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维臣(1 / 1)
位于鸢尾市东北角的罗东镇是市内最乱也是最秩序的地方。这里远离市中心,又是东北商道要塞,故而这里什么人都有,也有最肮脏、最乱的街道,最黑暗、最蛮横的交易,最无耻、最残忍的人。这里的人,富,可敌国;穷,不忍睹。他们的生存原则只有一个强大自己。谁强大谁就是王,谁弱小谁就注定被欺凌。
维臣便是在这样一个肮脏、慌乱的环境下成长。他和母亲两个人住在罗东镇最脏乱贫穷的灵秀区,名字虽然好听,可是这里的人一点也不好。母亲软弱美丽,刚来时便受到邻居的排挤。那些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中年妇女恨不得母亲遭遇各种不幸,被蹂躏、践踏,最后被逐入社会的最底层。在那里,一个女人背后没有男人是很难存活下去的。但是母亲硬是带着年幼的他不折不挠地在这里生活了七年。
维臣对三岁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甚至不曾记得父亲的模样,而对那种母亲常常叹息和唠叨的富足的生活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他的记忆里,只有被欺负被压迫的真实存在的现实生活。他和母亲常常吃不好,穿不暖,受到各种欺压和凌辱。罗东镇近乎强盗式的蛮横的肮脏的生活使他的内心无比坚毅,生活的无依无靠让他更加自立。所以年仅十岁的维臣已有男人的风骨,已经能够像个男子汉一样照顾和保护母亲了。
他也有恨过父亲,可是,他渐渐地明白,这种恨是没有用的,说到底,这种恨还是源自于他对父亲的思念和对父爱的渴望。那么当他再没这种恨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怕任何事情了。这才是对父亲最好的惩罚。
纵使生活这样艰辛,但母亲还是省吃俭用坚持送他上学,他倒不明白母亲为何宁愿承受别人的欺辱也要他上这种无用的学。十岁时,他已经可以在罗东镇当学徒来养活自己了。
维臣实在受不了老师在课上的滔滔不绝了,他寻了机会,悄悄地从学校里逃出来,跑到偏远一点的木工街上找师傅。他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去学他喜欢的木工。他对木工有一定的了解,每天晚上放学后他都要绕道来这条街上看别人做木工。他对木工有无限的热情,所以他决定第一次违背母亲,放弃高贵的学问,去学低下的木工。
他挎着书包游荡在木工街上,他正在考虑投奔哪家木工作坊。他最喜欢街口往里十米那家作坊,它那里制出的作品真的很漂亮,甚至被销往国外,维臣非常喜欢。他兴高采烈地钻进那间作坊,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噢,小寡妇的儿子又来了。”旁边有人轻声说了一句。但是没有人理会维臣,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这个少年天天在这边游荡的身影。
“那个,请问师傅在吗?”维臣问身边一个比他稍大的男孩。
“师傅在里面。”男孩随口说了一句,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维臣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留在这里等。正当他纠结不安时,一个青年男人从里面出来。维臣立马迎上去说:“师傅,你还收徒弟吗?收下我吧,我想跟你学手艺。”
青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维臣,不悦道:“师父在里面,我们这边已经够人手了,再说,你一个小学生这个时候不去上学,来学什么木工?”
维臣猛摇头,乞求地说:“让我留下吧,师傅,我一定会刻苦学习的。我已经不学习了,我是真的很热爱木工,我会好好努力的,师傅,请你收下我吧。”
青年男子不耐烦了说:“我们这里不收学生,看你穿着校服,肯定是逃学来的吧,你父母知道你来这吗?他们知道你这样做吗?”
“哈哈,当然不知道啦。大师兄,你不知道吗?他就是灵秀区那个寡妇的儿子呀,没有父亲的。”旁边的少年飞快地说,一脸的看笑话和不怀好意。
维臣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多么想冲上前去揍他一顿,可是,他决定了要在这里拜师,便要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维臣不理睬他,继续请求着青年男子,但男子坚决不肯收他,因为他穿了一身的校服,一脸的稚气,身边又没有父母跟随,鬼知道他是什么人,鬼知道他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而维臣都有些后悔逃出来的时候忘了换一身便装了,要是他换了别的衣服,也许就能获得大师兄的信任了。正当他苦苦哀求无果的时候,里面又走出了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他闪烁着狡猾的眼睛,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拉了拉青年男子说:“都求得这么可怜了,就让他留下来吧,也没什么大碍,他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维臣对于先前看他第一眼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了,他立马扑过去扣头,连说谢谢。青年男子皱眉说:“这样不好吧,师叔,师父说过不能随便收学徒,特别是学生。”
“放心吧,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今日的事情,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了也会收留这个少年的。今日这个少年也肯定是有苦衷的,你想啊,师父多么善良,就算不是真的会收了他为徒,也会暂时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咱们就当做善事了。”
听到他这么说,旁边的年轻小伙个个心情愉悦,暗自在乐,维臣的加入,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一个可欺负的对象。
青年男子听得师叔都这般说了,也就点头同意了维臣留在这里学艺。维臣十分高兴,他马上偷偷滴回家把行李拿出来,便义无反顾地离家而去,他甚至来不及想到要给他妈妈留一张纸条。
维臣第一天到作坊里,师兄们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因为师父平常不在作坊中,所有事情都是大师兄在管,而大师兄经常外出谈生意。排行第二的二师兄便在作坊中作威作福惯了,底下的师兄弟无一不顺从他的意思去做。
维臣来的那一天,很晚了,维臣没有吃饭,便被通知要把木材搬回仓库里才可以吃饭。维臣想着第一天来这里,自然要好好表现自己,便兴致勃勃,不知疲倦地把木材搬回了仓库里。可是当他搬完了木材,再去食堂的时候,却被告知没有饭菜了,他只能饿肚子了。维臣这才知道自己彻底被人耍了,他们还特地从他身边走过,耻笑他。
维臣真的很生气,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累得只想躺着不动。他极力压制着心中想揍人的冲动,避免跟他们发生冲突。
可是他们不仅仅耻笑他,还用污秽的言语侮辱他的母亲。
“唉,二师兄,你知道师叔为什么让他留下来吗?”其中一个少年不怀好意地问为首的男子。
二师兄意味深长地笑着,哼了一声,说:“还能为什么,师叔是什么样的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哈哈哈......”周围爆发爽朗的笑声,维臣一眼不发,闭着眼睛,不理他们。
“哈哈,小子,想知道师叔为什么这么关照你吗?是因为你那个寡妇母亲啊,因为师叔想上她啊,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床上了!哈哈.......”
“碰!”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维臣双目通红,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一句不语,死死地盯着那个口出秽语的少年。
明显,维臣这一举动吓到了所有少年,他们都以为维臣是个胆小怯懦的男生,可是,当人的底线被触犯了,在软弱的人也会瞬间变成狮子,为自己想守护的而战,何况维臣并不是那么怯懦的人。
但这个举动也彻底激怒了他们,那一拳维臣打得很重,少年的脸颊都肿起了。二师兄探究地看着维臣,旁边的其他少年早就摩拳擦掌嚷嚷着要教训维臣。但是二师兄不说话,他们也只能嚷嚷。二师兄缓慢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便一拳打向维臣,其他人也一拥而上,维臣本就筋疲力尽了,刚才那一拳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无法抵挡他们雨点般的全头,可是他也没有哼一声。当他倒在地上,承受着他们疯狂的攻击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选择是错的,至少它没有想象中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