易泽终于开口唤了俞泊寒一声小爹。
俞泊寒温柔的给了他一个拥抱,与他道别。
贺祁霖嘱咐江易泽,尽管已经为赫莲教洗刷冤屈,但它的存在早在十一年前便消失了,从此,世上只有江易泽,没有贺易泽。
江易泽听罢,忍痛点头答应。
从此,地府又多了一对痴念的鬼魂,一只受刑,另一只守候在他身边。
月老闻着垂涎已久的酒香,宝贝似的捧着酒杯浅酌一口,“一条红线换来一杯美酒真是值了。”
三十年后,两个男孩同时在相邻的两户农家出生。只道是:青梅竹马,缘深情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