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迷镜(二)(1 / 1)
徐闲巍回到房中,叶娇倩正对着镜子梳妆,如缎的长发披散,只是头顶的发髻未解开。
她拿着木梳对着镜子,一下一下轻柔的梳着,带笑的面容,称得她的容貌越发的好看。叶娇倩望着镜子,眨眨眼睛,在听到声响后,转过身,笑颜如花。
“老爷,你说我美吗?”叶娇倩以指缠绕着发丝,慢慢走到徐闲巍的面前,站定。
“美。很美。”徐闲巍一时失了心神。
叶娇倩是个手腕强硬的女人,做事果断,甚至可以说心狠手辣,与岳父的性子找不到丝毫相同之处,这般小女儿姿态,却是初见。
她除了不许自己纳妾外,在感情上,对自己一直都是不温不冷的状态。夫妻生活相敬如宾,淡得如白水一般,即使她比佳苑楼的惜言美上几分,也让自己无法打心底的喜欢她。
今夜的问话,的确让徐闲巍大吃一惊。
“佳苑楼的头牌可有我美?”叶娇倩双手撑住徐闲巍的胸膛,把脸颊轻轻贴在上面。
“你比她更美。”
“不如,我替老爷纳了佳苑楼的惜言和缃琴院的挽香为妾,如此这般可好?”
“夫人真会说笑。”徐闲巍心中拿捏不准叶娇倩的意思,也不敢贸然回答。
成亲之时,叶娇倩定下的唯一一条规定就是不许纳妾。怎么现下竟要改变主意,是试探还是真心。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老爷意下如何?”叶娇倩难得的温柔,竟吓得徐闲巍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眼前娇媚的夫人是真实的还是披着她皮的他人,徐闲巍不敢往下想,干笑几声,将叶娇倩的身子推离。
“多谢夫人好意,不过我不想纳妾。我去看看旸儿,你先歇下吧。”徐闲巍说罢,匆匆走向门口。
随着门缓缓关上,叶娇倩就站在门缝之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房内的烛火明亮,摇曳的火光映在叶娇倩的脸上,恍然之间,她的五官似乎变了样,徐闲巍不自觉的更加缓慢的关门,只为弄清是怎么回事。
朦胧的光晕散了叶娇倩的轮廓,一张稀薄的白色布状物从叶娇倩的身后飘过,叶娇倩突然裂开了嘴角,笑却无声。徐闲巍心中狠狠的一抖,这嘴角如同梦中的那般清晰。
惊吓之余,徐闲巍只想把门关实,却怎么也关不上,总觉得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疑虑的往下看,竟看到一只烧伤的手卡在门之中,烧焦的味道传来,被烧得皮肉翻卷的手指竟不安的动了起来。
门缝中的叶娇倩依旧在笑。
徐闲巍全身血色褪去,冰凉刺骨,心在胸腔咚咚的响起。死死的盯着那只手,突然徐闲巍发疯似的狠狠拉着门,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声音。
“老爷。”巡夜的小厮见徐闲巍不停的拉着门,明明已经关好了,怎么还使劲的往外拉。
“你到这里来干嘛。”徐闲巍被吓了一跳,冷汗直流,又不能在下人面前表现出惊恐的模样,只得提高声量以作掩饰。
“我来巡夜。”
“现在才戌时一刻。”
“老爷,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了。”夜风袭来,丝丝入凉,小厮因徐闲巍的一番话,心中开始打颤。老爷回府时正好是戌时,当时还和老爷打过照面。
小厮弓着背,害怕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四处打量着,突然看到门上的锁,惊吓大叫,“老爷,你锁门作何,夫人还在里面。”
徐闲巍本就因为小厮的话,心如雷鼓,偏头一看,心顿时一凉,恐惧感紧紧依附在心底,缓缓的,重重的往上爬着,势要让人清晰的感觉到每一刻的恐惧。
手如烫伤般迅速的收回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拳,直到颤抖。
“我没有锁门。”徐闲巍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镇定。错乱的时间,烧焦而蠕动的手指,上锁的房间。
“有……鬼。”小厮颤巍巍的说出这话,立刻被徐闲巍截断。
“不要胡说,怎么会有鬼。”
“可是。”
“没有可是,是你看错了,你先回去。”
“是,老爷。”小厮提着灯笼,逃似的离开了。
徐闲巍不敢留在此地,转身匆忙离去,留宿书房,点着所有的烛火,一整夜灯火通明,竟也不敢闭上眼小憩,反而紧张得害怕得到任何动静。直到天色灰蒙,府中的丫鬟小厮早起准备,才敢侧躺着睡了一小会。
叶娇倩一早醒来,问过贴身丫鬟才得知徐闲巍一整夜都在书房。以为他是在忙生意上的事,心中甚是欣慰。
“老爷,辛苦了。”叶娇倩一如往常,淡淡的笑,带着点疏离。她的眼中,生意远比家人重要。
徐闲巍接过叶娇倩递过来的茶,随手放在桌上,“你今日气色不错。”
此话不假,叶娇倩面色红润,甚至漂亮了不少。只是她的轮廓隐约觉得像极了某人,奈何怎么也无法得知熟悉感来自谁人。
“老爷为生意操劳,也得注意身体,一夜未归,也不曾带个话。”
“以后我会注意的。”徐闲巍吓了一跳,昨晚在房中有碰面,怎么今日就不记得了。叶娇倩梳头的动作,最后的笑颜,都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烧焦的手,和上锁的门。
事情蹊跷得很诡异,徐闲巍不敢深究,甚至害怕眼前的女子,只得寻了借口逃离。
大街上的热闹非凡,暂时驱逐了徐闲巍心中的寒冷。无论怎么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莫法真的是闹鬼。
一处街角,人声鼎沸,徐闲巍循声望去,只见一面黄色的旗帜上写了道士二字。
拥挤的人群几乎都是年轻姑娘。
被噩梦困扰,又受了那样的惊吓,徐闲巍心中也没了主意,见那面旗帜,竟也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去。
“小公子模样生得这般俊俏,当道士真是可惜了。”一女子惋惜道。
“小公子虽然年轻尚轻,算命可是好本事。”
“你怎么知道?”
“我邻房的表姐说,她还未说姓氏生辰,小公子就能一一道来。”
“这般厉害呀。”女子崇拜的说道。
“你看他旁边那位公子,虽然蒙着面纱,仅凭眼睛,我敢断定也是非凡人之姿。”
女子附和的点点头。
“姑娘,你生于甲午年夏至亥时一刻,姓王,尚未婚配。却已有喜欢的人,你是想问我你们的姻缘如何?”
女子惊喜的冲着顾颜夕点点头。
“你们之间的姻缘乃天注定,只要他于下月初五去你家提亲,这门亲事自然顺利,若其他日子提亲,会经历坎坷才能喜结良缘。”
女子欣喜得难以自抑,捏着手绢,脸红红,对着顾颜夕道谢。放下银子,便带着丫鬟离去。
“小颜,他来了。”千夜旬附耳道。
顾颜夕点点头表示知道。
这时人群中,一个大婶神色憔悴的坐在顾颜夕的对面,周围的姑娘有抱怨的,有好奇的。见顾颜夕算的这般准,她们都想算算自己的姻缘,奈何被一个大婶败了兴致。
“大婶,想问什么?”顾颜夕温言道。
“公子可会卜算?我指的是通去世的人的魂。”
周围的姑娘一下子就安静了,都好奇的倾着身子想听仔细。
“会。大婶想我替你问问先人在地下的心愿?”
“不止是这样。”说到此处,大婶显得很激动和恐慌,不安的绞着手指,不知道如何描述。
“不好意思,今日不再看姻缘,烦请各位姑娘请回。”
女子们很不甘心就此离去,难得有这么个俊俏的小道士卜算姻缘,就当赏人也想多看几眼。
“明日可来?”一女子捂着发红的脸颊,娇羞的问道。
“是呀,公子,明日也来吧,姐妹们都想知晓自己的姻缘如何。”一胆大的女子俏皮的扫了一眼显得失落的女子。
随即周围的女子都开始附和,顾颜夕耐不住磨,只得答应,才让女子们散去。
人群一散去,大婶显得没有那么恐慌,徐闲巍未曾注意到周围的人散去,站在顾颜夕的小摊旁,凝神沉思。
“大婶不必紧张,只需将事情一一说来便可。”
“昨夜我公公托梦,说寄了书信,里面提了要求,可是三日了,我们都没照办,他说他在地狱受着极苦,我们却在人间享乐。他说他死不瞑目,梦里他的眼神好可怕,我担心他会害我们。”大婶的声音颤抖,不敢再想起公公狰狞不甘的模样。
“书信。”顾颜夕喃喃道,“你们可曾收到书信。”
“没有呀。”大婶惊慌道。
“许是噩梦吧,你把这符烧了融于水,给家人服下。再在庙里住三天,吃斋念佛即可。你无须担忧。”
“多谢公子。”大婶捧着符,连忙道谢。
大婶走后,顾颜夕看着徐闲巍,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激动。他的身上的确有鬼气缠身,虽不至于因此丧生,但也不会好受。
“公子可会捉鬼?”徐闲巍并不是一个相信妖鬼的人,但昨晚的经历,又如何说不过去,若是一个人,尚可解释为劳累过度出现的幻觉。问题是小厮也见到了。
“自然。”顾颜夕勾起嘴角,淡笑道。
“世上真有妖鬼?”
“有。”
“多谢公子解惑。”徐闲巍仍旧无法接受这种说辞,拱拱手便走了。
望着徐闲巍的背影,顾颜夕有些失落,又找不到挽留的理由,只得作罢。
顾颜夕在徐闲巍每日必经的路边摆了小摊,为了更具说服力,还特意穿上了道服。这是他学道以来,第一次穿道服。
可是徐闲巍竟然就这么走了。
“小颜,你穿道服的样子好可爱。”千夜旬侧首凝视着顾颜夕的脸颊。
“我觉得好别扭。”顾颜夕拉拉下摆,黄色的道服,会让人联想起白胡子的作法道士。“大婶说的书信,是不是阴书”
“嗯。或许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阴书的阴气也重,若她公公真的寄了阴书,她身上不可能没有残留阴气。看她神色虽然憔悴,却没有阴气,想必被噩梦吓坏了。”
“徐闲巍的事,你有何打算?”
“先让流月去查查。”
顾颜夕唤出了流月,让他去查徐闲巍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情。
吃过晚饭,顾颜夕累得四肢都软了,扑倒在床上,懒懒的伸展身子,眯着双眼满足的长叹一声。
“好舒服呀。”
千夜旬坐到床边,伸手温柔的梳理着顾颜夕的头发,俯下身将顾颜夕深陷被子的脑袋轻轻抬起放在腿上。
顾颜夕抱着千夜旬的腰,慢慢的移动身子靠在千夜旬的胸膛,扬起脸,吻在了千夜旬的下颚。乐得像只偷着鱼的小猫。
湿润温暖的吻引得千夜旬心一阵激动,初尝情=欲后,再也没有和顾颜夕做过那般亲密的事,平时只是亲吻,搂着他睡觉。
轻轻的一个吻,差点让千夜旬失去理智,迸发的爱意,让千夜旬激动得手指都颤=抖,一手搂着顾颜夕的腰身,一手扶着他的下颚,将吻印了上去。温柔的辗=转,不知何事变成了激烈的纠=缠,唇舌追逐,似乎怎么都吻不够,唇齿之间满是对方的气息,熟悉得想要融入对方身体里,永不分离。
一夜好梦,千夜旬依旧没睡,仔细的给顾颜夕掖了被角,拥着他,凝视着他的睡颜。
“小颜,小颜。”呢喃着让人心动的名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遍一般的轻声唤着顾颜夕的名字。
梦中的顾颜夕蹲在一株莲花前,傻傻的笑,不自觉的呼唤出声,“旬。”
千夜旬的笑温柔缱绻。吻了吻顾颜夕的嘴角,相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