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寻肢(十)(1 / 1)
故人相见,总免不了一阵寒暄。
顾府二老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随他们玩闹,并吩咐下人要用心伺候几位贵客,不得怠慢。
蜚玉还没和顾颜夕说上几句话,就被顾颜言给拐跑了。顾颜夕无奈的看着蜚玉苦皱着张小脸被顾颜言拉跑了。
雾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见到浅白自然不肯放过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他也不想和一群人呆在一起,于是也拉着浅白跑掉了。
浅白心疼他,加之师兄弟俩好久没见面,也就任由他胡闹。
璃墨第一次来到顾府,见到了顾颜夕的父母,非常和善的老人。以及他的小弟顾颜言,小妹顾颜月。
别以为璃墨总是笑面迎人,似乎没对谁都一样。但顾颜夕就是知道璃墨心里很排斥千夜旬。只是这理由,他并没猜到多少。
三人一路沿着小路散步,顾府的风景很优美,奇花异草,亭台水榭,每样都精致得让人感叹。一路走来,让人心情愉悦。
赏花听鸟语,三人竟没有说一句话。来到花园,繁花似锦,花香扑鼻醉人心脾。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飘散开来,在繁杂的花香味中依旧显得特别。
清香飘来,千夜旬只觉脑中思路清晰,竟似豁然开朗。只是这园子里并没有桃树,那花香又从何而来。
兀的想起顾颜夕曾经说过他的本体是桃花。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未闻到过这般清新的桃花香味。现下的状况,竟闻到了。不必怀疑就知道花香来自他的身上。
这是否也预示了什么。思及此,千夜旬的心情沉了几分。
凝视着顾颜夕赏花的侧脸,俊美的,温柔的。突然间觉得他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尽管他在眼前,却有种伸手也触碰不到的心慌。
他的笑容慢慢展开,整个身子似乎被薄薄的烟雾笼罩,似真似假,似梦如幻。
捉摸不透的变化,究竟是过于紧张造成的敏感,还是事实正如自己所想。
来不及思考更多,千夜旬神色略显慌张而伤感的拉住顾颜夕的袖子,亲昵的撒娇道:“小颜,花香太浓了,我们去别处可好?”
从来舍不得拒绝千夜旬的要求,更何况他此刻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心疼,点点头道:“好,你想去哪里?”
“四处走走。”
顾颜夕并没有询问璃墨的意见,径直拉着千夜旬离开园子。
璃墨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苦笑一声摇摇头,云溪虽然在凡间的性格与仙界截然不同,却在对仙界好友的态度上一如往常。这一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顾颜夕的执着已经久到记不起来了,在仙界的时候,他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也无心情爱。
如今,他几番轮回,融入世俗之中,动了情尝了爱,心中的滋味当真苦涩不已。
然而,这样的执念终究该学会放下。想到乖巧懂事的蜚玉,璃墨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但心中仍对顾颜夕不问自己意见的事微恼,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客人,怎么能不询问客人的意见擅自做主。
“云溪,你为何不问我想去哪里逛逛?”
顾颜夕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何须问?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的?”
璃墨被顾颜夕一句话噎得无从反驳,从一开始自己就未提出意见随他们去逛顾府。现在这么一问,倒有些故意找茬的嫌疑。
不过,璃墨倒不在意顾颜夕的话,反而笑着说道:“听说你家有一个荷花池,不知能否去看看?”
“哦?”顾颜夕故意拖长了尾音,随音调的渐渐拔高,笑容越发灿烂。
璃墨显得有些疑惑,敛了笑容,等着顾颜夕的下句。
“你真想去看?”
璃墨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顾颜夕看了眼千夜旬,千夜旬在他的眸子里分明读出了狡黠两个字,心里也有了不小的好奇。
“小妹,把握机会呀。他可是仙界赫赫有名的琴水上仙。”
话音一落,顾颜月立刻从不远处的走廊柱子后蹿到璃墨的身前。
璃墨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模样十分乖巧可爱的女童站在自己的面前,见她笑容满面,恭敬的朝自己弯了弯腰道:“弟子见过琴水上仙。若不嫌弃,就由弟子带上仙去参观荷花池。”
只听顾颜月清脆的声音如珠入盘,璃墨的思绪仍处在顾颜夕想起他的名号是琴水上仙一事上,至于顾颜月说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璃墨,我的小妹,就拜托你照顾了。”
璃墨尚未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见顾颜夕朝自己微微一笑,便愣了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顾颜月虽然很高兴,仍努力克制才不至于将兴奋的心情表现出来。
顾颜夕有种把璃墨卖了的感觉。
“多谢上仙收我为弟子。”
见顾颜夕和千夜旬身影远去,璃墨才反应过来,“我何时答应收你为弟子?”
“刚刚呀。”顾颜月一副天真的模样望着他。
璃墨微微皱眉沉思片刻便知道被顾颜夕摆了一道。分明提议看荷花池的,他却给自己下了套子。
本打算看荷花时,趁机揶揄小莲花几句,没想到云溪的反应这么快。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小姑娘。
望着不及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璃墨想摆脸色也很无奈。凡间有句俗言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想到蜚玉,他本是有五百年道行的猫妖,收他做徒弟,已是出乎意料。而这个小姑娘,定然不会收下,可云溪那边又如何交代。
突然想到了子亦尘,璃墨顿时计上心来。
“你没有丝毫根基,而我一直在仙界,收你为徒是违反天规。不如你跟着子虚道长学道如何?”
顾颜月一听是子虚道长,以前求过三哥那么多次,他都不答应让自己学道。既然有上仙做担保,自然无须担忧,连忙点头答应。
身后二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顾颜夕和千夜旬耳朵里。
“小颜,为何不带璃墨去看荷花池?”千夜旬望了眼有些无奈的璃墨,心中隐约猜到其中缘由。
“明知故问。”
“我想听你说。”千夜旬调整了一下握住顾颜夕的手,再紧了紧,凝视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柔情。
顾颜夕脸色微红,却没有偏过头去,“他说要去看荷花池,无非是想借机揶揄你几句。况且现下荷花只长出了嫩叶,何来荷花?”
千夜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顾颜夕也不揭穿千夜旬的小心思,抿了唇笑着,与他一起游园子。
在偌大的顾府停停走走,细赏鸟语花香,顾颜夕身上传来淡淡的桃花香,惹得千夜旬心境难以形容。
“三少爷,官差求见。”一个小厮匆忙赶来。
“他在何处?”
“大厅。”
顾颜夕和千夜旬对望一眼,立刻赶去大厅。
官差坐在椅子上,神色略显焦急,左手食指曲起在桌子上轻叩。
“久等了。”顾颜夕客气的说道。
“不敢当。”官差连忙站起身来,向顾颜夕拱手道:“三少爷,老爷有请,不知可否劳你去官府跑一趟。”
官差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恭敬,眼神也不敢总盯着顾颜夕,而是不安的盯着鞋面。好歹他是闻名天下的顾府三少爷,怕他难以答应。
“既然如此,立刻动身。”
不料顾颜夕如此爽快的答应,官差立刻更加恭敬道:“三少爷请。”
见顾颜夕身旁还有一位公子,官差聪明的退后一步,“这位公子请。”
千夜旬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县太爷亲自到门口迎接顾颜夕,见千夜旬依旧随行,县太爷不禁问道:“敢问三少爷,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千夜旬。”顾颜夕想了片刻,又说道:“我即将过门的夫人。”
顾颜夕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的暖暖的神态,的确感染了县太爷和身边的几位官差。
“恭喜三少爷,千公子。到时我定会去讨一杯喜酒喝。”县太爷满面红光的祝贺道。
“恭候大人。”顾颜夕爽声道。
千夜旬朝县太爷点点头,难以掩饰心中的愉悦。
县太爷将顾颜夕和千夜旬带到后堂,赫然入目的是一具尸体,顾颜夕一惊莫非又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这是?”
“这是俞府的小厮,尸体被发现于俞府的后门,身体上无一处伤口。我担心是同一凶手所为。”县太爷惊慌道。
顾颜夕走上前,掀开白布,仔细检查了尸体,并没有伤痕。而且他身上的怨气熟悉之极。凶手是何人,无须猜测。
为何他再杀一人,却不取头,不取发。顾颜夕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千夜旬,然而千夜旬也摇了摇头。
“的确被同一凶手所害。”
“三少爷,这该如何是好呀?”
“无须慌张,他所杀两人皆是俞府中人,敢问老爷,俞府可否有官司纠纷?”
县太爷想了想,缓缓摇摇头,“不曾。俞老爷是武林盟主,江湖之事常有恩怨仇杀,官府总是不主动掺和。”
见顾颜夕沉思,县太爷害怕再死人会引起百姓的恐慌,“三少爷可有应对的办法,可否降服那只鬼?”
顾颜夕明白县太爷的顾虑,但目前查不到怨鬼所处何地。想必他将怨气收敛藏身于某处。照此看来,他在俞府的几率很大。
“我自由分寸。”顾颜夕冷冷说道。
县太爷见顾颜夕脸色一变,不敢在多嘴,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喊道:“三少爷。”
“嗯?”
“不知这尸体该如何处置,还是存放在义庄?”
“直接火化。”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厉鬼,顾颜夕当机立断。
“这……”县太爷有些为难,“家属想要领回去下葬,若官府主张火化,恐怕难以令他们信服。”
“这等小事需要我帮忙?”顾颜夕的脸色越发冷了,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县太爷听得冷汗直冒,不敢得罪顾颜夕,又不知如何给死者家属交代。
千夜旬见顾颜夕的性子突然转变,尽管不是对自己,心中还是微痛,在心中舒了口气说道:“你告诉死者的家属,他患有疾病,若不烧死,就会危及生人。”
“多谢千公子。”
“小颜。”千夜旬走到顾颜夕身边,温柔的唤道。
顾颜夕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的扫了千夜旬一眼,径直走了。千夜旬无奈,只得跟上。
独自一人慢步走在前面,顾颜夕心情很复杂,分明不舍得千夜旬有丝毫难受,却总是控制不住另一个性子的出现。
每当这个时候,身子就仿佛被两种思想交替控制。不是没有想过这是仙身恢复时产生的融合。
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怕离恢复仙身的时间很近了。
千夜旬没有追上前去,反而慢慢的跟随在顾颜夕的身后,看着他纤细的背影,不疾不徐的步伐,他的一切都如同刻进骨子般熟悉。但有的东西还是变了。
初识到现在,千夜旬从清冷的看戏人,变成了为情所困的戏中人。
顾颜夕则从懵懂的经验尚浅的少年,变得越来越沉稳而有风度。
想必身为上仙的他风姿定是倾人无数。
思及此,千夜旬猛然发现,他心里的苦涩已经蔓延到嘴边,看到他另一个性子时,自己的无措是前所未有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顾颜夕又恢复了人间的性子。心疼漫上,他停住了脚步,转身与千夜旬并肩行走。
千夜旬并没有惊讶,顾颜夕脸色的疼惜,他看得一清二楚。对他柔柔一笑,“走吧。”
顾颜夕如鲠在喉,似乎说一个字,眼眶就会酸涩的红。不想让千夜旬看见,于是他努力扬起笑颜点点头。
他伸手牢牢牵住千夜旬的手,似乎害怕会弄丢这唯一的温暖,途中,他更是紧了好几次他们彼此交握的手。
地府。
柳眠正在和阎王下棋,黑白无常则站在旁边观战。其实是阎王叫来作证的,不许柳眠耍赖。
“该你了。”还差几步就可以赢了柳眠,阎王自然心情大好。
柳眠盯着棋盘上仅存的几颗棋子,若阎王不让,他必定会输。听闻阎王的催促,柳眠没好气道:“你催什么,我在思考。”
“有什么好考虑的,反正你输定了。”
柳眠横了阎王一眼,阎王反而更开心了。
黑白无常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的棋,柳眠输的次数最多,阎王仅有的几次输棋,都是假装下错了。
纵然是冷冰冰看似不好相处的黑无常也觉得阎王对判官大人有着别样的情愫。
柳眠执了一枚象,努力思考着该落在何处,求救似的将眼神落到阎王身旁的白无常身上。论棋艺,白无常比阎王略胜一筹,当自己的军师绰绰有余。
白无常已经很努力的用眼神给判官大人指点了,奈何柳眠从未看懂过,下错棋,被吃了,输了还一股脑怪在白无常的身上。
于是,当柳眠再一次将求救的眼神落在白无常身上时,白无常巧妙的避开了。
柳眠顿时焉气了,长长呼了口气,抬高了手准备落棋子。
阎王也是兴奋异常的看着他的动作。
“见过阎王,判官大人。”一个鬼差高声喊道。
柳眠灵机一动,故意装作受惊吓而将棋子滑落,顺便还不经意的用袖子扫了棋盘。嘭嘭的声音传来,满盘棋都凌乱了。
白无常轻轻咳嗽了几声,忍住笑意。
黑无常假装没看见,望着鬼差。
阎王黑了脸,又不好发作,只得将怒气发泄在可怜的鬼差身上,“何事?”
不料,鬼差表现得不惊不恐,“锁鬼桩有异常。”
“什么异常?”柳眠淡淡道,希望不会又是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狼妖劫持的人类魂魄被他吞掉了。”
“什么?你们怎么看守的。”阎王大怒道。
“之前他的确没有丝毫异样,看守他的鬼差也不知道他何时吃掉人类魂魄的。待他们发现时,人类的魂魄已经被狼妖完全吞没。”
柳眠沉思了片刻,狼妖当初逃到地狱是因为他附在了人类的魂魄上,若强行将他们剥离,则人类的魂魄将会消散。于是只得将他锁在锁鬼桩上,再想办法。没想到他竟吃了宿主。究竟意欲何为?
“小白,你有什么看法?”柳眠问道。
“想必他要自由。”
“小黑呢?”
“就算他吃掉人类的魂魄,恢复自由,他如何逃出地狱?”黑无常冷冷的眼神扫过白无常。
白无常习惯性的将他无视。
“加派人手看紧他,时刻注意他的动向,有细微的异常,也立刻来禀报。”阎王摆摆手让鬼差退下。
“是。”
“锁鬼桩离地狱尽头不远,怨气是最少的地方,他就算吃了魂魄,也吸收不了多少怨气,除非他一直呆在那里,否则他一旦到了脱离,必定会被地府的气息所困,永远无法出去,甚至困死于地狱。”白无常分析道。
柳眠赞赏的点点头,“小白分析得很好。旬旬可是地府的守护神。”
“你刚才又耍赖,我们重新来过。”阎王气不过,重新摆好棋盘。
“来就来,我才不怕。”
“请容许我退下,公务繁忙,想必阎王挺享受现在的状态。”白无常受不了二人的棋艺比试,便想找个借口离开。
阎王一听白无常要替自己处理公务,连忙点头答应。
黑无常也趁机退下。
大殿里只有他们二人争论不休的声音。
他们四人都没想到,狼妖挣脱锁鬼桩后竟会惹来一场更大的风波。
从雾桑那里得知顾颜夕正在做的事,联想到雾桑的受伤,浅白很担忧,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却被顾颜夕拒绝了。
厉鬼是意料之外的事,对于雾桑受伤之事,顾颜夕也心存愧疚之意,毕竟没能在他危及的时刻救他。
事情的真相渐露水面,的确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不理会浅白的再三请求,顾颜夕依旧面不改色的推辞,浅白心情低落,幸好有雾桑从中调解气氛。
最后,浅白只得妥协,并嘱咐顾颜夕凡事不能强来,若遇到危险,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顾颜夕对浅白的一番心意非常感动,拉过一旁的雾桑,在他耳边呢喃几句,只见雾桑心情大好,拉着浅白又往外跑。
顾颜夕只是笑着祝他们玩得愉快。
看着顾颜夕脸色的表情,千夜旬已经猜出他对雾桑说了什么。暗道,他也有替别人感情操心的一天。
俞府又死了一名小厮,身体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俞朝威曾怀疑是高手震碎他的内脏而死,没想到查探的结果竟是小厮根本就像命数已到而亡。
如此结果,俞朝威怎么也接受不了。
至今俞府已死了一名浣洗房的丫鬟,一名打杂的小厮,尽管二人在府中的地位低下,甚至与他们熟识的人都很少。但只要他们打上了俞府的标记,他们的死就决计不能轻视。
“青松,你打探的结果如何?”俞朝威冷冷道。莫非是江湖中的高手暗中捣鬼。
“并无异象。”青松恭敬的回道。
“什么?”俞朝威震怒道。
难道不是江湖中人对自己的挑衅?又该如何解释府中下人离奇死亡?
虽然有下人传出是鬼怪所为,但俞朝威根本不相信世上有妖鬼。否则以他当年的所作所为,这府中恐怕早就被前来寻仇的冤鬼占满。
“江湖中可有人私底下结盟意图与我抗衡?”
“不曾。盟主早已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人物,就算是江湖中的大门派也仰仗着你。一些宵小之辈根本不足挂齿。他们在行动之时被武林中人给剿灭了。”
这些话听在俞朝威耳中,甚是欣慰。无论自己为人究竟如何,至少在武林中人的眼里,自己是一个武功高强,德高望重,锄强扶弱,大公无私的武林盟主。
威信早已深入人心,哪怕是五年一次的盟主争夺赛中,自己也能轻松战胜所有对手。更是赢得年轻之辈的崇敬。
“多注意一些江湖中的动向,尽量封锁府中之事。”
“是。”
“你下去吧。”
丫鬟小厮的死法怪异,凶手也无从查起,俞朝威越想心中越气愤,难道江湖中真有人潜心练武,意图一举打到自己,那又何必拿府中下人开刀。
若不是武林中人所做,又会是谁?
突然想到十一前的事,俞朝威心中一阵发寒,难道有人知道当年赫莲教灭教的真相?
不,不可能,自己做得那般天衣无缝,尽管有人察觉到整个计划,但那人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就连尸身都是自己亲自丢弃的。
怎么也猜不透事情的来龙去脉,烦躁的俞朝威握紧了拳头,如何也发泄不了心中的怒意,铁青着脸色,吓得为他添茶水的丫鬟一时失了手,将茶水洒在俞朝威的手臂上。
丫鬟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心中发寒,嘣的一声跪下去,连忙磕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茶水并不烫,俞朝威站起身甩掉手上的茶水,面色恼怒,负手而立,看到丫鬟垂下的脑袋,听到她哭泣求饶的声音颤抖不已。
俞朝威忽而敛了怒容,温和道:“无碍,你起身吧。”
“多谢老爷。”丫鬟一听,欣喜异常,又磕了几个头才起身。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禁呢喃道:“老爷真是大好人。”
俞朝威没看丫鬟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
进得书房,将门关实,并从内上了锁。打开机关,进入密室。看到心爱之人伏在书案上睡着了,心中一片柔软。
俞朝威脚步轻缓的绕到爱人身侧,凝视着他的睡颜,只觉再大的烦恼也会被他抚平,若不必烦忧尘世之事,带着他隐世也是不错的想法。
只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无法放下作为凡人该有的利欲熏心。如今府中又出了这等事,俞朝威也只有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才能感觉到宁静。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低下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烛火下,他的皮肤光滑白皙。比从前白了很多的脸蛋让人看不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一如当年的风采,只是他更加温柔,更加吸引人。
被困于这狭小的房内十几年,若说他心中没有埋怨倒不可能,但自己从未后悔过这般对他。
能得到他,独占他,就算再卑劣的手段也使得出。
以鼻尖轻轻的触碰他的脸颊,被骚=扰得不耐烦的他闭着眼想摆脱骚=扰,俞朝威轻笑出声,仍旧不放过。
细腻的肌肤紧紧吸引着自己所有的感觉,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对他的爱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有种快要溺=毙自己的错觉。
不再满足只是鼻尖的触碰,轻柔的吻着他的脸颊,并四处游走。唇齿之间回荡着他的名字,缱=绻万分:“霖。”
怨鬼眼神凌冽,无法敛住全身的杀气。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冲动将他碎尸万段。但那又如何,杀了那人,仍旧无法拥回曾经的爱人。
再也无法得到他的眷念,再也无法听到他温柔的呼唤自己的名字,再也无法与他相拥抵=死=缠绵,再也回不到过去。
想到此处,怨鬼的脑中涌出一个念头:杀了他,就能与他在地狱相见。
醍醐灌顶般,若杀了他,他便会记得自己,即使是黄泉路上,有他作伴,也是幸福的。
怨鬼移动了着步子,这一刻,他惊讶的发现,并不再畏惧俞朝威。
睡梦中的人不堪受扰,翘起优美的唇角,依旧闭着双眼,迷迷糊糊的寻到那人的唇,与之纠缠舔舐。
俞朝威心中一动,受不了爱人如此销=魂的模样,一把将他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激烈的喘,息声,销=魂的呻,吟声,衣服的摩擦声,肉体的,声,混合一起,折磨着怨鬼的心。
怨鬼望着双手,为何下不去手,为何不杀了俞朝威,为何要残忍的看着他们身体的纠缠,为何明明死了却能感觉到心撕裂般的疼痛。
若杀了俞朝威,他便只身一人,到时该如何面对他不再熟悉的环境。若他能恢复记忆,又该如何自处,他定会受不了此等侮辱自刎而亡。但若他即便恢复了记忆也爱俞朝威,又该如何。
怨鬼心痛到不能自己。杀与不杀都存有私心。
想杀了俞朝威替自己报仇,又怕杀了他,所爱之人的处境艰难。
从床帏之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怨鬼心痛之极,蹲下身子用力的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一丝一毫能让人心碎的声音。
那般温柔的声音,那般甜腻的呼唤,那般令人贪念的怀抱,那般抵死缠.绵,曾经都只属于自己。
泪水滑落,怨鬼喃喃的却说不出一个字,心里的苦涩全堆满了嘴,一张一合都能品尝其中滋味。
若有机会再次拥爱人入怀,哪怕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也无怨无悔。
一个时辰后,床帏里的纠.缠平息,俞朝威亲了亲爱人的额头,满足于心,为他细细掩好被子,这才离去。
怨鬼慢慢走到床边,贪念的凝视着他的脸庞,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怨鬼伸出冰冷的手为他轻柔的拂开。
苦涩的笑容终究带着点幸福的,这是死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触碰到他的肌肤。
比以前更细腻白皙的脸颊,容貌依然俊美无双。不再是曾经的冷若冰霜,现如今的他,脸庞总是泛着柔和的光,教人心生怜惜。
感觉到冰冰凉,睡梦中的人嘴角渐渐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梦中,他看到一名少年正站在自己前面,脸色微恼,嘴角翘得很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当自己朝他慢慢走近的时候,他脸色才缓和,他假装很生气的抱怨几句后,突然绽开笑颜扑入自己的怀里。
那种契合感,让自己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他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着,不停的唤着自己的名字,每一声都如柔丝缠绕,春风拂面,温柔的浓意化散不开。
梦中的自己又是那般宠溺少年,伸手顺着他的发丝,披着寒霜般的凉,却柔软异常。
仿佛拥着他就是拥着无以伦比的幸福。无法言说的满足,只能极尽温柔的拥紧他,吻着他的唇,用心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多珍惜他。
怨鬼手一顿,苦涩自心中扩散,他的梦中必定是俞朝威。
狠狠捏着手,握成拳,妄图转移心中灭顶的疼痛。奈何,以现在的身躯,为何偏偏只感觉得到心痛。
泪滴再次滑落,怨鬼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不伤痛,即使受尽了折磨,宁愿看着他们缠绵,也要守候在他身边。
他知道,若不能趁此机会多看他几眼,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终究忍不住抹了泪水背过身去,突然手被握住,温柔的,一如记忆中的那般。
心中一震,怨鬼瞪大双眼,慢慢的转过身子,只见他依旧紧闭着双眼。
或许他把自己当成了俞朝威,即便如此,还是舍不得掰开他的手。于是蹲下身子,坐在床踏上,任他握着。
“泊寒。”
床上之人,话一出口,怨鬼的泪如决堤般倾泻而下。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也用言语形容。
原本不抱希望的事,如今却强烈的渴望能再和他在一起。
孤独了这么久,绝望了这么久,一直把曾经的美好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啃噬,才能支持自己走到现在。
怨鬼站起声,再次看到他的笑颜,心境截然不同,他的梦中是自己,怀着这个想法,仿佛再沉重的怨恨都能在此刻轻松卸下。只为他的笑容和熟悉入心的呼唤。
怨鬼小心翼翼而温柔的回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将吻轻柔的印在他的唇上,心中柔情万千,一如初见,“祁霖。”
感觉到贺祁霖回应着自己的吻,怨鬼又惊又喜,极尽温柔的与他纠缠,抑制不住泪水的滚落,这番起伏,恍然如梦。
贺祁霖伸出双手环抱住怨鬼的身子,将他拉向自己,怨鬼不慎跌进床帏。
不待怨鬼反应,贺祁霖竟动手解他的衣带,怨鬼的唇被贺祁霖霸,占纠,缠,手下快速的剥掉怨鬼的衣服。
怨鬼在贺祁霖温柔的爱,抚下,身子很快软成一团,凝视着他的面容,他依旧没有睁开眼。
怨鬼抚上贺祁霖的双眼,语气哀伤的问道:“为何不睁开眼?”
“这是梦。”
怨鬼心中一痛,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想顺从心中所愿,与他相拥。
贺祁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触及到床的柔软,怨鬼的心里十分恐慌,立刻推开贺祁霖从床上滚落。
“不要。”怨鬼大喊道,赶紧移动至角落,靠着墙蹲下,紧紧的将自己环抱住。
贺祁霖无须摸索,住了十一年的房间,就算闭着眼也不会走错分毫。
寻着声音找到怨鬼,将他再次纳入怀中。他身体冰凉,只想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暖和。
“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
想开口解释,怨鬼发现自己无法再次开口说话。几次努力想要开口,徒劳得只有几声嘶哑,破碎的声音惹得贺祁霖心中疼痛不已。
这是梦中,少年叫俞泊寒,自己与他倾心相爱。贺祁霖一直以为这是场梦,陌生而熟悉的少年,实实在在的心疼。却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尽管在梦里,他仍旧不舍得少年哭泣,伤心。
贺祁霖拥着少年,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顶,“别怕,有我在。”
怨鬼逐渐放松身体,颤抖着伸出手将他抱住。
贺祁霖顿觉心情舒畅,寻到怨鬼的唇,一点一点的占有,舔,舐。
怨鬼急切的回应着他。
一旦贺祁霖想把他往床上带,怨鬼就无比抗拒,贺祁霖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想到床上。
了然于心,贺祁霖将身上的里衣脱下铺在地上,将他压于身下。
久违的抵,死纠,缠,怨鬼近乎绝望的享受着这一场欢爱。
贺祁霖拥着他,温柔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情,事初.歇,怨鬼并不觉得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作为鬼最大的好处。
眷念的将细碎的吻印在贺祁霖的脸上,引得贺祁霖的,望之巅。
情,事餍,足的两人,相拥着躺在地上,怨鬼张了嘴,发了啊的声音,惊喜之下,他双手捧着贺祁霖的脸颊,柔声问道:“祁霖,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
贺祁霖突然睁开双眼,温柔的注视着他,凑上前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俞泊寒。”
“你。”激动得不能言语,俞泊寒将身子依偎进贺祁霖的怀里,反复念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殊不知,贺祁霖已经睡着了,而他一直以为这是场梦,梦醒,所有的一切都会忘却。
怨鬼将他抱上床,为他擦净身体,再为他细心的掩好被角。
随后离开了密室前往顾府。
天色已晚,顾颜夕和千夜旬准备夜探俞府,却察觉到了怨鬼的气息,两人对望一眼,便出了府。
“云溪,你要去哪里?”璃墨自然察觉到了怨鬼的气息,这一举动只是想看看顾颜夕是否会如实告知。
“明知故问。”顾颜夕瞥了璃墨一眼,“我去去就回。”
璃墨轻笑一声,“小莲花去得,我却去不得。他的法力可不比我高。”
千夜旬淡淡扫了璃墨一眼,小莲花一名,实在难听,从他的口中出来,还带着股嘲讽的意味。
可现下,并无心思与他计较此事,毕竟有人替自己出头。
“对付一只怨鬼,用得着你出手?”顾颜夕反问道。
“我可以保护你。”
“旬自会护我周全,无须你费心。”
璃墨听罢,脸色有了瞬间的失望,随即依旧笑颜以对,闪身让他们出去。
“师父,哥哥去哪里?”蜚玉来寻璃墨,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的问道。
“捉鬼。”
蜚玉点点头,又见璃墨脸色不悦,立刻跳到他的身前道:“师父,我们去逛夜市吧。”
看着蜚玉亮亮的双眼,璃墨始终不忍心说出拒绝他的话,自从收他为徒后,这师父当得不甚称职却也好过子亦尘。而作为徒弟的蜚玉,不仅勤奋好学,还尽心服侍自己的起居。甚至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情。
小小年纪,心底纯良,也的确做了不少讨自己欢心的事,大多都是因为自己心情不佳。
有这么一个乖徒儿,又有什么不满足呢。至少他是留在身边的。
璃墨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走吧。”
“太好了,师父真好。”蜚玉喜不自胜,一时开心过头,竟伸手握住了璃墨的手。
惊觉此举,蜚玉神色不自然的想要放手,不料,却被璃墨温柔的握住,“不开心?”
“没有,我很开心。”蜚玉仰着脸望着璃墨的笑颜,感叹师父为何长得如此好看。
出了府,顾颜夕和千夜旬在不远处看到了怨鬼。
怨鬼的四肢已经接了回去,就连缝隙都没有。他长身玉立,面容俊逸,只是脸上带着一股少年的稚气,想必死时年纪并不大。
“顾公子,千公子。”怨鬼拱手道,声音温润好听,“在下俞泊寒。”
“你是俞朝威的儿子?”顾颜夕惊讶道。原来俞泊寒并非因伤心过度而隐居,而是死于他人之手,死状凄惨。
“嗯。”听到俞朝威的名字,俞泊寒眼中怨恨浓厚,“我就是被他所杀。”
“他为何杀你,你可是他亲生儿子。”顾颜夕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仅仅为了他的面子和他心中的不甘。”俞泊寒冷冷道。
“你作何跟着江易泽?”千夜旬淡淡的开口。
“我无意伤害他。我本意是让他为赫莲教报仇,只是他武功不足以与俞朝威抗衡。”
“你杀俞府下人又是为何?”千夜旬问道。
“为了将你们的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俞泊寒想起贺祁霖叹了口气,“可否将江易泽叫出府,我想带他去救他爹。”
“贺祁霖没死?”顾颜夕再次惊讶道。仔细一下,江易泽曾说,他回赫莲教后并没有找到他爹娘的尸体,由此看来,贺祁霖没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俞泊寒点点头,目光迷蒙而深邃。
俞泊寒的主动现身,的确让顾颜夕有些吃惊,况且他身上的怨气比之前减少不少,看来他已经了却一桩心事,只是他为何被杀,尚未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