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黄泉彼岸（一）（1 / 1）
漫天的梨花飘散，淡淡的清香醉人心脾，落花遍地，不见丝毫黯淡之色，尽现归于尘土的极乐。
衣着月牙长衫的男子独留下一抹背影，透过梨花雨，徒惹得人心痒难耐，欲看清眼前之人，奈何花瓣遮眼，无法遂意。但对于眼前之人的熟悉感却盘桓于心，不可磨灭。
空灵悦耳的声音打破了焦躁的心情。
“云溪，花下对酌，如何？”
男子侧首，隐约辨清他的轮廓，温柔的笑意，暖人心肠。
很熟悉，奈何怎样也无法忆起他是谁，云溪一名为何那般肯定是唤自己，而男子又是谁，为何如此熟悉，仿佛早已认识千百年。
然，无法记起男子，心焦久久无法平静。
顾颜夕紧锁眉头，想要努力看清男子的面容，却总是徒劳无获。似乎忘记男子是无法被原谅的过错。
“你是谁？为何唤我云溪？”顾颜夕疑惑的喃喃道。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迷了顾颜夕的双眼。
眨眼之间，漫天梨花消散，已是茫茫的草原，无边无际，而男子也不见了身影。
顾颜夕焦急的迈开双腿慌张的四处寻找男子，但无论如何奔跑，除了风景相似，一无所获。
“小颜，你醒醒。”千夜旬扶住顾颜夕的双肩，温柔的唤道。
自从璃墨将血魂交给顾颜夕后，此番景象频频出现。想必他的记忆正慢慢恢复，但一想到梦中会有璃墨的出现，千夜旬的心情不由得暗了几分。
“旬，你怎么在这里？”顾颜夕从梦中醒来，拭去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疑惑的问道。
“今日天气异常，本已入秋，却如盛夏。我猜想你定睡得不安，特意给你拿来消热的冰镇莲子粥。”
千夜旬将薄被细心的掩到顾颜夕的腿上，再端来冰镇莲子粥。瞧着他刚睡醒的迷糊模样，念头一起，存了捉弄的心思，“小颜，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突然放大的俊颜，带着撒娇时的讨好模样，淡淡的笑已让顾颜夕晕眩。
呆愣片刻，顾颜夕双颊迅速泛起红晕，却不自知，仍傻傻的望着千夜旬。
“小颜如此盯着我看的模样实在太过诱人，或者你更想吃我？”千夜旬缓缓起唇调笑道，然而心跳已经紊乱，自从确定对顾颜夕的心意后，对他的爱意全部接受，只差一个说明的机会。
此刻面对顾颜夕，淡色而优美的唇，透着红润的光泽，视线已经无法顺从意愿移开，只想细细品尝其中滋味。
顾颜夕望着千夜旬开阖的嘴唇，根本无法思考，对方的气息灼烧着本就模糊的头脑，他说了什么，根本不知晓。
只知道他的唇对自己有着致命的诱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动作。
唇上传来不属于自己却熟悉的温度，辗转温柔，怜爱的，珍惜的，不想放开。
顾颜夕睁大了双眼，任由千夜旬含笑的在自己唇上辗转，如何也不相信这一刻是真实的，甚至希望梦能做得更长久一些。
千夜旬心中微微泛疼，疼惜他的温柔，感谢他给的爱和信任。
在此刻，他只想将自己的心意一一传达给顾颜夕，让他知道，他们彼此是相爱的。
顾颜夕的爱不再是单方面的付出，以后的路，他们将会携手共同面对，不离不弃，生死依存。
“小颜，我爱你。”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深入骨髓的感情，是千年来唯一的牵挂和依恋，不会再有其他人能霸占心中独特而珍贵的位置。
千夜旬离开顾颜夕的唇，双手温柔的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能再说一遍吗？”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顾颜夕手脚无措，害怕只是醒来的一时错觉，害怕小心翼翼守护而来的爱情依旧是虚无，害怕这一句誓言如风飘散，给了希望便是无尽的失望。害怕坚守的心会因爱之深而脆弱不堪。
害怕得死死瞪着双眼看着始终眉眼含笑的千夜旬。再一次的告白，是再一次的坚定。
听闻，千夜旬的表情越发温柔，心却疼得痉挛，顾颜夕给自己的爱是纯粹而干净的。
如此美好的爱自然能赢得自己全心的守护和疼惜，。
只是让他一个人孤单的走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又全心全意的守护这份爱恋，心再疼也一个人微笑的坚强着，这样的他让自己如何不心疼，如何不爱。
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顾颜夕的脸颊，柔滑的肌肤，让自己爱不释手，如此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爱，再多说几遍又何妨。
“小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每多说一次，顾颜夕就幸福一分，泪水滑落，迷蒙了双眼。却换来嘴角的微笑。千夜旬温柔的吻去顾颜夕眼角的泪水。“从此我们生死与共。”
顾颜夕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只是不住的含泪点头。
“小颜。”缠绵的呢喃消失在紧紧相贴的双唇之中。唇舌相依是诉不尽的爱恋，道不明的深情相许。
顾颜夕双手紧紧攀上千夜旬的脖子，心里明白，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这一生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千夜旬亦紧紧的拥住顾颜夕纤细的身子，拥着一生的珍宝，才知，满足原来是这般的幸福。
一吻罢，顾颜夕才红着脸颊羞赧的将头埋进千夜旬的颈窝，肌肤相贴，是情人间无声的情话呢喃。
“我刚刚又梦到那个人了，可是我依旧想不起他是谁，隐约觉得他就是璃墨。”
“璃墨曾说血魂是你的东西，所以你无须费神去想，迟早有一天，你会记起所有事情，包括梦中的人。”
千夜旬用手指顺着顾颜夕的长发，只觉微凉的发丝穿过指缝的感觉很暖心。担忧也不复之前，怀中之人，无论身份如何，自己都会伴随左右。
“即便忆起一切，我还是我，什么都不会改变。”顾颜夕从千夜旬怀中坐起，深情的注视着千夜旬的双眼，害怕他会担忧，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心早已系在他身上，舍不得解开，也解不开。
“小颜。”千夜旬在顾颜夕唇上轻啄一下，“我相信你。”
渐入黄昏，热气才逐渐消散，换回属于初秋的微凉。在城里吃玩一天的蜚玉这才收了心思，抱着一盒精致的糕点回到客栈。
洋溢着兴奋的小脸在看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等候多时的顾颜夕和千夜旬时，彻底垮了下来。
一边怀着愧疚感，一边又偷偷拿眼睛观察千夜旬的神态，害怕他会出言讽刺或者笑得愈发的妖冶。
微微抬起头，干笑两声，蜚玉迅速在他们二人对面坐下，讨好的将糕点推到顾颜夕面前。
“哥哥，请笑纳。”
“蜚玉，无须害怕我会责罚你。快吃饭吧。”顾颜夕失笑，将筷子递给蜚玉。
即使他是拥有五百年道行的猫妖，但是生活于凡尘之中，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童心旺盛，有着凡人该有的情绪，这也不失一件好事。
蜚玉接过筷子，瞥见千夜旬并无不悦，甚至可以说心情俱佳，这让蜚玉有些在意。
于是留了心眼，这才发现千夜旬和顾颜夕的相处气氛多了种非凡的融洽感。
莫非，一想到自己的心愿已经实现，蜚玉就打心底的高兴，到最后毫不掩饰的笑嘻嘻的将探询的目光游离与顾颜夕和千夜旬之间。
千夜旬面对蜚玉的猜测，显得自然大方，席间不经意的温情小举动，流淌着满满的爱意。
顾颜夕则羞赧的不敢对视蜚玉的双眼，闪躲着掩饰渐渐红透的耳垂，连话都不敢说，害怕一出口便泄露心中的羞涩。
“哥哥，你来白渺城，真的只是为了帮家里查账？”蜚玉收起探询的目光，已经可以肯定猜测是正确的，也就好心的放过顾颜夕。顾颜夕羞赧的模样可谓难得一见。
“这次是真的。”顾颜夕语气略显失落。言下之意，单纯的查账是一件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
白渺城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城，虽然也曾有妖鬼的传闻，但都已成为历史，最近的几十年，白渺城并没有传出与妖鬼有丝毫关系的消息。如此清静的城，怎能不说无聊透顶。
“等你查完帐，我们四处走走。”看出顾颜夕的失落，千夜旬温柔的补充道。
顾颜夕依旧提不起兴趣，碍于千夜旬的好意，勉强一笑，算是答应。
“白渺城明日有件喜事。孟家是白渺城的富商，孟家小少爷孟凡羽明日行成人礼，听闻孟家要摆三天的流水席。”
“因行成人礼而摆三天流水席，想必孟家小少爷甚是得宠。”千夜旬淡淡的说道。
“听闻孟凡羽长相俊逸，学识渊博，为人和善。更令人称赞的是他经商的才华，据说年仅七岁便能为其父出主意，十岁之后，便跟随他大哥出游各个地方，将生意扩展到全国。所以他深得孟家人的喜爱。”
“凡人而已，不过百年，之后便是黄土一抔。无常锁魂，黄泉路上，也不过短暂风景。有何好奇。”顾颜夕撇嘴道。
千夜旬见顾颜夕兴致缺缺的模样，一改往日的潇洒快意，心中也不甚开心。
伸出手温柔的握住顾颜夕的手：“小颜，不如今晚我们去城里逛逛。这两日你忙着查账，不曾好好休息，借此机会，我们好好看看白渺城的风光，说不定可以碰上有趣的事。”
“那好吧。”顾颜夕心知千夜旬的提议是为了自己，也不愿拂了他意。
华灯初上，白渺城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热闹非凡。蜚玉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开路，心情愉悦万分，还不忘偷瞄顾颜夕和千夜旬之间的温情互动。
街道没有白日的明亮，偶有顽皮的小孩追逐打闹，免不了碰到顾颜夕，千夜旬往往会微微皱起眉头，将顾颜夕的手牢牢的抓在手心里，相视一笑，显得自然而和谐，萦绕的默契让外人觉得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根本没有任何缝隙能让外人插足。爱意流淌，更是羡煞旁人。
蜚玉掩嘴偷笑，本就粉琢玉雕的小脸，更是惹人怜爱，一路上收获了不少零食。
让蜚玉在意的不仅是顾颜夕和千夜旬的感情，更在意的是一路跟随而来的目光，浓烈的，虽然没有丝毫恶意，但总让人无法忽视。
蜚玉故意放缓了脚步，和顾颜夕并排一起，撒娇似的扯了扯顾颜夕的衣角，“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蜚玉的声音突然提高，好似害怕顾颜夕听不到，周遭的人更是被他清灵的童音吸引，纷纷投来善意的笑容。蜚玉没有丝毫尴尬，仍是扬起小脸，笑弯了眉角。
顾颜夕轻笑一声，微微侧首，“好，我这就去给你买。你慢慢跟来。”
蜚玉咯咯的笑着，使劲点点头。看来哥哥早已察觉到有人跟随，只是未曾采取行动，转念一想，又害怕自己的莽撞误了哥哥的事，不禁有些懊恼。
“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千夜旬在人潮涌动的嘲杂中，清晰的传来，没有以往的冰冷，只是淡淡的陈述。
蜚玉有些疑惑的摸摸头脑，不知道千夜旬究竟是怎么了，以往他定会出言讽刺两句，或者盯着自己笑。
而现在的态度反差反而让自己心神不安的，莫非他是因为哥哥的关系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
想到这种可能，蜚玉浑身一震，恐惧感再度上升，他宁愿千夜旬不要改变，否则等自己犯下大错时，岂不是死得更惨。
“那个人跟了我们一个晚上，你有何打算？”对于如此有耐心的人，顾颜夕一扫之前的无趣，变得兴致勃勃。
“此人气息奇特，不像普通的凡人，再观察一段时间。”
“气息有些浑浊，但没有丝毫恶意，不知道意图何在？”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千夜旬疑惑道，此人的气息的确不是凡人，但又感觉不到他丝毫的恶意，反而有种熟悉感，自己一定在何处见过他。
“小白。”正迷惑着，千夜旬突然听到顾颜夕略带兴奋的呼唤。回头一看，见顾颜夕正拉着白无常的衣服，阻止他溜走。
“公子。”白无常不着痕迹的将衣服从顾颜夕的手中解救，拂平褶皱，恭敬的给千夜旬行了一礼。“顾公子，下次可否换个方式留住在下？”
顾颜夕笑而不语，白无常单独出现，也就意味着平静了几十年的白渺城有趣事发生。怎能轻易放他离开，不能寻根问底，至少也得问出些东西。
“白无常。”蜚玉惊讶的张大嘴巴，白无常竟然现身此处，赶紧看看四周人的反应，竟没有一人有异样，蜚玉稍稍平静了心，这才发现一直跟随的目光消失于人海中。
“公子，在下有要事在身，恕在下先行告辞。这是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信。”白无常掏出信递到千夜旬的手中，躬了躬腰，迅速消失。
“小白太不够意思了。”
“他定是怕你询问他的来意。”蜚玉忍住笑，“跟着我们的人不见了。”
“没关系，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顾颜夕勾起嘴角，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对千夜旬手中的信没有好奇感。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千夜旬展开信，只有几个字：转瞬千年，忆往日，小聚如何？
千夜旬叠了信纸，手轻轻一扬，信消失不见。
“白渺城会变得很热闹。小颜，我们明日去吃流水席。”
“正有此打算。”
蜚玉欲言又止，为难的咬着嘴唇，清澈的眼眸映着灯火摇曳，诉不尽的美丽清灵。
“你想问什么？”千夜旬低首望着蜚玉，只觉他傻傻的模样让人想欺负。
犹豫些许，蜚玉咬咬牙，终究鼓起勇气问道：“为何毁了信？”虽然有注意到信纸的异常，但是还是想问为何。
“那是属于阴间的东西，留于人间并无好处。”千夜旬好心的解答，信纸是阴间的东西，带着独特的浑浊气息，虽然只是一张小小的信纸，然而留于凡间，并非益事。
蜚玉点点头表示知道。突然拉住顾颜夕的衣角，示意他弯腰。顾颜夕已经猜出蜚玉想说什么，大方的蹲下身子，挥挥手让千夜旬先行。
“哥哥，恭喜你。”
“谢谢你。”顾颜夕摸摸蜚玉的头，心里被幸福涨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