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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k都快无语了。
“哎,你怎么……这么……”她没说出最后那个词,不过商芸大概也知道了。他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因为他明白她的感受,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准确传达自己。
“你知道你像谁吗?”Ark说着,嘴角扬起迷人的笑意。“郭靖。”
“我能当成夸奖吗?”
“当然不能,你的设定没有那么聪明!”
“好吧……”
尴尬就这么被她化解了?商芸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又特意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揶揄他的木讷。
或许她很聪明,但她并不像黄蓉。她像另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荧幕女神。
“喂,你知道我觉得你像谁吗?”他问。
“不知道,像谁?”
他想了一下,没好意思开口。
“快说,像谁?”Ark催促。
“很久以前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叫赤名莉香。”
Ark怔怔看着他,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商芸原本以为她会日语,说不定知道这部电视剧,毕竟是很经典的片子。
“嗯……有空找来看一看。”她说。这个话题结束了。
他们在漫天的银杏落叶中向前走,Ark突然又开口:“你知道乌克兰有一条爱的隧道吗?”
“恩,知道。那是绿色的。”
“虽然没去过,不过我觉得这里更美。以后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了!嗯,你来可以免收门票!”
“这么好?谢谢。”什么秘密基地,这里每天只有老司机开着拉煤车经过。不过商芸没有说出来。
太阳出来了,懒洋洋地照在身上。“刚才你看见隧道叫什么名字没?”Ark问。
“看见了,顾家沟隧道。”
Ark很无语:“不行!这名字太难听了!”
“挺好的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商芸捂着嘴笑,从前张寒实习的铁路,什么黑狗寨大桥啦、妹妹沟隧道啦各种奇怪的名字都有。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Ark想了一想,“就叫黄泉好了!”
立刻就很惊悚了好吗!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共赴黄泉了?”
“有个伴总是好的,对吧。”
商芸倒是无所谓。他们继续往前走,发现这条银杏隧道并不长,只有两三百米,再往前就是平常的丘陵了。
他们开始往回走,刚到顾家沟隧道口就有火车从后面过来了。他们赶忙退到银杏树旁边让车先过,却发现火车正在减速,最后火车头穿过顾家沟隧道停下来,把车身留在银杏树林中。
“怎么了?”
“不知道,临时停车吧。”
他们等了十来分钟,仍然不见火车有开动的意思。落叶飘落到漆黑的车厢上,身边的Ark正盯着火车发呆。
“喂。”女生突然说。
“嗯?”
“你说火车什么时候开啊?”
“不知道。”
“那你说……这火车会开到哪去?”
商芸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
“喂。”她说。
“嗯?”
“跟我走吧!”
“啊?”
Ark没回答,她重新跳上路肩,在两个车厢接头的地方停下,然后拉住车钩开始往上爬。
“喂!”商芸压低声音喊道,“你干嘛?”
这时Ark已经爬上了车厢顶,商芸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是怎么做到的?
“里面是空的!”她掩饰不住兴奋。“快点上来!”
“……”
“快点!”前面火车头开始鸣笛,“要开了!”
商芸觉得嘴巴发干。他一辈子也没想过做这种事,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不可能留把她一个人留在煤车上。
他慌忙跑过去。车已经缓缓启动了。
“快点!这里,哎……小心!”
攀上火车的这两分钟对商芸来说就像一个荒唐的梦。倒不是说有多惊险,他觉得他的原则被她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原则,但至少感觉上还是一样强烈。
他发现车厢顶异常狭窄,这种煤车没有盖子,他们站在车厢尾部的连接件上,低头可以看见不断倒退的轨枕。商芸急切地想摆脱这种现状,于是奋力往上攀爬。却听见Ark叫了一声:“小心!”
车厢慢悠悠钻进隧道。商芸的头差一点结结实实地撞上隧道拱顶。出了隧道,他们只有很短的时间想办法进入车厢,因为过了大桥还有一个隧道。
既然火车已经开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商芸这次表现出了异于平常的果断,他迅速翻过车厢,抓住车厢边缘下到车厢内侧,脚下离车厢底部还有一段距离。他跳下去,发现一切其实没有想象那么可怕。
“来,你踩在我肩膀上!”他对Ark说。
“啊?”
“很简单的。”
Ark抬头看了看,商芸看不到车厢前面的情况,不过他知道桥已经快走完了。Ark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来。商芸急忙接住她,一个重心不稳,两人摔进车厢底部。商芸被零碎的煤炭砾硌得生疼,Ark掉下来的时候几乎把他的肺挤扁了。他们还没稳住站起来,火车轰隆隆地进入了隧道。走过来感觉挺漫长的隧道,结果一分钟左右就走完了。
商芸挣扎着坐起来,发现Ark正看着他。他根本不太想理她,只是感觉脑子仍然一片空白。
她突然笑了。这时候他回过神,却已经牢牢被她的笑容吸引。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愤怒、懊恼、以及更多的面对她的无计可施。
“你笑什么?”
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你脸上有煤灰……哈哈!”
“你的手……”他注意到她沾着煤灰的手上有好几处伤口。
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有点洋洋得意地扭过头,能看到车厢外有一片树顶掠过。
“我们现在应该正在经过学校外面那片树林。”
“噢。”他反应冷淡。
“不要板着脸啊,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就是青春啦青春!”
我都快30了还有个毛的青春啊,商芸没好气地想。
Ark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耳机,用手擦了几下,结果越擦越脏,也就果断放弃了,只是说了句“还好,没摔坏。”
她把一只耳塞放进商芸耳朵,自己靠着他坐下来。虽然火车的隆隆声让他们说话都提高了分贝,但Ark似乎把音量开得有点大,音乐还是清晰地涌入耳朵。
出乎商芸的意料,这次却不是love psychedelico的歌,而是一首轻快的英文歌。
“这歌还不错,叫什么名?”他问。
Ark打开屏幕,商芸看到这首歌叫《Traveling Light》。轻装出行,哈,还真是应景。
商芸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平常的这个时候自己要不在自习室发呆,要不就在学校河堤上溜秦小栓。现在却跟学校最危险的女生满身煤灰坐在一列老式煤车里面,难道这就是周教授说的“那个时刻”?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是刺激过了头,他那颗呆板迟钝又墨守成规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住。
天灰蒙蒙的,有一点阳光,商芸耳朵听着音乐,看着天空被漆黑的车厢分割成规矩的方块,叹了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Ark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问道。
商芸噎住了。因为他想了想,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三的课程已经差不多了,本着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原则,根本耽误不了什么。至于前面会遇到什么状况……再坏也坏不过自己爬上车厢的那股子冲动了。所以——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习惯蜷缩在习以为常的经验里面,已经有点僵化了。他为这份突然的觉醒惊讶不已,好像一个差点在浴缸中溺死的人。他看着眼前的女生,这个罪魁祸首正低头对付手上的小伤口,她眉间透露着一股子韧劲儿,让他有点晃神。这女孩儿确实挺特别,盘儿亮条儿顺又会来事,是自己完全hold不住的类型。
但她让他有种惊喜的感觉,好像跟她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是全新的。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生为她狂热继而又陷入无休止的痛苦和谩骂中了。她漂亮,聪明,有才华,更可怕的是她有种灵性,他们根本掌控不了她,她对此毫不在意,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他们的尊严。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认为她有点像莉香了。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没有退却,而是直接与他对视。“好看吗?”
“……”商芸别过头,然后又觉得不能失了底气,只好随便岔开话题,“节约用电吧,还不知道有多远呢。”
他把耳塞还给她,她不以为然地撇嘴,直接关掉了手机。商芸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了一下,确定了行车线路和终点站的距离。
“终点站叫许家碾,有900多公里。货车一般时速60,估计天亮才能到。”
她瞪了他一眼,嗔道:“喂,你懂不懂浪漫啊!”
商芸没有反驳,“带钱了吗?”
Ark笑了想了想:“带卡了。”
商芸无语。他临时出门散步,没揣钱包,身上就两百块钱。车程这么远,看来晚上只有挨饿了(“我减肥,晚上不吃饭。”Ark举手说明。)。另外也没有水,晚上估计还有点冷。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